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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虚言之王

“亚尔薇特！”冰雪剑士卡丽恩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现，眼前这个黑黑瞳的女人的确是当日斗技场中从天而降的“女武神”。只不过，当时卡丽恩的注意力全放在从空中跌落的小丑王恩莱科身上，即使后来因为恩莱科与芮芸的争执而注意起了这个女人，卡丽恩所站的位置也没有能够看到芮芸的面容。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张晶莹的神弓，卡丽恩还不一定能够认出这位“亚尔薇特”小姐呢！
“请先到屋子里坐一会吧，夫人正在陪着隆伊聊天，我去叫她。”得知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卡丽恩释然地笑了笑说道。大公夫人曾经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特别的女子，话语中对她的评价之高，甚至让卡丽恩也嫉妒起来。而她与恩莱科的情感纠葛更是让卡丽恩心里微微有些泛酸，这种情绪曾让卡丽恩难受了好几个晚上。

芮芸点了点头，在她的估计中，那位大公夫人恐怕早就知道自己要来访了，毕竟自己对来访的意图完全没有掩饰过，而且先前在通过灌木小道之前又因为神器的启动而弄出了很大的动静，以这位夫人的修为和势力，要是再不知道自己要来，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拉起舒服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小菲丽，芮芸跟着卡丽恩走进了别墅。妖精芙蕾并没有跟上，而是仍旧站在花园之中，享受着自然的温柔。卡丽恩看着芙蕾陶醉的神情，笑着说道：“亚尔薇特小姐，您的同伴似乎很喜欢这里的环境。”

芮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芙蕾并不只是我的同伴，她还是我的表姐。她以前一直生活在山林之中，已经习惯了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活。回到人类的社会中之后她一直很不习惯，而这里，我想应该是让她重新感受到了自然的温柔与美妙吧！”

“我想，如果芙蕾小姐愿意和大公夫人聊聊的话，夫人一定会将她引为知己的。”卡丽恩说道，又看了看一点没有想要跟着进来的芙蕾，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芮芸在心里撇了撇嘴，知己？被她拿去当棋子用还差不多吧，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有过知己了？一直到死，她才算是彻底放下了那一堆堆的面具。这么一个整天用各种面具各个人格伪装自己的女人，怎么可能有什么知己？就算有人有资格做她的知己，她也会亲手把人家赶跑吧？

从近处观赏这座已经有了两个多世纪历史的别墅，芮芸又有一番不同的感觉。褐色的木板已经褪去了原本那鲜亮的色彩，而表面的光滑也让芮芸感受到这个山谷的风调雨顺。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吸引芮芸的，是这座建筑的普通——毫无特点的普通。事实上，如果将这栋别墅放到卡内里奥的任何一个角落，大部分人恐怕都只会认为这是某位小商人的宅邸，而绝对想不到这居然会是一位改变了整个国家命运的伟人亲手建造，而后又居住着他那些声明显赫的子孙的别墅。

“真是将遁世贯彻得很彻底呢！”芮芸不知不觉地从口中冒出这句话。卡丽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芮芸立刻笑了摇了摇头。这位冰雪剑士还太年轻，她要是能够懂得遁世是什么意思，那反倒让芮芸惊奇了。

别墅里面也和普通地方没有什么两样，原木的地板上打着薄薄的蜡，不过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有很多地方的蜡被磨掉了。椅子上放着布垫子，桌子上铺着白色的桌布。在靠西面的壁炉边放着一些常会用到的打扫工具，壁炉中并没有一点炉灰。所有的家具都是用普通松木打造而成的，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也没有贴金或者雕花，仅仅是做工比普通家具考究一些而已。芮芸神色平淡地看着这一切，倒是小菲丽怎么也想不到，赤主姐姐口中那个比她自己还厉害的女人住的地方居然会那么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了。

看着小菲丽的神情，卡丽恩笑了笑：“想不到吧，当初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夫人住的地方居然这样的简朴。”

芮芸顺着卡丽恩的话点了点头，她对这个别墅没有什么兴趣，反倒是外面那些花园让她很是喜欢。只不过她本身还是一个很懒的人，让她亲自去打理那些花草估计会要了她半条命。不过想想芙蕾的样子，芮芸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妖精应该不会排斥当一个园丁吧，看她的样子就肯定能够将这些花园打理好。

卡丽恩被芮芸的笑容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疑惑地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我上去看看，夫人应该还在照顾隆伊，你们先坐一会吧！”

芮芸点了点头，目送卡丽恩上了楼。这座别墅虽然很简朴，但是算起面积的话还是挺大的，至少芮芸记得自己以前在现代的那套小二室一厅的房子，居住面积加起来大概也就比这个大厅大那么一些。看样子，那位国父晚年的时候生活真得很惬意——当然，芮芸自己是不会向往这样的生活的，太孤单太冷清了。

四处看了看，芮芸很容易地就找到了恩莱科曾经显摆过的无声之乐的那几道细线。在她的记忆中，RaIn在小的时候曾经学过一点竖琴的技巧，不过也就只有一点而已，最多就能够弹奏一些相当舒缓的安眠曲之类的小调，还弹得不甚流畅，而芮芸本人只在当年的学校里跟着一位挺照顾她的音乐老师学习过钢琴，据说水平勉强能够过八级——但是八级在她学习钢琴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值钱了，因此她也从来没有拿到外面去显摆过。现在的芮芸看到了这些细线，就觉得有些手痒，在她的感觉中，自己的乐感还是相当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够将记忆中的竖琴技法完全掌握并且融会贯通。毕竟，学习乐器并不是说只要知道了技法就能够学会的，没有练习的话，即使懂得了技法，自己的手指也会跟不上思想的节奏。

闭上眼睛，芮芸按照着墙上细线的样子凭空摆出了一个姿势。在脑子中模拟着竖琴的琴弦，她的双手开始缓缓律动起来。开始的时候，尽管芮芸的脑子里已经完全排列好了手指波动的顺序与方位、角度和力度，但是当她真正实行起来的时候，还是经常生诸如手指所摆动的幅度不够大啦，两根手指撞到一块啦这些事情，不过，不得不承认，芮芸在节奏上还是很有天赋的，没有过多久，虽然角度仍旧会有些偏差，但是她已经弹得有模有样了。缓缓地停了下来，芮芸吐出一口气。看样子，这个无声之乐也并不是太难，关键就看能不能够理解这个意境了。不能够理解的人，估计就会像这里的历代子孙一样，明知道那些细线是乐器，也不会去弹奏一样吧！

芮芸瞄了一眼小菲丽，小家伙似乎因为今天起得太早了，正坐在摇椅中有些昏昏欲睡。她笑着走了过去，一把将小丫头抱在怀里，自己坐进了摇椅中。菲丽睁开迷糊的眼睛，一见抱着自己的是赤主姐姐，立刻放心地吸了口气，还扭了扭身子，在芮芸的怀里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才抿着嘴巴闭上眼睛。芮芸爱怜地拨了拨小丫头额头上被挤乱的头，忍不主亲了一口。小菲丽在睡梦中没有做任何反抗，只是朦胧地哼了一声。

古旧的木制楼梯上传来轻微的“嘎吱”声，芮芸扬起脑袋望向楼梯口，那里，冰雪剑士卡丽恩带着看不出年纪的大公夫人走了下来。芮芸友好地向她们点了点头，又轻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个女人一见芮芸怀里酣睡着的小菲丽，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只不过，不知道那位夫人的笑容究竟是不是处于真心就是了——想来，在这种事情上她应该没有必要掩饰自己的情绪吧？不过，谁又知道呢？芮芸在心里想着。

大公夫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芮芸的身边，白皙的手上冒出了一丝淡淡的白光。芮芸微微愣了一下，便想起这位夫人曾经是一名牧师，虽然修炼了冥神的右手，但是牧师的能力是属于领悟“法则”的一种表现，估计冥神右手并不能阻断这种能力。因此她带这感谢地微笑看着那位夫人将一个安神术贴在小菲丽的额头上，随后轻轻地将她放到了一边柔软的沙中。

安顿好小菲丽，芮芸重新坐进了摇椅中，不过这次，她却没有靠着椅背，而是挺直了脊背。那位大公夫人露出了不解的样子看着芮芸，而卡丽恩则识趣地重新上了楼，她看得出，那位亚尔薇特小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公夫人商谈，她就不要插在中间了。

“尊贵的夫人，我前几天才刚刚得知，您的儿子，隆伊先生受了重伤，而且，是小丑王那个家伙将他打伤的，是这样吗？”芮芸轻声地问道，但是语气中却似带着强烈的怒气。

大公夫人愣了一下，她倒没有想到这位小姐竟然如此开门见山。想了想，她柔声说道：“是的，的确是这样。不过，小丑王先生并……”

“太过分了！”还没等大公夫人说完，芮芸就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大公夫人的话语。她现在看上去的样子就如同一头即将爆的黑龙，浑身都散着凛冽的气息。那位大公夫人很配合地露出了一丝惊愕和担忧，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不要责怪小丑王先生，他也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是隆伊自己没有弄清楚状况而先挑起了那场战斗，而且，他在战斗的过程当中也夺去了很多无辜者的生命。”说到这里，那位大公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深切的哀愁，似乎在为儿子的恶行而感到悲伤。

“但是，最终仍旧是恩……小丑王打伤了他，而且，我听说隆伊先生很有可能需要依靠拐杖和轮椅度过以后的岁月……这、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明知道隆伊先生是不可能威胁到他的……怎么可以……”芮芸辩驳着，声音却越来越小，还微微颤抖起来，听上去就如同马上要哭出来一般。

大公夫人在听见芮芸故意说漏嘴吐出的那个音节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微微动了一下，但也真的相当细微，至少芮芸并没有凭借自己的眼睛现这些。如果不是那无时不刻地散布在周围的精神力，她恐怕还不能够现大公夫人那细小的变化。

“我感觉，小丑王先生并没有做错”大公夫人安慰似的说道，“如果是我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也会那样做的。如果放任被魔剑控制而失去理智的隆伊，那么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失去生命。况且，小丑王先生最终还破坏了那柄对于我们家族来说形同诅咒与枷锁的魔剑。仅仅是这一项，便足以让我们对小丑王先生感激不尽了。”

像是安定了一些，芮芸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大公夫人耐心地坐在一边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忧伤和担心。过了许久，芮芸坚定地抬起头来，紧紧盯着大公夫人清澈的双眸道：“谢谢您的安慰，但是伤害就是伤害，不是任何崇高的借口能够掩饰的。小丑王既然伤害了您的儿子，那就得承担起责任……”说到这里，芮芸顿了顿，似乎是在组合词汇，“不过，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所以，请让我帮他承担起这个责任吧！我想，我也许有办法让隆伊先生恢复健康。”说着，芮芸用真诚而焦急地目光看着大公夫人。

大公夫人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吃惊，芮芸在心里狠狠地佩服了一把这位夫人的演技。

“你是说，你有办法让隆伊恢复健康？”大公夫人的声音有些颤抖，明显是激动出来的。

“是的，我想，我应该能够做到。”芮芸自信地说道。心中却暗暗思量着，称呼从您变成了你，究竟代表了什么。她现在想的东西很有那个“坐”、“请坐”、“请上坐”的故事的意思，只不过涵义似乎完全是相反的。

“可是……你不是一个武者吗？隆伊的伤势连神殿的高级祭司都完全没有办法……”大公夫人显然认为芮芸过于托大，因此脸上全然是不信的神色。芮芸在心里撇了撇，到头来，她还是得把最后的绝招搬出来。不过这样也好，这么一来，那位夫人肯定就要打自己的主意，自己也不用成天猜测那些掌控者有没有盯上自己了。

缓缓闭上眼睛，芮芸吸了一口气。她黑色的长在一瞬间如同蜕变一般化作鲜艳如血的红色，稍甚至还微微泛着红芒。大公夫人显然被这有些灼眼的色彩吓了一跳，伸手微微捂住嘴，身体不自主地向后靠了靠。然后，芮芸睁开了眼睛，黑色的瞳孔在长长的鲜红刘海映衬下，一点一点，如同晕开的水彩一般，渐渐化成了天空般的蔚蓝。

“你……你这是……”大公夫人夫人吃惊地有些语无伦次了。

“高！实在是高！”芮芸在心中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平静地说道：“我想，您身为一位大公夫人，应该听说过，赤主这个名字吧？”

“赤主……”大公夫人愣了一下，“是卡敖奇斯催尔郡曾经出现过的，那个赤主吗？那个据说引了生命女神的神迹的赤主？”

芮芸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微微下蹲，提起裙角行了一个礼。“是的，我就是那个赤主。现在，您应该相信我有能力治好隆伊先生了吧！”

……

掌控者总部的档案室中，希玲郁闷地翻找那些厚实的卷宗，而在这些卷宗的前方，正架着另一本薄薄的卷宗。这本卷宗与那些普遍过一寸厚的卷宗比起来，简直能够无视了，因为它仅仅只有可怜的十二张纸而已。但是，却没有一个有资格进入档案室中的掌控者会忽视这份卷宗，因为上面记载了一个神秘到了极点的人物——索菲恩的级魔法战士，赤主。

大部分掌控者都相信，赤主这个古怪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就如同每一个掌控者都会拥有一个代号一样。而正是因为连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这个人变的更加神秘。可就在一天前，这个神秘的女人却突然自己露了行踪——她居然去寻找自己的母亲了，甚至当面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亚尔薇特，这个名字，可能就是赤主的名字了。而让希玲郁闷的是，她本来已经在猜测亚尔薇特就是赤主了，同时她还是不知怎么复活的芮芸。但是赤主突然自动现身却让她的猜测断掉了，她没有办法再按照原来的计划来证实赤主就是芮芸，同时还是亚尔薇特。因为掌控者高层已经肯定了赤主的身份，自己再接下来的调查一定会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而受到阻力的。

狠狠咬了咬呀，希玲将手中的一份厚重的卷宗扔到了一边。她长长地吐了口郁积在胸中的闷气。最近，不仅仅是调查的中途断档让她感觉不顺，菲安娜那异常的举动也让希玲陷入了矛盾、举棋不定的境地。一边，是她的挚友，她不希望出卖自己最好的朋友；而另一边，是自己效忠的组织，包庇了自己的挚友的后果，很可能是连累整个组织多日的准备完全失去作用，并且让自己受到清洗。对于组织的手段，希玲从心底感到恐惧。

在心底喊叫着叹息着，希玲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揪住了头，痛苦蜷缩起身子。

“我应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