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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献书

秦渊把书牢牢捏住，宛如手里握着身家性命，一分力都不敢松懈。趁着楚克阳观山的间隙，翻开《大道真经》来看，见到里面尽是修道、炼丹之法，根本看不下去，便合上书，走上前问道：“多谢楚道长厚赠，真是雪中送炭，弟子不胜感激。”
楚克阳又从袖中探出一只青白色的道符来，这符色泽光鲜莹润，符文密集。符文当中，是一片方形的空白，空白之中，似有粼粼水光，象征着道家至高境界大象无形，上善若水。

道符在手，像有源源不断的圣人史诗般的祝福，灌入他的体内。这时，即便不懂修道之事，秦渊也能发觉，这道符乃是仙人之物，非同凡响，便俯首致谢。

“这三本书都是家师紫阳真人所著，堪称世间奇书，我都不曾看过，这道符更是他老人家亲手耗费数月炼制，价值连城，实乃是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那此等宝物，紫阳真人怎么会送给我？”秦渊大惑不解。

“都说修仙之人遁世避俗，可外人不知，道之最高境界，其实正是心怀天下，我师父应该是要出山了。他有孔明之能，天人之才，若是加入了哪路反王，那么天下将会唾手可得。”

秦渊听罢，激动得关节抽缩，筋骨发热，在隆冬腊月，如沐春风，如饮朝露，狂喜失声道：“真的？尊师要出山？那如此一来，我大齐攻克长安，就为时不远了。”

抑制不住的喜悦在鼓动着秦渊的心，可是，楚克阳接下来的话，无疑给他泼了一大盆冷水。

“这倒未必，家师赠送奇书和仙符之意，实在难以揣摩，他最终也未见得会辅助刑王。他现在云游四海，若是出山，料不定会辅助哪方势力。”秦渊心头的烈火顷刻便被浇灭了，不过现在他会用冷静的态度对待世事，甚至冷静到极致，便成了冷漠、肃杀。

这种情势，更加严峻！紫阳真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倘使出山助外人攻打自己，那么大齐便生死堪忧了。秦渊想到此处，不禁眉头紧锁。但是，这一切都尚且遥远，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大齐军粮饷、辎重的问题，因而他匆匆辞别楚克阳，把大象道符收在身上，带上书，骑马赶往吕义侯府。

候府中，年迈的吕伯仲端坐在高桌之上，一只只有半只蜡烛的高脚铜鹤灯，在呼呼的风中，微微的颤动。他两旁的侍女，一人端来热茶，为他斟上，一人在收拾着杯盘狼藉的桌案。

堂下，吕月墨带领着一干舞女，轻歌曼舞，弹琴奏乐，丝竹悦耳，仿佛已经沉醉于了幻想的国度中。

吕伯仲是文人出身，好歌，嗜舞，即便是年纪一大把了，每日也都要女儿带着一群伶人，将自己愉悦一番，似乎这已经成了他唯一的乐趣。而吕月墨天生便是精通音律歌舞，又是天生丽质，自然愿意每天为父亲献艺取乐。

宴舞作罢，已是午时过后，吕伯仲嗜吃，胡吃了一顿，又饮了大半坛子美酒，已是酒足饭饱，醉意渐浓。吕月墨收起琴和胡笳，给了伶人们一些赏赐，命她们下去，随即自己便走到了吕义侯身前，亲自为他盖上厚厚的绵衾。

过了片刻，下人来报：“侯爷，侯爷，您吩咐要下发给百姓的粮食，都已经发出去了。每人两斗米，不多不少，官军们这次倒是没有抢粮，看来这甘州城的大齐军，军纪严明，比之前的唐军好多了。”

吕伯仲喝了醒酒茶，醉意慢慢消退，听罢下人的言语，便握着吕月墨纤长的手掌道：“女儿，倒不是为父迂腐，愚忠，这大齐军确是比当今的唐军要强上了许多，只是为父头戴吕义侯的名声，又有祖上几辈人的忠名，若是一朝反叛朝廷，投靠反贼，这传出去，我吕家将会声名扫地，落上个不忠的罪名！自古人臣要忠君，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可违背。”

吕月墨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但并不言语，而是神色一凝，若有所思。吕义侯见她心不在焉，就问道：“怎么了，墨儿，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难道是担心我们侯府的结局么？放心吧，反贼再猖狂，也不敢拿我吕义侯怎么样，至少天下士人，天下百姓，不会答应！”

正想说什么时，吕月墨突然见到门外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靠近之后，才见到是秦渊。他手里捧着那本《大道真经》，成竹在胸地徐徐跨步，往堂内走去。

吕伯仲刚刚赏罢歌舞，兴致正酣，笑意浓浓，见到秦渊到来，霎时就变了脸色，铁青中夹着铅灰，总之神色是十分的凝重。他连起身都懒得起，而是极不情愿地低声问了声：“敢问这刑王大老远的跑来，所谓何事，折杀了小臣！”

对于吕义侯的冷漠态度，秦渊也是早已料定了的，所以并没有惊愕，也不怪罪，而是两手捧书，走到了吕月墨跟前，与她对视了一下，道：“老侯爷不要误会，秦渊此来别无他意，而是心知老侯爷痴迷修道，又偶然闻得，老侯爷钟情一本道经，便有心将书请了出来，特来献给老侯爷。”

本来还是懒懒散散，厌倦哂笑的态度，可吕义侯又不想下逐客令将情况闹僵，只能是有气憋在腹中，脸色都已变紫，可是听到这话，他黯淡的目光顿时放出了两道长长的亮光，愁云骤散，惊讶地站了起来道：“什么书？呈上来我看看？”

秦渊把书交给下人，下人呈了上去。吕伯仲将书里里外外反复地翻看了几遍，一张嘴张得能吞下两头牛那么大，然后他细细品读书中内容，更是乐得原地直跳，连多年来的轻微瘫痪对他造成的腿脚不灵便，似乎也一瞬间就痊愈了。顷刻，他像蜡像一般，在原处怔了半刻钟，旋即才回过神来，赶紧凑到秦渊身前，激动地大声道：“《大道真经》，绝对是紫阳真人亲手所著的《大道真经》，不会有假，你从哪里得来的？老夫想与你交换，说条件吧，这侯府里里外外的东西，你随便挑，金银珠宝，想要多少要多少！”

然而，秦渊闻言，却是不苟言笑，此时又不好意思开口了，而是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索要粮食和军饷。一旁的吕月墨，见秦渊碍于情面，有所为难，就上前去替他打圆场道：“父亲，这秦将军起初来我侯府拜见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要为大齐军筹得粮饷作为后方补给，以供大军驻守、操练之用，而今秦将军对父亲如此恩重，我看您也就不必再执着于那些虚妄的名声了，超脱于万物，这不是您常挂在口边的么？”

这吕月墨的一番话，字字如针毡一样，扎在吕伯仲的心口，瞬间便令他幡然醒悟。他沉吟了一刻，然后叹息道：“说的也是，声名财富本来就是身外物，既为修道之人，我竟是连这些都撇不开，实在忝读这道经。秦将军，你尽管开口吧，我吕义侯府中尚有七万石存粮，白银二十万两，黄金一万两，都可以随时归你。”

当然，秦渊虽然对于粮饷已是迫不及待，可是还没有达到那种疯狂的地步，眼下若是将这侯府搬空，那也就是绝了全府上下人的活路了，作人要厚道，他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但是，在这基础上，要将粮饷数量提升到最大，这也是必不可少的。

“老侯爷的慷慨真是令吾辈汗颜！这样吧，晚辈忝求粮食四万石，白银十万两，不知这数字，老侯爷能否答应？不行的话，咱们可以商量减少一些，全凭老侯爷做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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