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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仁慈

看看远远地撞在墙壁上的海格埃洛，再看看那位正一脸怒容的芮芸小姐，所有人都不出声了，就连乐队都停止了演奏。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刚才究竟生了什么，在他们的眼里，那位芮芸小姐似乎突然消失了一样，然后那位无敌的统帅圣骑士海格埃洛公爵就直直地飞了出去，直到撞上墙壁才落下来。再然后，那位突然消失的芮芸小姐就出现了公爵大人原先的位置上。
虽然其他人不清楚，不过索米雷特还是能够猜到究竟生了什么，但是芮芸在武技上的造诣把他吓了一大跳。而正有些晕眩的海格埃洛也在心里暗暗震惊。早知道芮芸的武技相当厉害，但海格埃洛仍旧没有想到，这个丫头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虽然刚才他有些分心，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实力强劲的圣骑士，一般人如果攻击他的话根本就不要想碰到他的一根汗毛。然而刚才，芮芸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一拳将没有准备的他打地飞了出去。这是什么样的度？

而芮芸本身却没有这个感觉。她小心翼翼地检查着恩莱科被撕破了的长裙，半晌松了口气。幸好，也许只是惩罚，也许是不想让心上人的身体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海格埃洛只把袖口的一大段布料给撕掉了。

“我没事的。”恩莱科凑到芮芸的耳朵边小声地说道。刚才海格埃洛突然被打飞也吓了他一跳。如果不是松手及时，他自己恐怕也要飞出去。

芮芸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然后嗔怪地瞪了恩莱科一眼。恩莱科无奈地笑笑，他知道芮芸是为了什么瞪他，可是，海格埃洛是一个圣骑士，他要撕自己的衣服，自己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打他吧？不说自己打不打得过他，就是周围有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在，大概除了芮芸，也没有谁敢出手打人了。

此时，海格埃洛的母亲与皇太后陛下反应了过来。她们也都没有想到，海格埃洛堂堂圣骑士竟然会被一个看上去娇小柔弱的女孩打飞。不过，毕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这两位贵夫人很快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然后不约而同地盯住了正用眼神教训着恩莱科的芮芸身上。

“芮芸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皇太后陛下先问道。她的用词并没有显示出任何的不满，但是语气却严厉到了极点。

“做什么？”芮芸回过头来，看着皇太后冷笑不已。“你难道不会自己看吗？这么明显的问题还要我回答一遍吗？”

皇太后被这句无礼至极地话噎了一下，随后满脸通红——那是气出来的。但是，她一时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芮芸，因为自己的问题确实有点蠢。

看着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着皇太后的芮芸，恩莱科在背后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他并不希望芮芸与这些卡敖奇的大人物结仇，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太嚣张的话指不定人家会怎么对付自己。

然而，平时一直很听话的芮芸这次却没有理睬恩莱科——或者说，她虽然理睬了，但却是用警告般的目光来回应恩莱科的。恩莱科没有想到妹妹会突然变得这么坚定，一时间没了方寸。

那边的墙壁下，海格埃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芮芸刚才的一拳威力力量虽然大，但是却并没有多少作用在他的身上，他依靠着与墙壁的接触将大部分力量都传导到了身后的墙面上。因此虽然墙壁上的龟裂以及不停落下的粉尘十分吓人，海格埃洛却仅仅是晕眩外加一些不大不小的伤势而已。这点伤势对于一个军队的统帅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萨洛迪公爵夫人见儿子站了起来，连忙担心地跑了过去。海格埃洛甩甩脑袋，深吸一口气，随后向着自己的母亲递了一个“无事”的眼神，又将目光转向站在恩莱科身前的芮芸身上。这个女孩给他的惊奇实在太多了，即便连费纳希雅小姐也从来没有让自己如此震惊过。

“请你解释下，为什么要对公爵大人动手。”将皇太后陛下一时没有办法再问，皇太姑随即向着芮芸责问道。她同样对芮芸的做法相当恼火，那相当于没有将她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

“为什么？如果你姐姐的衣服被别人撕掉了，你会怎么做？”芮芸扫了皇太姑一眼，淡然地反问道。

“那不一样，海格埃洛公爵这么做是我们的意思，那是对费妮不努力学习舞蹈的惩罚。”皇太姑说道，在她看来，这个理由已经很充分了。然而，可惜的是，她遇上的是芮芸。

“你们的意思？那就是说，你们想要杀人就能够杀人了，是这样吗？”芮芸似笑非笑地问道。

“不，这是惩罚！”皇太姑强调了惩罚两个字。

“惩罚？为什么要惩罚呢？”芮芸问道。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不过想在嘴仗上占到上风，比较省力的方法就是让对方自己露出破绽来。

“自然是因为费妮的舞蹈达不到要求，而且不愿意改过。”皇太姑有些得意地说道，能够让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服软，她当然会高兴。

“要求？什么要求？”芮芸追问道，不过她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索米雷特见到芮芸的表情，在心里暗暗叹息了一下。皇太姑肯定要吃亏了。

芳汀小姐这个时候插口道：“费纳希雅小姐不愿意让自己更好地进入状态。她的基础虽然很不错，但是她在与公爵大人跳舞的时候看上去非常僵硬，一点不自然。而且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将自己的感情融入舞蹈中，所以我建议皇太后陛下给予这位小姐适当的惩罚。”

“果然如此。”芮芸心里想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变成了直接而浓重的嘲讽。她用嘲讽的目光扫视在座的所有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站在海格埃洛身边的萨洛迪公爵夫人身上。

海格埃洛见芮芸看着自己的母亲，一下子紧张起来。芮芸的度在斯崔尔的时候就曾经让他吃惊过一次，刚才更是依靠着无与伦比的度把自己打飞了出去。海格埃洛可不敢肯定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会不会对自己的母亲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稍稍向前跨了一步，海格埃洛将母亲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

芮芸瞥了眼正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的海格埃洛，表情严肃起来。她对着萨洛迪公爵夫人缓缓说道：“公爵夫人，有关于这次无稽的惩罚的原因，我想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海格埃洛的母亲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皇太后与那些贵夫人随即也明白了芮芸在讲什么，她们的脸色也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对于赛丽来说，那件事情一直是她想办法回避着的。而现在，芮芸再次将它提到台面上来，这不是在揭赛丽的伤疤吗？

芮芸可不管那么多。也许那位赛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但是她的做法太过分了。“如果是你，你能够向你最讨厌的人抛媚眼吗？如果是你，你愿意在最讨厌的人面前用自己的动作展现自己美好的身姿吗？如果是你，你可以忍受你最讨厌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动手动脚吗？曾经的‘圣女’小姐？”芮芸的的语气一点点提升着，但是最后那句话却出奇得淡然。可是，这样的剧烈反差却把每一句话都打进了海格埃洛母亲心灵的最深处。

凄然地呆立在原地，赛丽的目光涣散无神。她的心在就沉如了当年的境遇中。这位母亲，这位当年的圣女，这位曾经深深恋爱过的人，这位曾经因为被残酷的剥夺了爱的权利的不幸女人，无数景象在她眼前一一滑过。其中有些充满了温馨浪漫，有些充满了热烈漏*点。但是更多的，则是地狱般的痛苦的场面，和一片毫无生机没有希望没有感觉，什么都不存在了的生活。

泪水止不住地从赛丽的眼睛中流淌下来，当年的一切，不堪回的一切，让这个坚强的女性失去了平时高贵端庄的伪装。现在，她就是当年那个被萨洛迪公爵用自己最爱的人逼迫的少女，那个被与自己的爱人活生生拆散的无助的少女。

海格埃洛惊慌失措地站在自己母亲身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母亲像今天这样。在他的心目中，母亲永远是高贵温和的样子，只有在帮助自己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丝狡诈。但是现在，他面前的母亲却脆弱的像是一个瓷娃娃，一个似乎随时会粉碎的瓷娃娃。

年轻的贵族们多数都不知道萨洛迪公爵夫人是为了什么而哭泣，他们的脸上一片茫然与莫名其妙。而那些有些年纪的老贵族和贵夫人们，却对那段悲哀的历史了如指掌。他们知道，对于那位夫人来说，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当时萨洛迪公爵的母亲几乎没有什么两样，而那位费纳希雅小姐也像极了当时的她自己。因此，这些人都一直避免着谈论类似于这样的话题。可是现在，那位芮芸小姐却直接地将萨洛迪公爵夫人心中的伤口无情地撕开了。看着那位夫人伤心的模样，几位贵夫人转头来怨恨地盯着淡漠的芮芸。她们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女孩能够如此冷漠如此恶毒。

“您能明白就好。”芮芸轻声说道。虽然她并不是很想提起这段让很多人痛苦的陈年往事，但是刚才这些人做得实在太过分了。芮芸自认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恩莱科现在更是她最关心的人。所以，她报复了。用了最为严厉的一种方式报复了。她不觉得内疚，那是这位夫人在决定了要逼迫费纳希雅时就注定了没有办法逃避的问题。只是，她的心情却因为这个而有一些黯淡。

“我想，舞蹈学习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芮芸说道，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舞蹈馆中飘扬着。她向着正愤恨地看着自己的皇太后与皇太姑行了个礼，拉起恩莱科的手就想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啪”地一声脆响突兀地响彻整个舞蹈大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声脆响吸引了，就连海格埃洛与萨洛迪公爵夫人也不例外。人们愣愣地看着场中的姐妹，没有出声。整个舞蹈大厅中只剩下了费纳希雅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道歉！”微微颤抖的声音从同样颤抖着的双唇中蹦了出来，费纳希雅双拳紧握，平时一直微微眯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妹妹。眼中有如实质的怒火似乎要将芮芸烧灼成灰烬一般——也许，这就是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芮芸同样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怒火满盈的恩莱科。左脸颊上火辣辣地感觉提醒着她，就在刚才，一直宠着她的恩莱科打了她。一个似乎用上了全身力气的耳光，让芮芸整个人陷入了失神中。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似乎突然空掉了，什么也没有了。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声音似乎变得那么遥远，就连左脸上那火辣辣地感觉也似乎消失了一般。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恩莱科愤怒的面容，只剩下了那突然打来的一记耳光。

“道歉！”费纳希雅再次说道。短短的一个词，似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量一般。她的身体也颤抖起来，如同一枝摇摇欲坠的鲜花。然而，芮芸还是没有做声，她似乎突然傻了一般，只是看着自己的姐姐，没有一点点反应。

看着自己妹妹呆滞而又哀伤的双眼，恩莱科只感觉自己心里一阵阵难受。但是，他告诉自己，自己做得没有错，而芮芸做得太过分了。他用尽力气再次挤出两个词：“快道歉！”原本应该相当清脆的女声，此刻却变得有些嘶哑。所有人都知道，费纳希雅小姐此刻也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心力。在那么多人面前毫不客气地打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芮芸的神智缓缓恢复了清明，她注视着恩莱科，突然笑了起来。活动起来的肌肉牵动伤口，让她的笑容微微有些变形。可是，她仍旧忍着双重的疼痛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应该高兴。因为恩莱科终于成长了，他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软弱了。

当软弱与习惯妥协升华成了仁慈的时候，恩莱科就成长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摆布的怯懦少年了，他拥有了决定自己的未来的最后一个条件。他可以毫不留情将袭击自己的人击毙，但是，他会把其他没有出手的人放走，因为他的仁慈。他会用自己的力量歼灭无恶不作的盗贼团，却不允许自己最爱的人恶毒地伤害其他人，哪怕那个人造成了他一时的困窘——因为他心中所存在的是仁慈。

“你……终于成长了……”芮芸笑着对恩莱科说道。

“我……”看到芮芸突如其来的笑容，恩莱科突然慌乱起来。他不知道芮芸为什么要说这个，但是他觉得，也许自己太冲动了，也许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让芮芸道歉，而不是现在这种最为激烈的办法。但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他已经做了。

“放心吧，我没事的”芮芸笑着安慰道，“你做得很对，我的确太过分了。”

所有人一言不地看着这对孪生姐妹，刚才的变故实在太突然了，大多数人都没有回过神来。而现在，皇太后陛下心中则充满了欣慰，在她看来，费纳希雅小姐简直就是贵族小姐的典范，而那位芮芸小姐，虽然她刚才的所作所为的确很恶劣，但是，起码她能够在醒过来后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

走向海格埃洛和她的母亲，芮芸在她们面前深深地鞠了个躬，同时说道：“我的行为伤害了您，我知道，简单的道歉并不足以弥补我的过失。但是，现在我所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祝愿您和您的儿子能够获得最终的幸福。”

海格埃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而他的母亲只是微微出了一会神，边擦干眼泪微笑了起来。

“谢谢，孩子。”公爵夫人说着，伸出手想要将芮芸扶起来。

一滴晶莹的液体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她愣了一下，却见芮芸自己抬起了身子，笑着说道：“对不起。”然后如同一阵风一般跑出了舞蹈大厅。

赛丽看着指尖的那一滴水珠，似乎又陷入了回忆中。

(这章好象有点乱，因为脑子有些糊涂。估计运气好的话第一卷能够在这个礼拜结束……不过，得看运气究竟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