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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交 谈

从那天开始，只要兀术不在，明月就往赵构的营帐跑，亲卫也乐得清闲，反正赵构不会武艺没有危险。
“你今年多大了？”，明月突然发现，相处了几天连这都不知道。

“十九岁。”

“比我大三岁，按汉人的习俗，你应该早就有妻子了吧。”，明月眨巴着眼睛看着赵构。

“嗯，不过恐怕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赵构苦笑道。

“对了，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临走前明月突然问道。

“对，是朋友。”，赵构回道，能与明月拉上关系对他至少没坏处。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老是你啊你的。”，明月摆出一副认真的神情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你的名字不是叫赵构吗？就叫你小构好了。”

“小构？小狗”，赵构一阵恶寒，“我的年纪可比你大，你该叫我大哥才对？”

“你们汉人输了，我们女真人是胜利者，为什么要叫你大哥？”，明月不屑地说道，她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那么阿构怎么样？”

赵构的尊严这段时间已经基本被打没了，所以明月的话看起来好像并未怎么刺激到他，听后反而认真地想了起来，“阿猫阿狗？”

“我排行第九。来这之前被封为康王。你叫我阿康好了。”。赵构最后说道。

“阿康听起来还不错。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吧。”。说完明月一溜烟走了。

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按大宋纪年来说。如今已经是靖康二年了。有段时间没见地兀术突然派亲卫来传唤赵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构只好跟着来到了帅帐。

“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难过。”。兀术好整以暇地对赵构说道。“汴梁被我们攻下了！”

“这么快！怎么可能？”。赵构心里一震。“汴京城防坚固。还有二十多万驻军。粮草军械也十分充足。金军又缺乏重型攻城器械。怎么会这么快就陷落。这才多少时间啊”。

“你一定很奇怪怎么会这么快地？”。兀术用略带讽刺地语气说道。“这得感谢你们那个白痴皇帝啊。你把赔款运往南方后。我军威胁要立即攻城作为报复。新来地使者回去一说。你们地皇帝吓得立即搜刮全城百姓想补足赔款。可是一个汴梁再怎么富裕也不可能凑齐这么多。然后他就抓民女来抵债。但还是差得远。结果人心被折腾光了。赔款还是没凑齐。攻击口实还在我们这边。等到我们开始攻城时。城里早已人心惶惶。只算攻城时间地话。其实只用了三天而已”

“人怎么可以蠢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偏偏是皇帝”，赵构只觉得胸口如同被千万斤的巨石压着，再也透不过气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醒以后，赵构已经在自己的营帐里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沉思，“还有希望吗？种师道病逝了、张叔夜战死了，在我来这的路上听说韩世忠也因为关隘失守被撤了职。其他几个将才：刘锜，官职低微、无兵无权；吴玠，年轻资浅，而且远在陕西。带兵的大将刘光世和张浚等都名过其实，不堪大用，其他的大将则更差，估计金军没来就跑光了。宗泽倒是勉强可用，距离也近，但是目前他手上没多少兵，就算收拢败兵，其实力也只能扰敌，绝无能力阻止金军渡江。怎么办？”

“身体好些了吗？”，赵构抬头一看，竟是兀术前来探望。“闲得无聊，没有可以对话的人，过来和你聊聊，没问题吧。”，不知为何兀术的眼中似乎没有了以往的霸气。

“当然可以，想聊些什么呢？”，赵构现在心里也烦躁得要发疯，正想找个人交流一下，即使那个人是敌人。

“你对胡人汉化这件事怎么看？我想听听你的看法。”，兀术看上去非常认真的样子，神情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判定一个人是不是汉人有两个标准：一是父系血统继承判定，这也就是说，只要父亲是汉人，哪怕连续一万代的母亲是异族，那么生下的男性后代依然是汉族，那当然也是汉人；二是文化判定，如果一个人，用汉字作为最常用的文字，用汉语进行会话和思考，认为自己是汉人或者希望自己是汉人，那么他即使不满足第一条，他依然被认为是汉人，汉人的社会不会因为他的异族血统对其孤立和歧视。”，赵构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详细准确的阐述。

“你刚才的话里提到了汉人和汉族，两者不是同一个概念吗？”，兀术继续问道。

“的确不是同一个概念，汉人主要是从文化上判定的，而汉族主要指的是血缘。不过对于历代汉人政权来说，不管是其中的老百姓还是士大夫阶层，都是只要满足随便其中的某一个，就会将他视为同类。”，赵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两者之间也是有着联系的，如果一个汉族血统的人都没有了，那么即使文化依然存在，汉文化也等于是灭亡了，因为文化本身是不断变化的，若本来的民族不在了，那就好像树没有了根；另一方面来看也是一样，即使世上全是汉族人，若是汉人的文化传统全丢光了，数典忘祖，这个民族也已经名存实亡。汉人和那些宗教民族不同，汉人大多不信教，所以这点就表现得特别突出，而宗教民族则比较简单，宗教在民族在，宗教灭民族亡。”，难得有个好听众，赵构便娓娓道来。

“受教了，”，兀术倒是没什么架子，继续诚恳地问道，“要是我们女真人选择融入你们汉人的文化，你们会怎么看？”

“终于说出他此行的目的了。”，赵构心想。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很久了，涉及到一个千年来的死结。

“胡人选择汉化可以丰富我们的文化，其本身我们是欢迎的。”，赵构话锋一转，“可是，每次汉化运动都是以屠杀和破坏作为开端的。而且为了利于统治，异族统治者不会选择那些最优秀的文化而会选择那些最有利于统治的部分。所以，从构成上看确实是丰富了，但数量与质量则极大地倒退，像五胡乱华时那种程度的冲击，使相当部分领域倒退数百年，要不是东晋和南朝仍保留着文化原初的种子，再加上冉闵灭胡时除去数百万胡人，改变了北方的人口构成，那损失可能会更大，也许根本就不会有后来的盛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