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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一入墨门，皆是兄弟

“想不到他们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我”，聂华喃喃自语，给自己鼓着劲，可铁青的脸色却令其内心的巨大恐惧无所遁形。但没有谁会笑话聂华，因为三晋联盟的赫赫威名，即使连秦楚等大国的君主听到都会心生惧意，何况是他这个无兵无权的少年呢？就像历史上不少在凶残的日本鬼子面前都毫无畏惧的革命战士，在抗美援朝时却害怕得自残以逃避战斗一样，原因很简单，虽然都很危险，但程度还是有差别的，而聂华现在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任何生机，即使墨门愿意庇护他，也根本无力与三晋联军争锋，反而会白白赔上大家的性命。逃跑的话，他身具可能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外表特征，体力还一直不太好，又能逃到哪儿去？走投无路之下，他又焉能不怕？
“既然三晋大军为弟子而来，弟子又怎敢继续留在这里贻害师门？请恕弟子不孝，从此再不能侍奉夫子了”，聂华流着眼泪向墨子辞行，他此刻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想着自己死就死了，又何必再连累对自己一向很好的师父和同门呢？

墨子还未开口，却听见门口有人喝道，“你小子说的是什么傻话？一入墨门，皆是兄弟，咱们墨门一向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若连自己无辜受难的兄弟都不保，墨门还不如散掉算了！”

聂华抬头一看，却见说出这番话的竟是一直跟聂华关系不睦的耕柱子，不禁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在聂华进入墨门之前，耕柱子是墨子最为看重的学生，所以平时遭到的训斥也最多，一度令耕柱子十分不满，但当聂华成为他的师弟之后，墨子对耕柱子责骂得少了，他反倒有些失落起来，对于聂华也不免有些怨念。想不到如今聂华身临绝境，他却会说出这样一番义薄云天的话来，当真是不愧墨者之名

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乐土的议事厅就被闻讯赶来的墨门弟子围得水泄不通，大家纷纷表示宁可以生殉义，也决不将聂华师弟交出去

聂荌这个姐姐更是将聂华一把揽入自己怀里，流泪道，“我们是一家人，就算死也该死在一起，怎么会放你独行？”

“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怕的呢？哥哥你真没用噫”，年方十一岁、身高却已经超过七尺的小屁孩聂政挖着鼻孔如是说

大师兄禽滑厘也慨然道，“三晋君主为一己之私，竟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若让他们得逞，实乃天下之大祸，弟子不才，愿提三尺剑刺杀魏侯，以解天下之难。”，结果自然被墨子所阻，因为只要三国不灭，其君主就始终不会放过聂华，就算侥幸得手干掉一个，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因为继任者还会继续原先的政策，而且仇恨加深后他们也许会做得更过分，唯一的办法只有在战场上将其击败，令其意识到墨门的实力而不敢再犯。

大家皆以为然，但墨者之中的兵法第一人吴起却摇了摇头，叹道，“根本打不赢的，现在乐土城还没建好，敌人杀来的话只能与敌在野外厮杀，三晋兵精，天下莫敌，又岂是一个小小的乐土可以抗衡的？”

吴起“怯懦”的话顿时激起了很多人的不满，若不是墨子在场，搞不好已经有人破口大骂了，但墨子却大度地坦然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义而死的，你若想走，为师也不强求，只是望你将来出仕各国之后要多行义举，不要为了自己的功名造下无谓的杀孽。”

吴起一时间只觉得面皮发热，但深明兵法的他怎么想也觉得胜利的希望无比渺茫，他现在又壮志未酬，自然不愿留下来等死，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叹了口气，回住处收拾行李去了

如今的吴起在墨门之中已经有了不小的影响，他一收拾行装，其他心生怯意的人正好也有了退缩的理由，居然一下子就有将近四分之一的墨门弟子心生去意，令墨门内部的气氛更加压抑悲情。对于吴起的离开，要说聂华心里一点芥蒂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但他现在大难临头，很多事情反而想开了，聂华将心比心，自恃若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也照样会畏惧不前，又怎么好责怪吴起不义呢？为了双方的交情能够善始善终，聂华还赶去给吴起送行

临行前，吴起心情纠结，不知如何开口，倒是聂华开朗得多，他诚挚地劝诫道，“师兄，以你的大才，到哪个国家都可以得到重用，只是你做事不留余地，各国的君主又不会像夫子那样对你全心信任，所以请你千万当心。将来有了孩子，你最好将一两个子嗣送到国外，这样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至少能给吴家留点骨血”

聂华这话说得未免有些晦气，但却反而显出他的真心实意，即使是吴起这个一向感情淡漠之人，一时间也觉得眼睛有些干涩。见吴起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的样子，聂华一开始的那点不满也已经烟消云散了，他知道对于吴起这个向来不重感情的人来说，能够为此内疚羞愧，就已经很难得了

“对了！”，聂华送走吴起后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去见墨子，要他别急着回复魏侯，因为目前还有数百名墨门弟子尚在三晋，而且身份都是公开的，墨子强硬的回复一到魏侯手中，魏侯肯定就会立刻对那些师兄下手以扫除隐患。但墨子是何等人，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一点，早让人放出信鸽通知了，同时一直不给魏侯答复，直到三晋出兵后墨门才传檄天下，声讨三晋之君的不义。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墨者不幸罹难，一向在士人面前以仁君形象示人的魏侯斯没有半点容情，将这些民间甚好碑的义士尽皆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