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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神赋（前篇）

未知之时，不度之日，酒神乘云御风于寰宇之内，游观人世。！！！超！速！首！发忽见一处：有二三十人，噪歌乱语，耳热酒酣；频频举杯，殷殷相劝。杯盏狼籍，酒瓶四散。良婷不顾其羽衣兮，伏流羹而醉卧；戎役若忘其余业兮，肆美酒已忘我。更有甚者，手持银杯疑是无，口悬黄汤食华出。酒神笑叹：汝等不知酒，酒等岂和汝。正待行云，见有一人，耳目聪明，态仪神灵。旁观诸般兮似脱世之人，和颜含笑兮如离尘之仙。细细察去，无滴酒踪迹；慢慢品来，怀万杯豪气。酒神惑然，遂施法术，禁定诸般。于是遣清风兮下祥云，轻身化为虚无人；邀此人兮勾魂魄，浊世喜遇知酒客。携魂魄兮招云风，同去云山雾海中；凤迎主兮龙守郭，适至有无飘渺阁。
却说知酒客，魂魄方离兮飘飘然若无力无重，耳目已禁兮恍恍然似临幻临梦。只自觉风梳发兮气鼓袂，未阔步兮程万里。却怎地欲凭目兮难开眼，将道语兮口不言。心生疑窦，不解何由。反思来，复虑去，风已止，气不流。真道是：难解其理何兮，也憧且也憬；未究其果是兮，诚惶而诚恐。

又说酒神，途观此人：其祥貌也，则一字蹙眉生寒光，两面肃颜冷冰霜。其全形也，则六尺未足高日月，四体不壮胜斧钺。夫含年华之沧桑兮，隐喜怒于形色。包细大之幽藏兮，容九渊之不测。其为丈夫，五指纤修；假为玉人，口阔额纹。远而酌目兮则脱于神而出于神，迫而澄视兮则置于人而离于人。人神皆悬思兮苍苍然天地无极，龙凤俱相迎兮迷迷然风云落栖。于是乎酒神施术，解彼禁咒。彼人开禁，视见一人：眉蓄浓雾兮短中见悠邈，眼含浮云兮浊里流清醪，鹤发童颜，岂止万岁；素衣青拄，是同天老。酒壶坠带衣偏裳，轻装下路自由长。虽是醉来惺忪态，更是醒时清明方。

酒神和笑，开口言道：“野老披俗称，名之曰酒神。冒昧相邀，唯觉君为知酒人。然则形态不可显于尘。遂取君魂魄，望君见过！为便申腑，请赐君之号。”彼人作揖曰：“愧仙老言，何敢称号。俗名亦不敢道，恐浊老仙耳。适才老仙已赐吾之名，可呼知酒客。”酒神大笑，道：“好哉知酒客，言物不言我。言我为何物，不若言物何为我。大哉知酒客，物我不分兮亦我物不相惑。”知酒客深揖对之曰：“仆愧之矣。”酒神含笑，转身渺视，仙指有指，道：“闲言已多，请鄙阁。”知酒客循指以目兮随仙以步，惊之俗视兮臆不禁而感触：

夫何鄙阁之广浩兮，有云基之万里。夫何鄙阁之仑奂兮，延雾阶之天际。人间阿房，不足一隅；天灵宵，比之无躯。迎门之玉悬兮，皓然题之飘渺。对柱之玄兮，俨然读之难道。何谓：来去世间客，谁识：有无飘渺阁。欲前行而却步兮，恐下足而踏空；俯大块而惊悸兮，薄霄汉已凌穹。凤回旋于下兮，龙盘游于西东；仙常望其仙境兮，人胡为在其中。不觉雾阶将尽兮，灵宫出而乍现；方知仙堂已入兮，去四壁之广殿。清风徐徐兮无屏风之障睹，檀香袅袅兮有清案之醇露。其廊柱之材质兮，似玉而非玉；其陈设之赏心兮，无奢物之乱目。弥望之千象兮，虽兰台群英不能尽泻；充视之万化兮，诚金闺诸彦毋可全述。美哉，九天内之九天；盛哉，八荒外之八荒。恨吾实为不才兮，难摹其一分之华光。

酒神捻须而笑，观之在侧；待客环视又顾，遂语断知酒客，曰：“客且请坐，吾以命酒使取酒，且酌且谈。”知酒客进身拱手，对之曰：“俗世之人，罪感劳烦仙身。”酒神笑而不言。少时，见一荷衣之女仙，其貌也，姣若莲花雨后媚；其形也，翩若荷叶风来会。体轻态盈，趋步兮若乘涟漪而前行；明眸善睐，羞视兮似借春风以送情。其手也，烁烁兮若耀雪之凝脂；其指也，纤纤兮似垂柳之银枝。左手扶风，右手提蓝；恍惚之中，已至身前。先福其主，后客拜瞻；潺潺自述：“吾本污秽生，清涟濯而精；风霜使娇媚，日月蓄神灵；四万八千岁，方得仙吾形。赐荷是仙，劳客相烦听。小仙今进酒，恭迎客此行。”荷是仙言毕，知酒客定神方惊，接过仙盅。还待饮时，酒神道：“客且评出，此酒何如？”于是知酒客揽酒于息下，来回几番。少尝，至味蕾，下脏腑，涌天灵。阖目有思，喟然道曰：“天地一朝，万年须臾。此樽而后，复有酒与？琼花露，蓬莱春，百花泼地，千日无味。女儿君山，红玉沥。人间好酒，此时可弃。饮之，品之，甘然若有芳气丝丝相持；回之，味之，迷然似有醇香缕缕相依；待其发时，朦胧中忽感一人：亦步亦趋亦疯癫，非哭非笑非真颜。远视之，似我；细究去，非我。呜呼！此胡为酒也，是幻药也；何饮其酒也，品人生也！得而知之，此非酒也，亦无酒也！”

酒神抚掌而笑，道：“客所言是矣。”于是知酒客展睛，深揖对曰：“吾乱言耳。”酒神道：“此实非酒也，乃野老取虚无山所思泉，飘渺阁里尔志果，陈以人性，酵以物情，三十三年，可得数滴。后长途漫道，斫一朽木，雕为盏，贮其滴。藏乱香间，三十三年；至后忍痛付于流水，只留空盏。后日月挥性，时年醇精，三十三年，空盏香盈。任择一水，贮之盏中，顷刻为酒。其香浓郁，其味悠久。此盏野老名之为：醇己盏！”知酒客对之曰：“善哉！醇己！难哉！醇己！若醇己兮如此酒，虚无飘渺兮谁人究？所思尔志兮吾所求！虽木盏兮比金樽，是空杯兮藏精神。呜呼！醇己，吾污之！”

酒神道：“客谦矣！”知酒客对之曰：“仆何所谦有？实言耳！”酒神笑道：“也罢！鄙阁之内，廊庑接递，通达九重。此第一重也，请随野老一游，望解客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