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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商 道

这个老头正是当今天下公认的圣人、墨家学派的创立者墨子，他见聂华居然立刻就猜出他的身份，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亲自上前将聂华拉了起来，赞许道，“小娃娃很不简单嘛，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小小年纪就有心求学，老夫甚是欣慰，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了，学费不必担心。”
这话也就是说，墨子不但许他进入墨门学习，而且还破格直接收他为入室弟子，甚至还免了学费。除了最初跟随墨子创立墨门的禽滑厘等少数早期弟子，聂华还是第一个能够享受如此优待的，也难怪左近的那些墨门弟子无不满脸艳羡

但聂华毕竟不了解这些，只是大致知道墨子很赏识他，心内对墨门的成见却仍未消除，犹豫之中余光扫到白圭，有心再试一试墨子的器量，毅然将心一横，低头回道，“小子得您抬爱，实乃天赐的福份，只是我这位大哥之前在墨门求学时遇到了一些困扰，不知夫子能否解惑？”

突然被赶鸭子上架的白圭一开始有些结巴，但说着说着就对答如流了，语气也愈来愈是激昂

“哦？这种情况或许真是有的。”，墨子虽以“墨辩”闻名天下，但他却也无法否认墨门中人普遍厌恶反感商人的事实，不说别的，墨子将近两百个入室弟子之中竟然一个商人出身的都没有，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为此墨子郑重向白圭致歉道，“虽然商人急功近利，薄情寡义，但每个人的出身却是无法选择的，他们因你的商人出身而排斥你，确是不对。”

墨子这样的圣人亲自道歉，无疑是天大的面子，可是白圭却更加不依不饶起来，因为墨子对于商人这个职业的认识令他不敢苟同，白圭当即直起身子肃容道，“墨子您是天下敬仰的圣人，却会说出如此肤浅的话，真是令小子大失所望。诚然，方今天下的大多数商人确是如您所言，有着这样那样的劣迹，但那只是因为他们自身的贪婪，而不是商人这个职业卑劣！相反，小子以为真正的商道，正与您所一直提倡的‘兼相爱、交相利’的主张暗合。”

即使连大国君主都不敢不敬的墨子在这么多人面前遭到一个少年的驳斥，无疑很没面子，但他却并没有动怒，反而笑着鼓励道，“有意思，说来听听。”

“只要商人不追求过分的暴利，那么在他们买入货物的过程中，供货方得到了令他们满意的金钱，而商人则得到了能够赚取利润的货物，这难道不正是您所提倡的‘交相利’吗？同样，在售出商品的过程中，顾客买到了需要的商品，而商人则获得了利润，这不也同样是‘交相利’吗？而商铺的伙计得到了月钱，东家则获得了他们的服务，这不也还是‘交相利’吗？”

“说得好！”，墨子忍不住赞道，但他很快又语锋一转，叹道，“说到底，商人是否行义，只要看其是否追求暴利就行了，可是逐利是人的本能，商人尤甚，这总是事实吧？”

“暴利的诱惑固然很大，但只要有远见的商人，都不会为其所迷，因为从长远来看，薄利多销才能获得最大的利润。以小子愚见，这或许是因为金钱只是财富的标志和象征，并不是真正的财富！”，白圭的思路一旦打开，愈发口若悬河起来。

“都快说出劳动价值论了”，聂华不禁一阵无语，

却听见白圭继续说道，“金银珠玉固然昂贵，但真到了饥荒的时候，它们还不如一碗小米粥有价值。一个国家没钱不要紧，但若没有粮食、没有布帛、没有盐铁，则国必亡。可见，只有于民有用的商品才有真正的价值，而于民有用的商品，却无不凝聚了人们的劳动。至于金银珠玉，那只是‘物以稀为贵’罢了，其真实价值远比不上粮食布帛等实用的物资。若是一个人掌握了全天下一成的财宝，他不过只是一个寻常的富豪，但如果他掌握了全天下一成的粮食生产，就算大国王侯恐怕也会敬畏三分。所以小子以为，劳动力与必要的生产资料才是最大的价值所在”

聂华不禁叹服，这可比马克思早了两千多年啊，尽管理论还不是很完善。殊不知在原先的时空，历史上白圭与墨子根本没见过面，思想自然也就没机会发生碰撞，白圭一生也就只能以实践证明他的理念，虽然因此成为了华夏首富，却没有机会将其上升为思想。而聂华来到这个时代，却令历史发生了这样大的改变，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吧？

而墨子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挥手示意白圭继续说下去，“有些道理，接下来谈谈你的商道吧？”

其实白圭适才的表现也是超常发挥了，但牛人之所以是牛人，就在于他们能够把握住状态上佳的机会实现自身的蜕变。如今的白圭已经将全部精神都投注于思考之中，几乎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面对着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他继续侃侃而谈道，“真正有远见的商人，不会为了一时的暴利干涸泽而渔的蠢事，而小子的商道正是基于您一直提倡的‘兼相爱、交相利’。在‘不取暴利’的原则下，生产者可以得到足够的货款，顾客可以以获得需要的商品，而商人则能得到合理的利润，这样大家皆获其利，必然都会日益富裕，如此生产者就有余力来改善技艺、更新工具，以增加产量、降低成本；而顾客则有钱购买更多的商品，从而增大商品的需求；商人更是可以扩大自己的商铺，赚更多的钱，由此就形成了一个良性的循环，只要一直坚持下去，大家的生活就都会越来越好”

“说得好啊，小伙子。”，墨子自创立墨家学派以来，还从没有这么高兴过，虽然白圭目前还只是纸上谈兵，但墨子却敏锐地意识到，照着做下去的话，也许比墨子以前的做法更可能达成他的理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