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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家 臣

但想归想，聂华还没自大到想要惩罚这次暴行的主犯魏文侯斯，因为他很清楚目前的三晋联盟有多么强大，甚至连秦始皇登基之前的秦国也无法比拟。历史上三晋联盟曾经遭到其他所有强国的合攻，但结果仍然是三晋取得了上风，可以说除了它们自己，天下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它们的势力了，而后来的强秦若非以“连横”之策拆散了六国合纵（主要是齐楚合纵），华夏的统一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当暴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正义未必就能战胜邪恶，事实上即使是以救世为己任的墨子，也从来只是劝阻齐国、楚国之流不要欺负小国，却一次都没有向三晋之君游说过，因为说了也是白说，反倒会白白赔上性命，划不来

随着墨门生意越做越大，这个年代华夏没有统一支付货币的缺陷日益明显，金子虽然是天然的硬通货，但使用时还得甄别成色和称重，并不是很方便，这令白圭颇为苦恼，便萌生了铸币的想法。这时聂华身为穿越者的优势再度体现出来，他很快就提出了非常完善的方案，并得到了墨子的采纳。圆形方孔铜钱在使用上十分方便，可是对金属铜的需要量却是个很大的问题，尤其中国从来都很缺铜，因此聂华提出推行金币、银币和铜钱一同流通的三轨制货币政策，而大宗交易则尽量使用他“首创”的汇兑方式，这样一方面增加了货币的供应量、一方面减小了流通环节中货币的需要量，便不致过早出现历史上曾经困扰多个朝代的“钱荒”问题了，至于多年以后嘛，大概发行纸币的条件也该成熟了吧？

聂华回家时天已经很晚了，本就不多的路上行人更加稀少，再加上他因为习练鬼谷门心法的缘故，五感愈发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他，猛然转头喝道，“来者何人，为何鬼鬼祟祟、不敢现身？”

话音刚落，就见暗处走出了一个身材清瘦的中年男子，虽然一脸落魄，但凶戾的眼神却令聂华心生警惕，见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聂华当即喝止道，“停下，不要再靠近，否则我要喊人了！”

“好的，但您能不能睁大眼睛？”，那人立即就止住了脚步，却同时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该不会是想撒石灰吧，但这个距离，还是逆风”，聂华有恃无恐地将眼睛瞪得溜圆，却被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只见那人纳头便拜，叫道，“果然是少主，臣终于找到您了！”

“不好！”，聂华这才意识到对方大概是看到他的“并瞳”之眼而确认了自己的身份，下意识地就想否定道，“眼睛生得怪异的人多了，岂可仅凭这一点就判定身份？”

“不会错的！老主公薨前对臣说过，您生具‘并瞳骈肋’之异相，当时正在墨门求学。现在您身为墨家弟子，又生具这百年难见的‘并瞳’之眼，不是少主还会是谁呢？”，那人恳切道，同时那对杀气外溢的眼睛直瞅着聂华的胸口，很显然若是聂华再否认，他就要上前撕开衣服确认了

“好吧，我身上是有‘并瞳骈肋’的所谓异相，或许确实是你的什么‘少主’，但那又怎么样？晋国已经不可能复国，这个身份只会给我带来危险，所以这个身份我是绝不会承认的”，聂华只得实话实说道，免得被一个男人扒衣服，武者的直觉告诉他，对方身手颇为不凡，至少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对付的。

“公子怎么能这样说？当年文公在外流浪十九载，最后都能回国为君、自此开启了咱们大晋国一百五十年的中原霸业，现在公子您也有同样的异相，是上天要您复兴晋国啊！”，那个中年人恳切道。

“那时晋国尚在，文公回国只是夺位即可，而现在三国根基已固，得要攻灭三国才能重建晋国，纵然我才十倍于文公，恐怕也难以成功。而且当年文公是借外国之兵回国夺位，这个做法现在是根本行不通的。当年秦楚两国实力都不在晋国之下，文公内得民望、外有强援，成事极易，若非其性格过于持重，也许早就能成为国君了。而现在呢？魏韩赵三国空前强大，即使秦楚齐三大强国合攻，估计也不是它们的对手，而且三国君主虽然对待昔日的主子十分狠厉，但治国治军却都做得不错，方今三晋之地，依旧怀念公室的士民还有几个？外无强援、内无根基，如何能够成事？别说是文公了，就算是传说中的三代圣王，也一样没有任何办法。而且我若真的亮明身份投奔那几个国家，最大的可能只会是被他们绑了献给魏斯”

“其实老主公也是这么说的，不求您复兴晋国，只要平安喜乐就好，但身为家臣，看着那些乱臣贼子猖狂一时却无人能治，怎么也于心不甘”，中年人一脸落寞地说道，随即面色一肃，再次拜倒道，“下臣荀不礼拜见公子。”

这时聂华也改了主意，他刚才想到，即使将这厮赶走，也难保他不将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还不如将其留在身边，或许反而更加安全。但聂华却以自己目前只是庶民为由拒绝了荀不礼的效忠，表示只与他以朋友关系相处，荀不礼推托不过，又没别的地方好去，便留了下来

为了避免家人不安，聂华并没有将荀不礼带回家中，而是另外为其联系了住处。这时聂华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说是父亲让你来找我，为何三年前不来，等到如今晋国覆灭才来到这里呢？”

“这是因为下臣我忠于的是大晋国，而非老主公一人，事实上若非如今公室一脉已经只余您一个后裔，当您拒绝承担复国重任的时候，我就该离开的。”，荀不礼坦然答道。

“即使明知复国必定无法成功，也还是要追随愿意为此而努力的主君是吗？这又是何苦？”，聂华叹道。

“忠义比生命更重要，即使最终失败了，史册中也会留下我的名字，吾纵死亦无憾矣。”，荀不礼昂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