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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葫芦里的人

一脚刚踏上木桥，四周景物骤然变幻，本来世外桃源般的仙境无端变成无名鬼域，万千鬼魂凄厉嚎哭，张牙舞爪地朝我扑来。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将腿缩了回来，周围又立即变回了原样。
难道是幻觉？

不入虎**焉得虎子，与其在这里坐着白等，不如到前面去看看。打定主意，壮了壮胆气，我又将腿迈了出去，果然又出现了万鬼齐恸的景象。一只无眼鬼忽然从我的身后冒出，脸皮苍白，唇舌伸出，虽然碰不到我，但我还是被吓了个半死，脚不自觉地迈出第二步。

鬼域奇迹般地消失了。眼前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这是在一个古老的丛林内，四周飞禽走兽多是没见过的，像鸟不是鸟，似虫不是虫。一个牛首人身的老者嗅嗅这棵草，尝尝那朵花，像是在寻找什么。

这牛首人身的老者……莫非是神农？我疑惑地想道，迈出第三步。

景物变幻，恍若梦中。一座古老的宫殿内，两个人对面而坐，抚掌交谈，其中一人衣着朴素而华美，气宇非凡，尽显王者风范，另一人则道士装扮，仙风道骨。这莫不是《黄帝内经》中的黄帝与岐伯？

第四步。

只见一陀背医者将一人开膛破腹，将内脏器官取出洗净，洒上些药粉，又放回原处，那人竟还能活过来，还生龙活虎，对陀背医者感激涕零，又拜又谢。

第五步。

一须发皆白的老者骑着一头毛驴周游天下，每到一处地方便停留在那里给人看病，却从不收钱。挂一葫芦于杖上，只作悬葫济世。

第六步踏出，四周幻象退去，我站在了对岸。回首来的地方，真个人生如梦。似真似幻，此刻我已有些糊涂了。

“小子，走过来吧。”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来，声音稚嫩，却是老气横秋的语气。我惊了一下，有些害怕，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人家有歹念我一介凡夫俗子也奈何不了啊，干脆去看看，要是它想害我恐怕我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走近小屋，正欲伸手去推门，小屋诡异地缩小，融为一团，接着化为一个三尺矮胖小人。小人身穿绿衣，头戴绿帽，倒有些像个葫芦。

“你是谁？”我紧张地问道。

“我便是这济世葫。”小绿人打量着我，道。

“济世葫？便是这葫芦么？”我一时有点接受不了，这葫芦也能说话？他来见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那黑衣主人派来杀我的？想到此处，我又警惕地盯着他，生怕他突起发难。

“是了，我便是这葫芦。”小绿人微微一笑，“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害你。”

“不会害我？那你来做什么，还有，这葫芦不是叫藏天葫吗。”刚才在外面大叔明明是这么叫的。

“那不过是世人的误解罢了，我本名便是济世葫。”小人摇摇头，又道，“你方才于那追忆桥上看到的幻象，便是我的前几任主人。”

原来是这样啊。

“那他们为何把你叫做藏天葫呢？”我好奇道。

小绿人轻叹一声，道：“我前任主人乃天界药王孙思邈，只因药王受劫身死，后继无人，我流落凡间，机缘巧合之下落入妖魔之手，助纣为虐，、。因我有收万物之效，故称藏天。”

小绿人说到“助纣为虐”四字时，语气无奈，神色懊恼，想来心地也是善良，性情中葫。

我心中有些不忍，道：“若我能帮你，我一定助你逃离苦海，可我只是一个凡人，纵想伸出援助之手也是力不从心啊、，你找我也没用。”

“倒不是请你帮我脱离魔爪。”小绿人沉吟了一下，又打量了我几眼，“资质是差了些，不过这性子倒是要得。”

我奇道：“那你要做什么？我尽力以赴。”

“想不想学法术？”小绿人突兀地道。

我愣了一会，然后一下子反应过来，随即兴奋得脸红心跳加速：“想！当然想了！”

九州之上，谁不想加入一个修真门派？腾云驾雾，斩妖除魔，是每个九州人的梦想。

“你要教我么？太好了！”我高兴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我不会法术。”一句话无情地将我的火热浇灭，我仿佛从九天之上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失望至极。

“但我有法术秘籍。”小绿人平静地道。我死灰般的心立刻复燃，娘的，这葫芦真不厚道，唬得我一会天上一会地下的，差点受七情内伤。

“你是说要把秘籍给我咯？”我连忙问道。

“嗯，能学到多少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我心里乐开了花，忙保证道：“你放心，你有多少法术秘籍尽管拿来，我一定帮你发扬光大！”

小绿人脸色黯然：“不是我的秘籍，是我前任主人药王的法术。小兄弟，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传秘籍给你，如此可好？”他脸色有些期待，却又暗下去，“也罢，怕是没有什么希望。”

“什么事？你说说看。”我道，毕竟拿人家东西总要为人家办点事不是。

“若你将来修为有成，便将我从妖魔手中救去吧，唉。只是，只是我现在这主人这斯乃魔门暗刺堂的长老，恐怕……”小绿人叹道，默默盯着我。

迎上他的眼光，我心中一动。

那种眼神，期待，无奈。

正如医圣山下，仲景湖畔，那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那颗静静的赤子之心，有谁知道？

我已经辜负了一个人，我还能再辜负谁？

我忽然一腔热血，全然忘记了自己那愚笨的脑袋，一字一顿道：“我一定救你！”

小绿人若有所思地看了我许久，我的脑袋忽然一阵巨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进来一般，我抱着头，一声也不吭。

难道是我的头痛病犯了？我从小就有一种怪病，一犯病时就头痛无比，好像脑袋一直被人击打一样。连我父亲那样的名医也无法诊出到底是患了什么病。

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啊，再看小绿人，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是他搞的鬼！

难道他又改变主意，要害我了？

“好！”小绿人一声大喝，“小小年纪，经受如此痛苦竟一声也不吭！硬是要得！我现在又仿佛看到希望了，哈哈！”

看见我不善的眼神，他又道：“你放心，我只是将秘籍以醍醐灌顶之法强行灌入你的脑中，不是害你。不过你这少年人性子倒是不错，如此坚忍，修道一途，这种性子最是适合。”

我坚忍？我晕了一下，我的头痛病比这厉害多了，十七年了，每次发作还都痛得死去活来，这点痛苦对我的脑袋来说就是一般般。可以说，我全身上下就脑袋最不怕疼。

我苦笑了一下，也不跟他解释。

“好了，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小绿人收功道。

“没事了。”此时我的头已经不怎么痛了，我活动了下脖子，忽而想到，他传了法术我逃不出去那岂不是白费功夫，当下便问他如何逃出生天。

“你也别急，他现在还在和那昆仑的修真者斗法，等他战败逃走之时，我便放你出去，你跟他并不相识，他又急于逃跑，想来也不会为难你的。”顿了一下，他又道：“还有，那法术秘籍已在你的记忆里，过得一两日你便能想起，好好修炼吧，别辱了药王的威名。”

我还想说些什么等我的话，但一想那太肉麻了，再看他时他已闭目静坐，也就不打扰他了。

坐了许久，我问道：“为什么要选择我？”

“方才我见你明知那大奸大恶之徒要取你性命，你也还是要救他，足见你一颗医者之心。”他也不睁开眼，又道，“舍身成仁，倒是有点像我前任主人。”

我有医者之心？我愣了下，差点笑出来，我很想说其实我那是职业病犯了，但想想还是算了，万一他收回秘籍就不太好了，嗯，善意的谎言不是罪，就留给他一点美好的希望吧。

他说完长长叹了口气，我想说些前途是光明的，不要放弃希望的话，话到嘴边又吞下去了。

“就是现在了！”他蓦地睁开双眼，一把抓起我，将我往上一扔，道，“小子，不要让我失望啊！”

上方葫芦嘴砰地自动打开，小绿人期盼的脸越来越远，我忽然热血上脑，冲他大喊：“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一定会回来的！我默默地想，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你救出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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