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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再见伊人

任飘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并且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见到了水云，更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不可思议的演化。ｅｎｅｉ。
碰见水云是在祭奠西线战役阵亡将士的仪式之上，这场仪式是在任飘零返回轩辕行星的第二天进行的。

这是一次非常隆重的祭奠。

这场战役令华夏军总共伤亡了将近二十万人，太空战争的残酷性更是导致了绝大多数人都魂归天国。

这场战役又是华夏军战场连续失利之后的一次难得的大捷，稳定了原本摇摇欲坠的西线，也激励了有些消沉的民心士气。

这场战役的惨烈导致了民间反战情绪的上升，而唯有大肆渲染那些英勇献身的壮士，才能重新焕发民众的自豪感和尚武精神，并且作为一个鲜明的对比来突现那些主张和平者的懦弱，从而在最大程度上打击反战派。

所有的这些因素，都决定了这场祭奠势必被有心人郑而重之的举办，统帅部把这场战争加以了包装，变成了一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战略大决战；将任飘零则推到了一个近乎战神的高位，是挽救国家和民族存亡的大英雄；而那牺牲的第一军团的将士，也被媒体报道成了顾全大局自我牺牲的爱国勇士。

于是，烈士的家属纷纷被邀请了过来，军政首脑们纷纷出席，作为新上任的华夏三军总参谋长，又是西线战役的前线总指挥官，任飘零理所当然成为了这一次祭奠的主角。

英勇主义的浪漫和**，再加上军人固有的自我牺牲精神，以及民族主义的热血，使得大多数人们并没有去追究任飘零在战场指挥的失误和冷酷，反而更多了一份崇敬，因此任飘零无疑是这场演出的人气明星。

激昂的宣言，华丽的演讲，似乎将一切都变成了那么的富丽堂皇，一切都变成了美好和崇高。一场人间的厮杀，成为了正义的战争，阵亡的将士乃是捍卫尊严、自由、民族安危的烈士。

于是，死亡成为了一种光荣。

“这是我的小儿子，我希望他能够向他的兄长那样，在上将指挥下作战，做一名合格的战士，无愧于国家和民族！”

当这样的祭奠进行到这样**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带着她的儿子走上了台前，激动的拉着任飘零的手颤颤巍巍的说道。

“报告上将，我叫蓝剑，轩辕军校249级毕业生，现任第一舰队师见习参谋！已故的蓝讯中将是家兄，下官为家兄而骄傲，更希望能够象家兄一样，追随在上将的麾下作战，这也是家母的愿望！”

没等任飘零回话，老太太身边那位年轻的中尉，立刻向任飘零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挺直了腰板，大声的说道。

“好样的，我为国家有您这样的母亲，有你这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任飘零愣了一愣，继而回了一个同样标准的敬礼。

在这一刻，任飘零好像有些忘记了正是自己下令引爆预先的陷阱，导致了那位母亲的儿子、那位军官的兄长的阵亡。他的心中只有感动，他突然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时刻，一个具备如此奉献和牺牲精神的民族，又有什么不可战胜？

事实上，整个场内，乃至宇宙间各个星球所有收看这场祭奠的民众都被这样的情景感染了，掌声和泪水洋溢在整个空间。

人类总是容易被自己的情绪带动。在这样的氛围下，民族主义的情绪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民众开始认可这一切的损失和伤亡，都是为了争取国家生存和尊严的必须，所有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举办者的目的达到了！

民众因此被感动，军队更是克服了怀疑的情绪。

即使任飘零自己，虽然非常难过第一军团的损失，但是自身却也并没有半点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如果没有当时的决断，就有可能会带来更大的伤亡。即便是曾经因为对于军民产生大量伤亡而引发的那么一点内疚，如今也在这种充满着为了国家民族的英雄主义和献身精神，慷慨激昂的气氛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凶手，你们都是凶手！”

很可惜，这样的氛围被一个弱女子给破坏了。

一个娇小纤弱的女人，从会场的后方快步奔到了前台，一把抢去了话筒，当着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有些目瞪口呆的观众，大声的质疑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战争？当我们在赞扬那些死者的崇高，赞扬战争的伟大，赞扬领袖的英明，赞扬将领们的运筹帷幄的时候，有谁，有谁关心过那些孤儿寡母的凄惨？有谁关心过那些丧失亲人者心中的悲痛？

已经有四个行星被能量风暴吞噬。因为战争，无法组织足够的运输和救援的力量，数千万乃至上亿人，在这场人类战争引发的大自然的暴怒之下，永远的失去了生命。而且，这样的悲剧还在继续，整个星系的均衡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星系中所有的行星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自然正在向人类展开无情的报复。而我们人类却依旧继续的讴歌着这样的破坏！

战争啊战争，多少罪恶以汝之名生成？而人类，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难道还要继续这样的罪恶，引发更大的灾难，更多的死亡，更多的悲伤吗？”

女人的话在全场激荡，不，应该说在整个宇宙激荡，刚才还因为那种悲壮激昂的气氛而感动的人们，如今却在开始了新的思索。

“疯子，快抓住这个疯女人！”

主办的官员有些气急败坏的叫嚷着，喝令周围的士兵将她逮捕。

站在台前的任飘零，心中也是一片混乱，脑海中只有两个字：

水云！

这是水云吗？

那一片安静的云，一片飘逸的云，一片自由的云，一片纯洁的云，如今怎么会判若两人？怎么会让人产生如此陌生的感觉？

如果说在一个月前，自己听到心爱的伊人已为人妇的时候，感觉就好像白云掉入了凡间，零落成泥辗做尘，芳香如故，身世堪怜，却终究还是一个让人叹息让人恋爱的弱女子；而如今呢，如今的水云，一脸的凛然，那么的坚决和果断，那么的刚强，那么的坚持，仿佛一名坚持信仰的斗士，让人无法将两者相联系。

如狼似虎的士兵很快就抓住了纤弱的女子，但是纤弱的女子却抬着高昂的头，面对着全场，或者说面对着全宇宙收看的观众，是那么从容，那么坚决，那么的高傲，仿佛被抓的不是自己，仿佛自己正在审判着什么。

任飘零有些失魂落魄的站立在台前，当他和昔日女友双目相对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震颤。

水是柔的，云是飘的。

但是现在，水却变成了激流，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云也固化了，犹如磐石，如此的坚硬和不屈。

水云今天的挺身而出，虽然看上去仿佛是唐吉柯德一般向大风车冲刺，似乎非常可笑和不自量力，但是任飘零清楚，这将给整个政治，给民众的心理带来怎样的冲击和影响，而这样的冲击和影响，如果不能够妥善加以处理的话，甚至会带来整个政局的动荡。

这一刻的水云，不再是一个弱女子，也不再代表着她的个人，她是在代表着一群人，一群力量，发出了反对战争的呐喊。

尽管这样的呐喊是如此的微弱，甚至看来可笑，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样的呐喊终究将会刺激到根子里带有惰性的民众，从而产生对现状的疑问。

任飘零从内心深处是绝对不苟同水云观点的。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振兴，就是需要一代乃至几代人的奋斗和牺牲，如果没有前人的贡献，又如何会有后代的繁荣？面对着严苛的政治局势，面对着天下各大强国你死我活的争斗，一味计较眼前的利益，安心于暂时的平安，只能是鼠目寸光，只会带来巨大的灾难。而一旦战略上产生严重的失误乃至退让，那么即便是付出几倍、几十倍的代价，也很难挽回。

但是任飘零也清楚，民众的目光是不可能这么远大的，他们更多的是注重眼前的安乐，眼前的享受，眼前的太平，眼前的幸福。所以，国家主义、英雄主义的奉献精神也许会让人激动、让人沸腾，但是水云那番呼吁和平、避免伤亡的话，恐怕更能引起人民的共鸣，而这种共鸣势必会削弱眼下华夏共和国的政治基础，带来罗迦大元帅为首的军事帝国的覆灭和军事兴国战略的破产而任飘零自己，如今正站在这条船上，并且尽管在某些方面有着分歧，但实质上却是军事兴国战略最坚定的拥护者。

从这个角度讲，任飘零知道，如果眼前的女人不是水云的话，自己会坚决支持这个捣乱的女人必须面临最为严厉的惩罚的决定；而事实上，内务部恐怕现在就已经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了。

但是自己真的忍心看着水云遭遇这样的困境吗？

看着水云被士兵们粗暴的带下去，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神，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贴近，而如今却距离任飘零越来越远，而且似乎是永远的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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