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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依依惜别献真情

一九四一年四月，王盛烈十八岁考入日本新京美术院东京分室，录取通家又一次沉浸在兴奋之中。
父亲一高兴就吹起他那把箫，那低回悠扬的苏武牧羊的曲子不知吹了多少遍了！听的人都有点……但是为了让老头高兴，谁也都没说什么。

母亲逢人就说他二儿喜乐溢于言表，有人前来买东西，她也要跟人家说上一句，也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真是儿子考上学校，不够她忙活的，忙也高兴！

大哥盛祚像打了一针兴奋剂，讲起课来倍精神，和同事们谈起来，也是我那二弟从我那二弟长大

三弟盛藩在哥哥的激励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誓要考上他心目中的东北大学！

和二哥共光辉！

最小的盛夫还没脱离开少年好奇好动的本性，坐在炕沿上，悠动两条小细腿，看着二哥还有其他哥姐只知道傻乐！

他们都在乐，但是盛烈不知为什么，没像上次参加画展那么高兴的一宿没睡着，反倒有点一肚子心事，闷闷不乐，坐在家里一个人痴痴发呆！

他是真有心事，忧虑不能让他开怀！

自上次两人谈话后，他的心一直被撹的不宁，是上日本去学画？还是参加抗联打日本？两条路，一直让他举棋不定！

他承认天平倾斜的砝码是在黄毛丫头身上，当黄毛丫头向他吐露真情想要参加抗联打鬼子时，他动摇了，当他正要随她而去，并肩战斗打鬼子时，却不料黄毛丫头一转身，竟跑到他这边来了，竟要和他一起去考学！

他原本就想考学……当然很高兴，但是他又有点不忍心，黄毛丫头像是为他改变了主意！为自己让人家做了一件违心的事，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两个人都不是自私自利的人，都愿意为对方放弃一切，牺牲自己！这种友谊和忠诚是难能可贵的！

一开始他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还挺高兴，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心情便由愉快渐渐变得很矛盾起来。

他想她思想转变也太快了！她是真心的吗？还是委曲求全？还是……女孩子的心里，他一时搞不清楚，那只有等通知书下来再说。

如今录取通知书下来了，看她怎么说！

“盛烈！你怎么傻呆呆的在这愣愣出神？”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进入屋内，她看了一眼盛烈说道。

“噢，噢，……”

盛烈这才回过神来。随即问一句：“你怎么过来了？小铺那边没人了？”

“这时候不会有人……我的心高兴激动的老是“扑腾扑腾”的……在那里坐不住，惦记你，抽空看看你！”

说完她好像看出盛烈怀有什么心思

“盛烈呀！别发愁！你大哥也工作了，两个姐妹也……家里宽绰多了，另外把家里的地典卖了，不够再朝老赵家二小子借点，上学的钱咱不愁！”

她以为盛烈是在为学费而发愁。看得出她确实愁过。

他母亲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想的是黄毛丫头，他母亲首先想到钱，以为儿子是因为学费而发愁。

“妈！你看你，想哪去了！我，我不是为学费而发愁！我是……”盛烈没好意思说出来。

“那你是因为什么？”母亲盯问一句。

“我是因为她……”盛烈不得不说出来。

“你说的是黄毛丫头？你们俩不是挺好的吗！上日本还是个伴，将来……你小子不知道，妈为这个上老了心了，几宿都没睡好觉！头拱地也要支持你！”

盛烈哪能不知道他妈妈的心理。“妈！你愈这么说，我心愈不是滋味，人家想的和咱们想的不一样……”

“儿子！说什么呢！不一样跟你一起去报考！……这次你们俩去日本可要好自为之，千万不能像在家里那样使性子……对人家好一点，那姑娘人好，家好，长的也好，可是百里挑一呀！”

“妈！你都说些什么！我们不是你希望的……”

“你小子别跟我藏一头夹一尾的！你妈我眼睛没瞎，什么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你们俩不是……那是什么？……不是的话，我会让你去日本?家这么困难你想都别想！”

盛烈听母亲这么一说，心想真还让小姐姐猜对了，若不是小姐姐助他一臂之力，他的想法真就……可是他越这么想，越对不住小姐姐，对不住她的忘我牺牲的精神。

“妈，我不想让小姐姐陪我去日本！”

母亲一听这话瞪大了惊异眼睛。“你说什么？你,你这孩子……气死我了！”

“我说的是心里话！小姐姐一心一意想替爷爷报仇，一心一意要去打日本鬼子……我怎么能为了我的一己之私让人家……这太自私自利，也太不道德了吧！”

盛烈终于把自己所思所想的说了出来。

“你少拿那个教训我，什么叫自私自利？是她自愿又不是我们强迫她！儿子！在这个问题上你就别傻了！”

“妈！你哪有儿子知道其中的原委……”

“什么原委？……我不管什么原委！原委不原委的，她不是和你一起报了名！”

“她，她是怕你不同意我报考，才报的名！”

盛烈一急把实话说了出来。

母亲一听这话愣了愣神脸色大变。

“原来你们……好啊！你们合伙欺骗我这个老婆子！……没想到这个小丫头，鬼心眼还挺多呢！我算是中了你们圈套了，可笑我还在一边“呼呼”做美梦呢！……她不去你也别去！搭着钱，一个人跑那么远干什么去？不去！不去！考上也不去！学你大哥教书赚钱去！”

“说什么呢，方才还说人家这般好那般好的！一会功夫就变卦了！人家为什么？还不是为你儿子好！”

“那她也不应该变子法骗我！”

“不骗你，你能让我考吗？”

母子正在屋里呛呛呢，外屋门被轻轻拉开了，一个倩影闪了进来，那个人也没说话，低着个头，来到里间屋，但没进屋，身子倚在里屋的们框上，身上还斜挎小书包。样子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回到家里，等大人劈头盖脑电闪雷鸣

“你？……姐？”盛烈惊喜的把发亮目光移到来人身上。

“黄毛丫头？”盛烈母亲也是吃了一惊，“是你？说曹操，曹操就到！”

来人正是黄毛丫头。

“姐！我正要找你去呢？我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你的录取通知书下来没有？”

“没有……我估计可能是没考上！……”黄毛丫头晃了晃头，低低说了一句。

一听这话母子俩齐吃一惊，他们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黄毛丫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姑娘，真的没考上？……怎么可能？你不是在吓唬我们娘俩吧！这玩笑开不得！”

最感到惶恐不安的是盛烈的母亲，她倒不是如何如何惋惜，当然也惋惜，但那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她在为盛烈着想，如果姑娘没考上，盛烈真的变成了孤家寡人，她的那些小算盘就落了空，这岂不让她大失所望。

盛烈不太相信黄毛丫头会考不上，他太了解黄毛丫头了，依她的绘画水平绝不在他之下，她怎么可能考不上？这里面是不是有……可是……”

“盛烈！我祝贺你！……有些事咱们上外面谈好吗！”黄毛丫头说完看了一眼万氏

“好，好！……”盛烈连忙答应。

盛烈一直在注视黄毛丫头，想从中观察到什么，他听黄毛丫头这么一说，知道这里肯定有什么文章，想瞒子母亲，便痛快的答应了。

“大妈，我想和盛烈说点事，您老看……”

“去吧，去吧！……姑娘，听大妈一句，考不上不要紧，还有明年！大妈真愿意你们……”

“会的，会的！大妈放心吧！”

黄毛丫头一改进来时的低头不语，心情像是好了许多。

“对了，大妈！……”黄毛丫头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口袋，“这是我准备去日本学习的学费……现在用不着了！就给盛烈用吧！”

“这，这怎么可以！他的学费我都张弄的差不多了！我们怎么能要你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大妈，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还得东挪西借的，这钱反正我也用不上，闲子也是闲子，就拿给盛烈用吧！”

“那……姑娘！你心眼真好！我这老婆子眼睛没看错！盛烈有你这样的……也是他前世修的福，不过，这钱……什么是小数，我们不能要！”

“大妈！你看我已经把钱拿出来了，我怎么还能收回去！盛烈你看……帮帮我让大妈把钱收下！”

盛烈也不想要这钱，见黄毛丫头一副真情实意肯求的样子，不好拒绝，便对他妈说道：

“妈！人家一片好心……咱不能……我看就先收下吧！日后……”

“你倒痛快？这……好吗？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先用着！我这老婆子代表全家先谢谢你了！等盛烈学业有成，有了钱我们会加倍还上！”

盛烈的母亲虽说拒绝但毕竟是见钱眼开，既然盛烈说话了莫不如……于是她感激的不得了收下了。

黄毛丫头唯恐因自己没考取，影响了盛烈就读，便拿出钱来……

她就想听盛烈母亲这句话，这话让她放了宽心。

于是她便笑了笑说道：“好吧，大妈！让我们共同为他加油，期待他学成回来，好一展身手！”

就这样盛烈告别母亲，和黄毛丫头一起离开小屋走出家门。

四月的北方正是春和景明的季节，阳光分外明媚，气候温润适中，景色怡人。

蔚蓝天空飘有几朵白云那蓝天是那么的蓝，蓝汪汪的有些半透明像蓝宝石，那白云又是那么白，边缘银亮亮的有些耀眼，像镶上了银的羊脂玉。路边的柳树林吐出万千新枝，微风里慢慢摇曳，恰是诗中所说的，“春风杨柳万千条”……田野的麦苗，放眼望去，平展展的直达天边。

蓝天，白云，绿野，阳光……各种色彩各种光，把天地勾画的十分明快！像是一幅色彩鲜明的巨幅油画。

漫步在这种优美环境里的人们，都会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盛烈，黄毛丫头，自然也不例外。他们跳过沟渠，跨上田埂，走在乡间小路上！身边蛙声不断，那蛙声一点也不聒噪，那是自然天籁之声，添了不少情趣在里面。引得他们童真兴起。不时的蹲下来！用草棍敲敲那蛙的后背，翻过来再敲敲他们的肚囊。最还不断叨咕：“气，气蛤蟆！”越敲越鼓，让他们发出一阵阵笑声。

徜徉在大自然中，心情是那么惬意，但是今天对盛烈和黄毛丫头来说，除了惬意之外，还有一点淡淡的忧愁。

欢快的时光过后，这种忧愁便凸显出来，两个人默默的走了很长一段路，谁也没有说话，不是两个人无话可说，而是两个人都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又都三缄其口，不知怎么说好。

最后他们来到柳树林，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都停住脚步，沉默一会，还是黄毛丫头先开了口。

“盛烈，我想说……你可知道，今天是我们分别的日子，这一别，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黄毛丫头语调流露出感叹和悲伤，说完她叹了口气，伸手拽下一根柳条，随口吟了李白的一句诗：“年年柳色，霸陵伤别””

“姐！这里虽然绿柳成阴，拂水飘绵……但这里不是霸陵，这是我们常来玩耍之地，何来折柳伤别……”

“盛烈，你不知道，我今天晚间就要乘坐火车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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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间？说走就走！这时间也太仓促了！”

“为了你，我已经耽搁几天时间了……我的亲人已先行到了那里！我得去和他们会合……”

“姐，怪不得你今天……你是和我道别来了！姐！要想开些，我们分别是短暂的，三年学期很快就会结束，也许用不了三年……我们又能相见了，何必学那离愁依依,使得我们黯然神伤！”

“盛烈，这里虽不是霸陵，但是离别的心情也不比霸陵差！这里同样让人触景生情啊！……三年学期虽说不长，但是对一个思念着的人眷顾你的人来说，也不是很短……那可是度日如年啊！难道你不觉得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用说三年，如今我一天见不到你，心里就没着没落的！”

“嘻嘻！那你还说我！言不由衷！虚情假意！”

“我不是想劝姐姐吗！我看不得姐姐伤感！我这笨口拙舌也不会劝……其实我真不想去日本，不想离开你！没想到还是被你……”

“行了！你可别在说……和我一起参加抗联打鬼子那话了！既然考取了就好好安心学习吧！别做他想了！”

“还说我呢！从打那次……我光顾高兴了！事后我才明白过味了，你是“居心不良，暗使鬼计！”

“咳！我也是出于无奈！我不能看见一位未来大画家为了我，葬送了他的前途！那不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啊！”

“呵！别那么危言耸听！我有那么伟大吗！你怎么不说说，你剥夺了我一名抗联战士的称号！”

“放心吧，我会努力把你打鬼子的份带出来的！”

“那我也一定要把你们打鬼子的事画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你！”

两个人发亮的眼睛对视一下，彼此会意的笑了！

“姐！我不明白，你是真没考上还是假没考上？你不是老想跟我比吗！你不是说通过这次考试想证明一下自己吗?”

“是啊!……可是，你把我的心都撹乱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考的那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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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找客观理由了！”

“可是我并不服你，不信咱们走子瞧……我一定让你刮目相看！”

就这样两个人有说有笑谈了很久很久，一直谈到日落西山暮色降临。

“时间不早了，今晚天我就坐火车北上去哈尔滨，我还得回去准备准备！”

“那我到车站送送你吧！”

“不用了！你也别送你，我也不送你……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见不得那种悲伤场面！……盛烈！你真是君子！我们在一起还没拉过手……如今分手了……姐姐想抱抱你……这不算非份之想吧！”

“姐！我也想……”盛烈语带硬噎。

就这样两个人相拥相泣泪流满面……。

已是吃晚饭的时候，除了老大盛祚有事晚回来一会，别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母亲万氏当着全家的面，自然没忘叨咕黄毛丫头的好事慷慨解囊，父亲兄弟姐妹都知道了，大家给黄毛丫头很高的评价！对她没考上出国留学表示由衷的遗憾！

他们见盛祚盛烈还没回来，就都想等他们回来一起吃，全家好高高兴兴边吃边聊。

就在等他们的功夫，盛祚和盛烈回来了，两个人前后脚，盛祚显得很兴奋，盛烈眼圈还红着。

兄弟姐妹看盛烈这副样子，都能猜出**不离十，他们知道黄毛丫头没考上……一定是和黄毛丫头有难舍难离情怀所至，所以都没敢深问，怕勾出他的伤心事。

母亲不行，她快言快语，有事放在心里憋不住！她看了一眼盛烈。

“你怎么？……还哭了！她没考上也怨不得咱们！今后努力呗！”

“妈！什么考上没考上？你别说话！……二弟心事复杂子呢！你没看他眼圈还红子里吗！”盛祚说道。

“这还不让人说话了！盛祚你回来晚了！有些事你不知道……黄毛丫头是个好姑娘，妈也喜欢她，也希望他们比翼双飞去日本，可是老天爷不睁眼，有什么办法！……要我说这事就应该想开点！今年不行还有明年，这个学校不行还有别的学校！不用犯愁！”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考上？”盛祚奇怪问了一句。

“她自己说的，盛烈也在！不信问盛烈！”

“难道？……”盛烈睁大他那一双发红的眼睛，惊疑的看着大哥盛祚。

“你们啊！人家说你就信！真是土命人心实！”

“那……盛祚，你说怎么回事？”大先生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便问了一句

“都考上了，双双被录取！”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盛烈奇怪的问。

“那个郭大姐特意把电话打到我们学校，让我告诉你！我不放心又用电话核实了一下招生单位……你们没看我，今天回来晚了吗！就干这些事来！”

“那……太好了！那可是皆大欢喜！奔走相告的大好事啊！盛烈你快去告诉黄毛丫头去！顺道把她的学费送回去”万氏拍着大腿。“这丫头对自己太没信心了！”

她见盛烈没动地方，便来了气。

“你到快点动弹啊！……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盛烈，只见他连摇头带叹气：

“一切都晚了，她已经去车站了！……”

“那可怎么好……”万氏急的直跺脚。“那怎么才能联系到她？”

盛烈晃了晃头“她没留下地址，联系是联系不上了……我想她一定知道自己考上了！即便联系上了也没用！”

“你怎么知道的？”

“她没把联系地址留下来，他把她的学费给了我……难道这还不能说明吗！她是为了我！一切为了我！他本来想去参加抗联打日本鬼子，才……姐是良苦用心，良苦用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