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爱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十一节 男人，你何时才能长大

09年第二天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窗外的景物仍模糊着笼罩在冬日的沁寒里。琴匆匆地从婆婆家出了门，赶去一公里外自己的家。她要去找自己的丈夫彬。
差不多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了，风吹到脸上凛凛的，琴的心里也是凛凛的。身体瑟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仍感到冰冷彻骨。琴机械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泪无声地流淌下来，在寒冷的空气里，麻木地凝结。

琴今年刚满三十岁，按说正该是一个女人最丰富最有魅力的年龄。而琴的脸上却始终挂着不曾消失掉的抑郁和疲惫。琴在一家广告公司打工，收入不多。琴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穿最朴素的衣服，梳最普通的发型，用最廉价的化妆品，从不进美容院，也不会上网玩游戏。她所有的时间除了上班，剩下来的就是照顾不满两周岁的女儿。琴过的就是两点一线的生活。

琴是三年前嫁给彬的。琴刚认识彬的时候，根本就没正眼看过彬。那个时候，他们在同一家律师事务所打工。在琴的眼里，彬是一个几分流气几分懒散的浪子形象，才貌皆无。琴是从农村出来的，朴实肯干，很珍惜机会，很努力地工作，而彬却不是。彬在城市长大，父母都算是高级知识分子，而他自己却不成器，高考时候落榜，分配到一家机械厂。没做几天嫌工作累，回家找父母吵，说想做生意。彬没有头脑，又不肯吃苦，每每在购进次品之后，总是自己先恼怒，找不到发泄理由，便做了甩手掌柜，留下烂摊子让父母收拾。尝试了几次后，均以失败告终。不但没有赚到钱，反而把父母为他出的本钱悉数赔进。后来，眼见着儿子整天游荡不务正业，父母没办法，只得让他自费读大学。两年后专科毕业，回来在琴所在的律师事务所打工。琴没正眼看彬，彬却一眼看上了琴。浪荡子追起女朋友来却也着实有一套，甜言蜜语，口若悬河，几番回合下来，质朴的琴已芳心大动，无力招架。

当年妈妈是不同意琴嫁给彬的，而被恋爱的幸福控制了思维的琴却固执己见。婆婆当年也是不同意的，婆婆嫌琴是农村出来的，长得也不漂亮。宠爱儿子的婆婆却并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儿子，仿佛也并非貌若潘安才比宋玉。然而在一片反对声中，两个人还是幸福地结合了。这，也算是对当今自由婚恋观的完美诠释吧。虽然，这诠释完美得让如今的琴只剩下苦笑。琴现在后悔了却无处诉说自己的后悔，无以诉说，只体会出来满口的苦涩。

那家律师事务所发展得并不好，渐渐地便不景气。于是婚后两人辞了职。琴换了现在的这家广告公司，一直做到今天。琴做得很好，很受老板赏识。而彬，却高不成低不就地蹉跎了两年。期间他们的女儿出世了。做了爸爸的彬，并没有表现出爸爸该有的样子，仍是天天顽劣不堪。无奈，全家人托亲求友地，终于为他联系了一份船员的工作。做了半年，这次是回家过春节的。因为彬不在家，琴一个人便带着孩子住在了婆婆家里。彬回来后，也暂且还这样住着。

彬在元旦的那天，跟琴的婆婆，也就是自己的妈妈吵了架，赌气离家了。这在婆婆家里是经常发生的事。琴嫁给彬已经整整三年了，三年了琴也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家与家之间，会有这样的不同。婆婆家里上上下下，就是大吵小吵天天有的情景，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时候因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到天翻地覆，然后再很容易地握手言和。比如这次。彬还有个哥哥，而嫂子就是因为不能适应这样的环境，所以除了逢年过节，其他时候是一概不到婆婆家来的。嫂子娘家有很好的环境，有宠爱她的爸爸妈妈，嫂子可以那样地依恋着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琴却不能，琴的娘家是农村的，帮不到她什么，所以，琴有求于婆婆。那天跟婆婆一言不和，彬抱了孩子就说要回自己家。琴说那边多日不住人了，也没有取暖设施，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彬一听恼羞成怒，你不走我走！立时便转身没了踪影。彬就象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被公公婆婆从小宠溺到大，做事情从不考虑他人。

打电话，关机，琴在元旦节的时候，在家家团聚欢欣的日子里，一个人找遍了彬的同学朋友家，也找遍了彬常去的几家网吧，却处处不见彬的踪影。婆婆家的气氛并没有因为彬的不在而有所改变。婆婆仍用满是宠溺的口气说，我的儿子我了解，由他去吧，气消了他就回来了，还能真跟妈计较？这一天，每个人都如常地欢乐，只有琴一个人默默地流泪。琴流泪不是为彬，而是为了自己不可知的命运。

第二天一早，琴再次打电话给自己家里的邻居，得知彬晚上是回家睡觉的。于是琴一早便回家找彬。一路上，琴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味着自己跟了彬的这三年，彬的任性，彬的无赖，彬的不懂事，和对自己娘家人的不尊重。往事历历在目，万般滋味在心头潮涌。琴机械地走着，她不知道找到彬以后，自己还能说什么，似乎所有的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而有句话叫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琴知道，正如婆婆说的，彬肯定是会回去的，而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家里，也仍然会乐此不疲地继续。

琴不是没有想过离婚，可是离了婚，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过，要上班，孩子要人带，自己的爸爸脑中风刚抢救回来，捡回半条命。而自己的那点工资，也不够请保姆的。想想爸爸妈妈，想想女儿，想着她天真不知忧愁的笑脸，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琴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不会有尽头。刚满三十岁的她，对于生活，仿佛已经没有什么期望了。

琴说，希望明年他再去船上，再也不要回来了。

琴说，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长大。

琴说，她真的很想有个人能给自己一个明示，以后的路，她到底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