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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少龙细察单美美送至唇边的半杯美酒,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情状。他不信药末可以不经搅拌而遇酒溶解,只是在古时代油灯掩映的暗光下,根本难以看清楚酒内的玄虚。他旋即放弃借揭发毒酒来对付管中邪,非此事不可行,因为只要抓住单美美,不怕她不供出在后面主使的是管中邪。问题是那等若和吕不韦公然撕破脸皮,失去一直以来尔虞我诈的微妙形势。只要想想吕不韦仍有七、八年的风光日子,该知是如何不智。假设此事牵连到嫪毐身上,那就更复杂。同时想到假若自己诈作喝下毒酒,那管中邪和莫傲将再不会另定奸计陷害自己,事后还会疑神疑鬼,以为自己不畏毒酒,又或单美美没有依命行事,瞎自猜疑,岂非更妙。这些想法以电光石火的高速掠过项少龙脑际,心中已有定计。
项少龙一手取过毒酒,另一手搂上单美美动人的小蛮腰,哈哈笑道:“美美小姐须再喝一口,才算是喝了半杯。”
身子背着归燕和下席的管中邪诸人,硬要强灌单美美一口酒。
单美美立时花容失色,用力仰身避开去,惊呼道:“项大人怎可如此野蛮哩!”
项少龙趁机松开搂她腰肢的手,单美美用力过度,立时倒在席上。趁对席的昌平君等人注意力全集中到单美美身上,项少龙手往下移,把酒泼在几下,又藉把蛇蝎美女扶起来的动作,掩饰得天衣无缝。单美美坐直娇躯,惊魂甫定,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大笑道:“害小姐跌倒,是我不好,该罚!”举杯诈作一饮而尽。
对面的昌平君叹道:“原来项大人这么有手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美美小姐肯当众在席上乖乖的躺下来。”
场内自是爆起一阵笑声。项少龙放下酒杯,见单美美诈作娇羞不胜地垂下头去,免得给人看破她内心的惊惶,神情微妙之极。左边的归燕为他斟酒。
管中邪笑道:“项大人若能忍一时之痛,今晚说不定可得到美美小姐另一次躺下来的回报。”
昌平君兄弟一阵哄笑,诸女则扮出娇羞样儿,笑骂不休。
项少龙探手再搂紧单美美柔软的腰肢,把酒送至她唇边,柔声道:“这一杯当是陪罪。”
单美美仰起香唇,神色复杂地望他一眼,默默的把整杯酒喝掉,众人轰然叫好。
另一边的归燕不依道:“项大人厚此薄彼。”
项少龙见管中邪没有生疑,心中大喜,道:“我最公平,来!让我侍候归燕姑娘喝酒。”
昌文君怪叫道:“喝酒有啥意思,要嘴对嘴喂酒才成。”
归燕一声嘤咛,竟躺到他腿上去,一副请君开怀大嚼的诱人模样,幸好没有压着后侧的伤口。项少龙眼前腿上虽是玉体横陈,心中却没有任何波动,一来心神仍在单美美和管中邪身上,暗察他们的反应;另一方面总认为归燕只是奉命来讨好自己的京城军警首长,曲意逢迎,尽是虚情假意。归燕的姿色虽比不上单美美,但众女中只有侍候管中邪的杨豫可与她比拚姿色,占占她便宜亦是一乐。于是衔了一口酒,低头吻在归燕的香唇上度过去。归燕娇喘细细,熟练合作地喝下去,如此仰身喝酒并不容易,可真亏了她呢。在众人怪笑喝采下,项少龙正要退兵,给归燕双手缠个瓜葛紧连,香信暗吐,反哺半口酒过来。项少龙不由涌起**滋味,放开怀抱,放肆一番,才与玉颊火烧的归燕分开来。昌平君等鼓掌叫好。
归燕娇柔无力地靠近他,媚态横生道:“项大人今晚不要走好吗?奴家保证你腿伤不会加剧。”
由于她是耳边呢喃,只有另一边的单美美听到,后者神情一黯,垂下螓首,显是因项少龙“命不久矣”,而自己则是杀他的凶手。
项少龙轻吻归燕的粉颈,笑道:“这种事若不能尽兴,徒成苦差。”又探手过去搂单美美的纤腰,故作惊奇道:“美美小姐是否有什么心事呢?”
单美美吃了一惊,言不由衷地道:“项大人只疼惜燕姊,人家当然心中不乐。”
管中邪忙为单美美掩饰道:“项大人能使我们眼高于顶、孤芳自赏的美美小姐生出妒意,足见你的本事,这回轮到我等兄弟们妒忌你。”
项少龙暗骂谁是你的兄弟,昌文君笑道:“另一口酒项大人绝省不了。”
项少龙暗忖一不做二不休,逗逗凶手美人也好。遂衔了另一口酒,俯头找上单美美的樱唇,事后仍不放过她,痛吻起来,陈仓暗渡中,以二十一世纪五花八门的接吻方式,对她极尽挑逗的能事。单美美原本冷硬的身体软化了,生出热烈的反应。项少龙心中暗叹,知道在这种异乎寻常,又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刺激下,单美美心中歉疚,反动真情。唇分,单美美眼角隐见泪光,显见她以毒酒害他,是迫不得已。项少龙反不想急着离去,怕人发觉几卜未干的酒渍。归燕又来缠他,项少龙灵机一触,诈作手肘不慎下把仍有大半杯的酒碰倒席上,盖过原本的酒渍。
一番扰攘,单美美出乎众人意外的托词身体不适,先行引退。少了最红的姑娘,昌平君两兄弟兴致大减,项少龙乘机告辞。归燕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把他直送到大门停泊马车的广场,千叮万嘱他定要回来找她,又迫他许下诺言,方肯放他到昌平君的马车上。忽然间,项少龙亦有点爱上这古代的“黑豹酒吧”。
回到衙署,见到值夜的滕翼,说起刚才发生的事,后者也为他抹把冷汗。
滕翼叹道:“我们的脑筋实在不够灵活,总在想莫傲的奸谋是在田猎时进行,岂知竟在今晚暗施美人计,若能知道药性,少龙可扮得迫真一点。”
项少龙肯定道:“毒药该在田猎后才发作的。”
滕翼讶道:“三弟怎么这般有把握。”
项少龙道:“图先告诉我莫傲造了一批可在水底进行刺杀的工具,该是用来对付你和荆俊的,事后若我再毒发身亡,乌家想报复也无人可用。”
滕翼大怒道:“我若教莫傲活过三天田猎之期,改跟他的姓。”
项少龙忽然脸色大变,道:“我们一直想的都是己方的人,说不定莫傲的行刺目标包括鹿公和徐先在内,那就糟糕。”
滕翼吁出一口凉气道:“吕不韦没那么大胆吧?”
项少龙道:“平时该不敢如此胆大包天,可是现在形势混乱,当中又牵涉到高陵君的谋反,事后吕不韦大可把一切罪责全推到高陵君身上,有心算无心下,吕不韦得逞的机会非常高。”想到这里,再按耐不下去,站起来道:“我要去见鹿公,向他及早发出警告。”
滕翼道:“我看你还是先去见徐先,论精明,鹿公拍马都比他不上,他若相信我们,自会作出妥善安排。”
项少龙一想确是道理,在十八铁卫和百多名都骑军护翼下,装作巡视城内的防务,朝王宫旁徐先的左丞相府去了。由于现在他身兼都卫统领,除了王宫,城内城外都在他职权之内。因刚才的宴会提早结束,现在只是初更时分,但除了几条花街外,其他地方行人绝少,只是偶有路过的车马。
到了左相府,徐先闻报在内厅见他,西秦三大名将之一的超卓人物微笑道:“我早知少龙会在田猎前来见我的。”
项少龙大感愕然道:“徐相为何有这个想法?”
徐先道:“我们大秦自穆公以来,跃为天下霸主之一。可惜东向的出路,一直被晋人全力扼住,故只能掉过头来向西戎用兵,结果兼国十二,开地千里。穆公驾崩之时,渭水流域的大部份土地均落入我们手上。可是由那时始,直至现在建立东三郡,二百多年来我们毫无寸进。究其原因,与其说出路受阻,不若说是内部出了问题。我若强大,谁可阻拦?故仍是个谁强谁弱的问题。”
项少龙对那时的历史不大了了,只有点头受教的份儿。
徐先谈兴大起,喟然道:“三家分晋后,我们理该乘时而起,可惜偏在那四十多年间,朝政错出常轨,大权旁落乱臣手上,粗略一算,一个君主被迫自杀,一个太子被拒不得继位,另一君主和母后一同被弑,沉尸深渊。魏人乘我国内乱,屡相侵伐,使我们尽失河西之地。”
项少龙开始有点明白徐先的意思,现在的吕不韦正在这条旧路上走着。无论吕不韦是否夺权成功,甚或废了小盘,最后的结果是秦国始终不能称霸天下,这正是徐先最关心的事。
徐先长身而起,沉声道:“少龙!陪我到后园走走!”
项少龙心内起个疙瘩,知他必是有秘密要事须作商量。明月高照下,两人步入后园,沿小径漫步。
徐先叹道:“我们秦人与戎狄只是一线之隔,不脱蛮风,周室京畿虽建于此地,只是好比覆盖褴褛的锦衣,周室一去,褴褛依然,至今仍是民风犷野。幸好孝公之时用商鞅变法,以严刑峻法给我们养成守规矩的习惯,又重军功,只有从对外战争才可得爵赏,遂使我大秦无敌于天下。可是给吕不韦这么一搞,恣意任用私人,又把六国萎靡之风,引入我大秦,使小人当道,群趋奉迎、互竞捧拍之道,于我大秦大大不利。他那本吕氏春秋我看过,哼!若商鞅死而复生,必将它一把火烧掉。”
项少龙终于听到在鹿公的大秦主义者排外动机外另一种意见,那是思想上基本的冲突。吕不韦太骄横主观,一点不懂体恤秦人的心态。他接触的秦人,大多坦诚纯朴,不爱作伪,徐先、鹿公、王龁、昌平君兄弟、安谷傒等莫不如是。比较起来,吕不韦、莫傲、管中邪、嫪毐等全是异类。秦人之所以能无敌于天下,正因他们是最强悍的民族,配以商鞅的纪律约束,真是谁与争锋?吕不韦起用全无建树的管中邪和吕雄,于后者犯事时又想得过且过,正是秦人最深恶痛绝的。小盘以严厉果敢的手段处置吕雄,这一着完全押对。
徐先停下来,灼灼的眼光落到项少龙脸上,沉声道:“我并非因吕不韦非我族类而排斥他,商君是卫人,却最得我的敬重。”
项少龙点头道:“我明白徐相的意思。”
徐先摇头道:“吕不韦作茧自缚,以为害了大上,秦室天下就是他的。岂知老天爷尚未肯舍弃我大秦,出了政储君这明主,所以我徐先纵使粉身碎骨,亦要保储君直至他正式登上王座。”
项少龙暗吃一惊,道:“听徐相口气,形势似乎相当危急。”
徐先拉着他到一道小桥旁的石凳坐下来,低声道:“本来我并不担心,问题是东郡民变,吕不韦遣派蒙骜和王龁两人前往镇压,一下子把京师附近的军队抽空,现在京师只有禁卫、都骑、都卫三军在支撑大局,形势之险,实百年来首次见到。”
项少龙皱眉道:“据我所知,东郡民变乃高陵君和赵将庞暖两人的阴谋,吕不韦没有说清楚这事吗?”
徐先脸上阴霾密布,闷哼道:“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高陵君有多少斤两,谁都心中有数,十个高陵君都斗不过半个吕不韦,怎会到事发时,吕不韦才猛然惊觉,仓卒应付?”
项少龙心中冒起一股寒意,嗫嚅道:“徐相的意思是……”
徐先断然道:“此事必与吕不韦有关,只要吕不韦把奸细安插到高陵君的谋臣内边,可像扯线公仔般把高陵君控制在手上,制造出种种形势。”再肃容道:“只要吕不韦在这段期间内,把你和两位副统领除掉,都骑都卫两军,都要落进吕不韦手内,那时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况?我之所以猜到你今晚会来见我,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假若你确非吕不韦的人,以你的才智,必会发觉不妥当的地方,少龙明白吗?”
项少龙暗叫好险,要取得徐先的信任确不容易,直至刚才,徐先仍在怀疑自己是吕不韦一着巧妙的棋子,或可说是多重身份的反间谍。有点尴尬地道:“多谢徐相信任。”又不解道:“纵使吕不韦手上有都骑都卫两军,但若他的目标是政储君,恐怕没有人肯听他命令。”
徐先叹道:“少龙仍是经验尚浅,除非吕不韦得到全部兵权,否则绝不会动储君半根毛发,此乃愚不可及之举,可是只要他把我和鹿公害死,再把事情推在高陵君上,那时秦室还不是他的天下吗?蒙骜不用说,王龁这糊涂鬼在那种情况下孤掌难明,加上又有太后护着吕不韦,谁还敢去惹他呢?”接着双目厉芒一闪道:“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受制于人。吕不韦一天不死,我们休想有好日子过,大秦则是重蹈覆辙,受权臣所陷。”
项少龙差点呻吟起来,站在徐先的立场角度,策略上完全正确。问题是项少龙知道在小盘登基前,没有人可要吕不韦的命。若要不了他的命,自然是自己要丢命,此事怎博得过?只恨他不能以这理由劝徐先打消此意,难道告诉他史书写明吕不韦不会这么快完蛋吗?
正头痛时,徐先又道:“只要政储君肯略一点头,我可保证吕不韦活不过三天田猎期。”
项少龙叹道:“徐相有否想过后果?”
徐先冷哼道:“最大问题的三个人,是姬太后、蒙骜和杜壁。最难搞的还是杜壁,吕不韦一去,他必趁机拥立成蟜,若非有此顾虑,先王过身时,我和鹿公早动手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王龁从中反对。所以我希望由你说服储君,现在他最信任的人是少龙你。”
项少龙道:“我却有另一个想法,首先要通过滴血认亲,正式确认储君和吕不韦没有半丝瓜葛,其次是杀死吕不韦手下的第一谋士,此人一去,吕不韦将变成一只没有爪牙的老虎,恶不出什么样儿来,第三……”
徐先挥断他道:“你说的是否莫傲?”
项少龙讶道:“徐相竟听过此人?”
徐先轻描淡写道:“没有这点能耐,如何敢和吕不韦作对。最好把管中邪一起干掉,更是妥当。只是现在的情况是你在防我,我也在防你,若非公然动手,谁奈何得了对方?”
项少龙知道单凭此点仍未足以打动这位智者,低声道:“第三是把嫪毐捧出来与吕不韦打对台,只要拖到储君加冕之日,吕不韦这盘棋就算输了。”
徐先雄躯一震,不解道:“嫪毐不是吕不韦的人吗?”
项少龙把计画和盘托上,道:“我还提议储君给吕不韦封上一个仲父的虚街,以安他的狼子野心。”
徐先深吸一口气,像首次认识他般打量好一会,双目精光闪闪道:“说到玩手段、弄诡谋,恐怕莫傲也要让你一点,难怪到今天你仍活得健康活泼。”
项少龙暗叫惭愧道:“幸好今晚少喝了一点酒,否则真不敢当徐相这句话。”
徐先追问下,他说出今晚发生的事。
徐先听罢点头同意道:“你说得对,一天不杀莫傲,早晚给他害死。照我估计,这杯毒酒该在七天后发作,孝文王当日就是喝下吕不韦送来的药汤,七天后忽然呼吸困难窒息致死,由于从来没有一种毒药可在七天后突然发作的,所以我们虽觉得内有跷蹊,仍很难指是吕不韦下的毒手,当然也找不出任何证据。唉!现在没有人敢吃吕不韦送来的东西。真是奇怪,当日害死孝文王的药汤,照例曾经内侍试饮,内侍却没有中毒的情况?”
项少龙暗忖莫傲用毒的功夫,怕比死鬼赵穆尚要高明数倍,要知即使是慢性毒药,总还是有迹可寻,吃下肚后会出现中毒的征兆,哪有毒药可在吞入腹内七天后使人毒发呢?尽管在二十一世纪,恐怕亦难办到,除非毒药被特制的药囊包裹,落到肚内黏贴胃壁,经一段时间后表层被胃酸腐蚀,毒药泻逸出来,致人死命。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恨不得立即折返醉风楼,查看一下自己把毒酒泼下处,会否有这么一粒包了某种保护物的毒药。
徐先见他脸色忽晴忽暗,问道:“你想到什么?”
项少龙道:“我在想如何可请求徐相暂缓对付吕不韦?”
徐先笑道:“我徐先岂是徒逞勇力的莽撞之徒,少龙既有此妙计,我和鹿公暂且静观其变。不过假若你杀不死莫傲,便轮到我们动手对付吕不韦,总好过给他以毒计害死。”
项少龙拍胸口保证道:“给我十天时间!说不定我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教他死得不明不白!”
徐先愕然瞪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灵巧地翻过高墙,落到醉风楼的花园里。刚过二更天,醉风楼主楼之后的七、八座院落,仍是灯火通明,笙歌处处。项少龙好一会辨认出管中邪刚才招呼他的那座雅院,只见仍是灯光灿然,不禁叫起苦来,同时心中奇怪,难道他走后,又用来招呼另一批贵客吗?好奇心大起下,他借夜色和花草树木的掩蔽,无声无息地窜过去,到了近处,骇然伏下,心儿忐忑狂跳。原来正门处有一批大汉在守护,其中几个赫然是吕不韦的亲随。难道是吕不韦驾到?留心细看,院落四周有人在巡逡守卫,严密之极。当然难不倒他这懂得飞檐走壁的特种战士,察看形势后,他选了院落旁的一棵大树,迅速攀上去,再射出索鈎,横度往院落人字形的一边瓦面上,小心翼翼,沿索滑到檐边,探头由近檐顶的通风口朝内望去。一瞥下立时魂飞魄散,手足冰寒,差点由屋顶掉下来。灯火通明的大厅里,站了管中邪、莫傲、醉风楼的楼主伍孚,归燕和单美美五个人,正在研究被移开的长几下地席上的酒渍。
伍孚叹道:“莫先生确是奇谋妙算,先教我赠项少龙以宝物,好教他不起提防之心,又使他以为下手的是我们的好美美,谁知要他命的却是我们的归燕姑娘。”
管中邪道:“对莫兄的高明,我管中邪是没话说的。最妙是这小子还以为自己逃过大难,再不起防范之心,确是精采绝伦。”
大门洞开,吕不韦春风满脸,神采飞扬的走进来。
在项少龙瞠目结舌、全身血液差点冰凝之下,单美美乳燕投怀的扑入吕不韦怀内去,娇声道:“美美为吕相立下大功,吕相该怎么赏人家哩!”
吕不韦的手由她的纤腰落到她的隆臀上,大力拍两记,邪笑道:“让我今晚好好酬劳你吧!”
莫傲伸手搂着归燕道:“吕相莫忘我们的好归燕,若非靠她那条香舌,项少龙怎会中计。”
上面的项少龙全身发麻,差点要扑下去给吕不韦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天啊!自己的肚内竟有了随时可取自己一命的毒囊,这时代又没有开刀的手术,他项少龙岂非必死无疑。
吕不韦搂着单美美,到了那片酒渍旁,俯头细看一回,哈哈大笑道:“任你项少龙智比天高,也要着我吕不韦的道儿,却还以为反算我们一着,到喉咙被药液蚀开个口儿,还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项少龙听得心中一动,燃起希望。若药囊只是黏在喉咙处,将有取出来的机会。
管中邪道:“美美姑娘的表演才精采哩,我差点给她骗过。”
吕不韦俯头吻在单美美的香唇上,弄得她咿唔作声,春意撩人。
管中邪伸手按在伍孚的肩头上,笑道:“此事成功,伍楼主当的这个官,必定非同小可。”
伍孚欣然道谢,又有点担心地道:“那东西会不会无意间给他吐出来?”
倚着莫傲的归燕娇笑道:“楼主放心,那东西不知黏得多么紧,若非给他的舌头卷过去,奴家还不知该怎办好。”
莫傲接口道:“这东西最不好是会黏在杯底,否则我的小燕子就不用牺牲她的香舌,给这家伙大占便宜。”
管中邪笑道:“只是占了点小便宜吧!大便宜当然还是留给莫兄。”
一时男的淫笑,女的不依娇嗔。项少龙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时离开,想方法把毒囊弄掉。此着妙计确是厉害,当时舌头交缠,意乱情迷,哪想得到竟是死亡之吻。自己确是大意,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识穿单美美是他们的人,还一番造作,教人笑穿肚皮。
吕不韦笑道:“**苦短,莫先生该到小燕的香闺,好好答谢美人。”转向伍孚道:“伍楼主此回做得很好,我吕不韦必不会亏待你。”
哈哈一笑,拥着单美美去了。项少龙知道再不会听到什么秘密,悄悄离开。
项少龙惨哼一声。滕翼由他张开的大口里,把拗曲的幼铜枝抽出来,尾端的小圆片上黏着一粒乌黑色的药丸,只有苍蝇般大小。旁边的陶方、荆俊、蒲布、刘巢等人齐松一口气,抹掉额上的冷汗。项少龙咽着被刮损的咽喉,说不出话来。滕翼把毒丸移到眼前,众人俯近研看。
荆俊狠狠道:“有什么方法把毒丸送进莫傲的喉咙里去呢?”
项少龙清清喉咙,沙哑声音道:“毒丸若是混在酒里,会黏在杯底,可是在毒死孝文那碗药汤里,却没有这种情况。”
陶方大喜道:“那即是说,只要我们得到那条药方,当可找到其中某种药物,可以中和它的黏性,到进入喉内才会黏着,如此一来,要毒杀莫傲再非难事,这药方必然会留有纪录的。”
滕翼一震下望往项少龙,两人同时想起图先,旋又摇头。
若图先可轻易向莫傲下毒,早把他毒死。
蒲布颓然道:“找到可中和毒丸黏性的方法并没有用,难道捧碗药汤哄他喝下去吗?”
项少龙道:“我们大可随机应变,毒丸由我随身携带,再相机行事。夜了!我们尽量睡一觉好的,否则明天恐没有精神去应付莫傲另一些阴谋诡计,二哥和小俊更要打醒十二个精神。”
众人无不同意,各自回房休息。
项少龙回到后堂,不由想起纪嫣然等众娇妻,神思恍惚间,娇声昵昵在耳旁响起道:“大爷回来了!”
项少龙愕然望去,只见周薇和衣躺在一角地席处待他回来,看样子是刚给他吵醒过来,看她钗横鬓乱海棠春睡后的神态,心中大叫不妙。
自赵倩和春盈诸女去世,他饱受折磨,整整一年有如活在噩梦里,英雄气短,偏又步步落在下风,使他再不愿有男女间新的责任和感情上的承担。对琴清如是,对嬴盈如是。他虽答应昌平君兄弟对嬴盈勉力而为,却是敷衍的成份居多,绝不热心,亦自知未必斗得过管中邪。不过都及不上眼前的周薇使他头痛。看她行事作风,显是自尊心极重和死心眼的人,敢爱敢恨。幸好现在和她关系尚浅,还有转圜的余地,干咳一声道:“这么晚,还不回去睡吗?”
周薇起身施礼,温柔地为他脱下外袍,欣然道:“早睡过了,现在不知多么精神,陶公安排最尾后那间房子给我,现在让小婢侍候大爷沐浴好吗?”话完早红透双颊。
项少龙心中叫糟,自己已多晚没有妻婢相陪,今晚又曾偎红倚翠,挑起**,若说不想女人,只是在欺骗自己,给她这么以身相陪,后果实不敢想像。若断然拒绝,她受得了吗?
幸好周薇要为他宽衣时,脚步声响。
项少龙回头望去,见来的是荆俊,大讶道:“小俊!有什么事?”
荆俊仍以为周薇是周良的妻子,奇怪地瞪她。
项少龙低声吩咐周薇退避入房,道:“什么事呢?”
荆俊看着周薇消失处,奇道:“她怎会在这里的?”
项少龙解释她和周良的兄妹关系,荆俊双目立时亮起来,嘿然道:“三哥真好艳福,周薇若非荆钗布裙,不施脂粉,艳色绝不会逊于田凤和田贞。”
项少龙心中一动,着他在一旁坐下后,笑道:“小俊对她似乎有点意思哩?”
荆俊赧然道:“三哥说笑,小俊怎敢来和三哥争女人。”
项少龙欣然道:“她并非我的女人,假设你有意思的话,不如多用点功夫,三哥我绝不介意,还非常感激你哩!”
荆俊大喜道:“嘿!让我试试看!说到哄女孩,我比以前进步多了。”
项少龙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你不去休息却来找我,究竟为什么事?”
荆俊道:“三哥的腿还可以再出动吗?”
项少龙道:“只要不是动手过招,没有问题。你有什么好主意?”
荆俊道:“现在离天明尚有两个多时辰,要杀死莫傲,这是唯一的机会。”
项少龙皱眉道:“莫傲身旁能人众多,吕不韦又在那里,怎么下手?”
荆俊道:“硬来当然不成,不过我对醉风楼的环境非常清楚,更知道单美美和归燕的闺房在哪里,只要我们摸到那里去,或有办法把那颗毒丸喂入莫傲的喉咙里,然后再轻轻松松等待他毒发身亡,岂非大快人心?”
项少龙喜道:“计将安出?”
荆俊摊开手掌,现出一截三寸许黑色树枝似的东西,得意洋洋道:“这是由**树采来的香枝,燃点后的烟只要吸入少许,立即昏昏欲睡,若在熟睡时吸入,保证掌掴也醒不过来,三哥明白吧!”
项少龙沉吟片晌,断然道:“你最好通知二哥,若这么令人快慰的事少了他,我们两个都要挨骂的。”
凭着勾索,三兄弟悄无声息地潜入醉风楼东,躲在花丛暗处。树木掩映中,隐见灯光。
荆俊这识途老马道:“竹林内有四座小楼,分别住着醉风楼的四位大阿姐,就是单美美、杨豫、归燕和白蕾,合称醉风四花,归燕的小楼位于左方后座,只要过得竹林一关,就有机会摸入楼内,若我没有记错,每座楼旁都种有香桂树,躲躲藏藏应是易如反掌。”
滕翼皱眉道:“既有吕不韦在内,防守必然非常严密,竹树更是难以攀椽,只要有人守着竹林间的出入口,我们怎进得去?”
项少龙道:“另一边是什么形势?”
荆俊苦笑道:“仍是竹林,所以这地方有个名字,叫‘竹林藏幽’,只要过得这关,莫傲就死定了。”
脚步声响,两名武士提着灯笼走过来,边走边谈笑着。三人屏息静气,倾耳细听。
其中一人道:“这四个妞儿确是花容月貌,又够骚劲,连我们的管大爷也动心,留宿在杨豫的小楼里。”
另一人道:“听说还有个白蕾,不知她今晚是否要陪人,若没有的话,由我两兄弟招呼她好了。”
先前的大叹道:“你付得起渡夜资吗?何况听说纵有银两,她未必肯理睬你哩!”
直至他们去远,项少龙心中一动道:“白蕾陪的该是韩闯,说不定会有机会。”
话犹未已,人声由前院方向传来,其中一个隐隐认得是老朋友韩闯,还有女子的娇笑声,不用说该是白蕾。
滕翼大急道:“怎样瞒过白蕾呢?”
此时一群人转入这条花间小径,领路的是两个提着灯笼的美婢,接着是四名韩闯的近卫,然后是搂搂抱抱的韩闯和白蕾,最后是另八名亲兵。看到这种阵势,项少龙亦是一筹莫展。
荆俊忽地凑近滕翼道:“白蕾并不认得二哥的!”
项少龙灵机一触道:“二哥可冒充太子丹的人,韩闯刚和他喝完酒。”
这时韩闯等刚路过他们藏身处,转上直路,朝竹林方向走去。
滕翼先解下佩剑,硬着头皮窜出去,低嚷道:“侯爷留步,丹太子命小人来有要事相告。”
韩闯等整队人停下来,近卫无不露出戒备神色。滕翼大步走去,众人虽见到他没有佩剑,仍是虎视眈眈,手握剑柄。
韩闯放开白蕾,冷冷道:“丹太子有什么说话。”
滕翼心知韩闯的手下绝不会任自己靠近他们主子的,远远立定,施礼道:“小人龙善,乃丹太子驾前右锋将,韩侯这么快忘了小人吗?”
龙善是当日滕翼在邯郸时用的假名字。
韩闯呆了一呆,醒觉过来,哈哈笑道:“记起了记起了!右锋将请恕本侯黑夜视力不佳。”转身向白蕾道:“小蕾儿先回房去,本侯立即来。”白蕾哪会疑心,叮咛韩闯莫要教她苦候,偕两个丫环先去。
在韩闯的掩护下,三人换上他手下的外裳,无惊无险地进入守卫森严的竹林,到了与归燕闺楼只隔一棵香桂树的白蕾居所。韩闯向三人打了个眼色,迳自登楼。白蕾的四名贴身美婢,分两人来招呼他们。项少龙、荆俊和滕翼怕给小婢认出来,早向韩闯的手下关照,其中两人匆匆把两婢拖到房内,不片晌已是娇吟阵阵,满楼春声。
在韩闯布在楼外的亲卫放哨把风下,三人先后攀上桂树,到达归燕的小楼瓦顶处。房内传来鼾声。若论飞檐走壁的身手,项滕两人都及不上荆俊,由他觑准机会穿窗进房,顷刻后莫傲的鼾声变成沉重的呼吸。项少龙示意滕翼留在屋顶,自己翻进去。荆俊正蹲在榻旁,向他打出一切顺利的手势。项少龙心中大喜,窜了过去。
在几头的油灯映照下,荆俊已捏开莫傲的大口,项少龙忙取出毒丸,以铜枝送入他的喉嘴里,肯定黏个结实,正要离去,足音在门外响起。项少龙和荆俊大吃一惊,同时跨过榻上两人,躲在榻子另一端暗黑的墙角里。
敲门声响,有人在外面道:“莫爷!吕相有急事找你。”
莫傲和归燕当然全无反应。项少龙人急智生,伸手重重在莫傲脚板处捏一记。幸好荆俊的迷晕香只够让莫傲昏上一阵子,莫傲吃痛下,呻吟一声,醒过来。
那人又唤道:“莫爷!”
莫傲刚醒过来,头脑昏沉地道:“什么事?”
叫门的手下道:“吕相刚接到紧急消息,刻下正在楼下等候莫爷。噢!吕相和管爷来了。”
项少龙和荆俊暗叫不妙,却苦在莫傲已坐起来,想冒险逃走都办不到。
幸好吕不韦的声音在门外道:“我们在外厅等你。”
莫傲推推归燕,见她毫无反应,在她雪白的胸脯捏一把,起身穿衣,脚步不稳地推门外出。这次轮到项少龙和荆俊两人喜出望外,忙蛇行鼠步直抵房门处,贴耳偷听。
吕不韦首先道:“刚接到消息,短命鬼项少龙竟去找徐先,商量整个时辰,然后返回乌府去。哼!莫先生认为他们会弄些什么阴谋出来呢?”
莫傲显然因曾受**香的影响,脑筋远及不上平时灵活,呻吟道:“不知是否因太高兴下多喝点酒,我的头有些痛。”
管中邪道:“莫兄先喝杯解酒茶,定定神便没事的。”
接着是斟茶递水的声音,听声息,外面应只有吕不韦、莫傲和管中邪三人。
好一会后,吕不韦道:“莫先生是否肯定那狗杂种会在最后一天晚猎时才毒发?没有高陵君袭营的掩饰,则谁都会猜到是我们动的手脚。”
莫傲舒一口气,道:“吕相放心,我曾找了十多个人来作实验,保证时间上不会出差错。”
管中邪笑道:“没有项少龙,他们必然阵脚大乱,而我们则是准备充足,到时我们先护着储君和太后渡河,等轮到鹿公和徐先,就弄翻木桥,再在水底把他们刺杀,干手净脚,谁会怀疑我们呢?”
吕不韦道:“最怕是徐先和项少龙等先发制人,提前动手,我们就要吃大亏。”
莫傲胸有成竹道:“放心好了!一天没有弄清楚高陵君的虚实,他们哪敢动手,以免徒便宜了高陵君,谅他们的胆子仍没有这么大。”
吕不韦道:“现在最头痛是政儿,他似是一点不知道自己乃是我吕不韦的亲生骨肉。唉!是朱姬那贱人不好,我多次催她去和政儿说个清楚,她竟一口拒绝。又不肯接受封我为摄政大臣的提议,哼!嫪毐真地没用,些许小事都办不到。”
管中邪道:“我看关键处仍是项少龙,有了他,太后不用完全倚赖吕相。”
莫傲哑然失笑道:“我忽然想出一计,既可讨太后欢心,使她接受封吕相为摄政大臣,又可掩人耳目。”
正在门内偷听的荆项两人好奇心大起,暗忖莫傲果是诡计多端。吕不韦大喜追问。
莫傲笑道:“只要让太后知道吕相和项少龙再无嫌隙,将可消除她心中疑虑。所以只要化解她这个心结,她对吕相自会言听计从。”
管中邪微带不悦道:“莫兄不是又要娘蓉佯作嫁给项少龙吧!”
莫傲失笑道:“管兄不是要和一个只有三天命的人争风呷醋吧!”接着压低声音道:“吕相明天可请太后亲自宣布三小姐和项少龙的婚事,同时把吕相封为摄政大臣,把这两事合而为一,等若明示太后只要肯让吕相坐上此位,就拿最疼爱的女儿出来作为保证项少龙的安全,在这种情况下,太后为了项少龙,自然会让步的,当然还要着嫪毐下点工夫。”
室内的项少龙到此刻仍未弄得清楚摄政大臣和宰相有何分别,照想该是进一步削去小盘的自主权,管中邪再没有出言反对。
吕不韦欣然道:“确是妙计,中邪!由你对娘蓉做点工夫!这妮子最听你的话,上回你教她来大闹一场,她的表演确是精采。”
室内的项少龙方才知道吕娘蓉进来大吵大闹,破坏婚议,竟是有预谋的行动,不由心中大恨。吕娘蓉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不用再对她有怜惜之心。正如荆俊所说,玩玩她也好,等若向吕不韦和管中邪各捅一刀。
吕不韦道:“事情就这么决定,快天亮了……”
项少龙两人哪敢再听下去,慌忙离去。想不到神推鬼使下,竟得到这么关键性的情报。整个局势立时不同。
天尚未亮,韩闯被迫拖着疲乏的身体,好掩护项少龙等离开醉风楼。到了街上,两批人分道扬镳。回到乌府,天已微明,项少龙三人哪敢怠慢,匆匆更衣,滕荆两人先返衙署,准备田猎大典的诸般事宜,项少龙则赶赴王宫。途中遇上徐先的车队,被徐先邀上车去,原来鹿公亦在车内,当然是在商讨应付吕不韦的方法。两人虽全副猎装,却无盛事当前的兴奋。
鹿公见他两眼通红,显是一夜没睡,点头道:“少龙辛苦。”
项少龙欣然道:“身体虽累,心情却是愉快的。”
徐先讶道:“少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知又有什么新的进展?”
项少龙压低声音,把昨晚夜探青楼,听到吕不韦三人阴谋与密议的事说出来。两人大叹精采难得。
鹿公拍腿叫绝道:“黏到喉咙的毒丸都教少龙弄出来,可见老天爷对我大秦确是另眼相看。”
徐先道:“既是如此,我们就依少龙之议,以嫪毐制吕不韦,实行以毒攻毒。说真的,吕不韦治国的本领确是不错,让他得意多几年,到将来储君登位,再把他收拾。”
鹿公道:“期间我们须牢抓军权,用心培养人材,对付起这家伙来,更得心应手。”
项少龙道:“小将有一建议,就是王翦……”
徐先笑着打断他道:“这个不用少龙提醒,我们早留心此子,让他再历练多点时间。唉!王龁老得有点糊涂,好应由后生小子取代。”
鹿公显然心情大佳,笑语道:“少龙是否准备接收吕娘蓉,好气死吕不韦和管中邪呢?”
项少龙失笑道:“为这事头痛的该是他们。”
徐先道:“摄政大臣的权势非同小可,那时他等若储君,没有他点头,什么政令都批不下来。”
项少龙道:“徐相还记得我提过‘仲父’的虚衔吗?就拿这来骗骗吕不韦,三天后莫傲归天,那时轮到他阵脚大乱,加上嫪毐又当上内史,吕不韦到时才知是什么一回事呢。”
此时车队进入王宫,三人心怀大畅,恨不得立即过了未来的三天,好看看恶人有恶报那大快人心的一幕。项少龙原本沉重紧张的心情,已被轻松欢畅的情绪替代。好!就让老子拿这些人开心一下,连鹿丹儿和嬴盈这两个靠向管中邪的丫头也不放过,令生命更多采多姿。
王宫教场上旌旗飘扬,人马荟聚。有份参加田猎者,若非王侯贵族,就是公卿大臣的亲属家将,又或各郡选拔出来的人才,人人穿上轻袍带革的猎装,策骑聚在所属的旗帜下,壮男美女,一片蓬勃朝气,人数约在五千人左右。一万禁卫,分列两旁,准备护卫王驾,前赴猎场。
昌平君、昌文君和管中邪三人忙个不了,维持场中秩序。项少龙离开马车,骑上疾风,领着十八铁卫,以闲逸的心态,感受大秦国如日初升的气势。其中一枝高举的大旗书了个“齐”字,使项少龙记起“老朋友”田单,不由心中好笑。若吕不韦告诉田单已经收拾了他的话,田单不但白欢喜一场,还会疏于防范,教自己更有可乘之机。徐先、吕不韦、鹿公等宿将大臣,均聚集在校阅台的两侧,贵客如田单、太子丹等亦在该处,却见不到韩闯,想来他该已起程回国。最触目的是嬴盈等的女儿军团,数百个花枝招展的武装少女,别树一帜地杂在众男之中,不时和旁边的好事青年对骂调笑,带来满场春意。
但最惹人注意的却非她们,而是他自己的娇妻美婢和琴清,她们没有旗帜,在数十名家将拥卫下,站在一侧,使得远近的人,不论男女都伸头探颈地去看她们过人的风采。纪嫣然和琴清当然不在话下,乌廷芳和赵致亦是千中挑一的美女,而田贞田凤这对连他也难以分辨的姊妹花,也是教人叹为罕见,议论纷纷。
项少龙哪按捺得住心中的情火,策马来到众女旁,笑道:“你们这队算作什么军哩?”
纪嫣然等纷纷奉上甜蜜的欢笑。
琴清反神色冷淡道:“太后特别吩咐,要我们这三天陪她行猎,项大人说该算什么军呢?”
项少龙见她神态冷淡,猜她是因自己上次恶作剧讨她便宜,惹怒了她,又或对自己这登徒浪子生出鄙视之心。暗叹一口气,淡淡一笑,没有答话,来到乌廷芳和赵致间问道:“宝儿呢?”
乌廷芳兴奋得俏脸通红,娇笑道:“真想抱他同去打猎,却怕他受不起风寒,只好留在清姊处由奶娘照顾。”
赵致道:“项郎啊!让我给你介绍两位新奶娘好吗?”
后面的田氏姊妹立时玉颊霞烧,不胜娇羞,看得项少龙心头火热、想入非非,乌廷芳在马上凑过来道:“项郎啊!今晚到我们帐内来好吗?人家想得你很苦哩!”
项少龙食指大动,忙点头答应。此时鼓声急响,小盘和朱姬在禁卫簇拥下,登上检阅台。全场登时肃然致礼,齐呼我王万岁。田猎在万众期待下,终于开始。
田猎的队伍,连绵十多里,声势浩荡。沿途均有都骑兵守护道旁高地,防范严密。为显示勇武的国风,小盘朱姬一律乘马,在禁卫前呼后拥下,领头朝田猎场开去。吕不韦、徐先、鹿公、王绾、蔡泽等公卿大臣,则伴在小盘和朱姬左右。项少龙陪乌廷芳等走一会后,李斯特意堕后来找他。两人离开官道,沿路侧并骑走着。
李斯低声道:“每次当我见到琴太傅,都觉得她比纪才女更动人;但当见到纪才女,又感到琴清及不上她。现在终于同时看到她们,终于明白什么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项少龙道:“李兄今天的心情很好哩!”
李斯摇头道:“只是苦中作乐吧!三天田猎外弛内张,危机重重,小弟的心情可以好得到哪里去。”仔细打量项少龙一会,续道:“项兄昨晚定是睡得不好,两眼红筋密布,又声音嘶哑,教人担心。”
项少龙苦笑道:“我根本没有睡过,何来睡得好不好呢?至于声音嘶哑,则是因喉咙给刮伤,但若没此一伤,就要小命不保。”接着简要的说出昨晚惊险刺激、峰回路转的经过。
李斯听得合不拢嘴来,兴奋地道:“待会定要告诉储君,唉!我愈来愈佩服项兄。”又道:“难怪刚才吕不韦来向太后和储君禀告,说要把女儿嫁与项兄,请太后和储君作主,太后当然高兴,储君和我却是大惑不解,原来个中竟有如此微妙曲折。嘿!项兄当不会拒绝吧!”
项少龙失笑道:“你说我会吗?”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畅笑。
李斯道:“我大秦一向惯例,是在田猎时颁布人事上的安排和调动,或提拔新人。项兄向储君提议封吕不韦为仲父之计,确是精采,既可堵住他的口,又可使他更招人猜疑。储君准备当太后再迫他任命吕不韦为摄政大臣,以此法应付。”
项少龙眼角处瞥见管中邪策马赶上来,连忙把话题岔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管中邪虽是一晚没睡,却比项少龙精神许多,神采飞扬地来到项少龙另一边,先向李斯打个招呼,随口道:“李大人自入宫侍奉储君,我们少有聚首机会,趁这三天大家该好好相聚。”
项少龙心中一动,暗忖吕不韦若要完全控制小盘,必须以例如莫傲这样的人去代替李斯,所以李斯或会是这次吕不韦要铲除的目标之一,自己为何以前却没有想及此点?说到底,皆因己方缺乏一个像莫傲般头脑清明的谋士。李斯本是最佳人选,但由于要助小盘日理万机,分身不得。想到这里,不由想起纪嫣然,禁不住暗骂自己空有智比孔明的贤妻,竟不懂事事求教,让她发挥。
管中邪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项大人为何心神恍惚?”
项少龙生出顽皮作弄之心,向李斯打个眼色,道:“管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李斯有点明白,一声告罪,归队去了。
管中邪讶道:“项大人有什么话要和卑职说?”
项少龙叹道:“刚才李长使来告诉我,吕相有意把三小姐下嫁于我,说不定今天会由太后正式颁布。但我却知三小姐倾心的是管兄,坦白说!无论我将来和管兄各自立场如何,但对管兄的胸襟气魄和剑术是衷心佩服的,亦不会计较管兄异日因立场不同与我对立;要嘛就明刀明枪拚个高下。所以只要管兄一句说话,我项少龙立即去向太后和储君表明立场,不敢误了三小姐的终身。”
管中邪本来双目厉芒闪闪,听毕后沉吟不语,脸上透出复杂的神色。项少龙亦心中佩服,因他大可一口否认,自己也拿他没法,但那样就显出他是睁眼说谎的卑鄙小人。现在形势之微妙,除了局内的几个人外,谁都弄不清楚。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务要置对方于死地,那已成暗着来做的公开事。
在管中邪看来,项少龙有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内,谁都救不了他,只是项少龙自己以为已避过大难吧。故此项少龙这么表白心迹,摆明不欲以此来占吕娘蓉的大便宜,可见项少龙乃真正的英雄,不会因自己以毒计害他而利用吕娘蓉来打击自己,他管中邪岂能无愧于心。项少龙却是心中暗笑,等待最强对手的反应。
管中邪忽地苦笑起来,道:“虚饰的话我管中邪不想说,不过三小姐下嫁项兄一事,却非我可以作主的,更不可因我而破坏。有所求必有所失,人生就是如此。三小姐年纪尚幼,好使性子,但凭项大人的本领,定可使她甘心相从,项大人莫要再为此心烦。”
一声告罪,拍马去了。项少龙心中暗叹,图先说得不错,管中邪始终不是正人君子,纵对着自己这个在他认为必死的人,仍不肯说一句半句真诚的话,可见他是如何无情。不过这正是他所预期的,当三天后他项少龙尚未死,而吕娘蓉则成为自己的未过门妻子,偏又是管中邪劝吕娘蓉接受安排,那时他的悔恨,将对他造成心理上严重的打击。当年他在他师弟连晋手上把乌廷芳和赵雅横刀夺过来,使连晋失去理智,进退失据下,为他所乘。想不到同一样的情况,会在管中邪身上重演。那时他会采取什么激烈的行动呢?
想到这里,忙赶上纪嫣然,好向她详述一切。琴清、纪嫣然诸女,正与太后朱姬走在一块儿,谈笑甚欢,再前点是小盘和吕不韦等人的行列。项少龙怕见朱姬,惟有随在后侧,找寻机会。
有人叫道:“项大人!”
项少龙别头望去,见到嫪毐离开内侍的队伍,到他身旁恭敬施礼。
项少龙回礼后欣然道:“嫪大人神采飞扬,必是官运亨通。”
嫪毐压低声音道:“全赖项大人厚爱提携,储君更明言是项大人全力举荐小人的。”接着兴奋起来道:“储君这两天会正式任命小人作内史,以后与项大人合作的机会多着哩1
项少龙知他的感激出自真心。对嫪毐来说,要的只是权力财富,哪管服侍的对象是何人。以前须听吕不韦的话,是为了得到晋身的机会。对他这种寡情薄义、心毒如禽兽的人来说,哪会念吕不韦的旧情。
项少龙低声问道:“吕相知悉此事吗?”
嫪毐忿然道:“他昨天才知道,还在太后跟前大发脾气,幸好给太后顶回去。”
项少龙故作愕然道:“嫪兄升官发财,他理该高兴才对,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嫪毐狠狠道:“他当然不会说反对我当内史,只说我因犯事入宫,如今连升数级,必会惹人闲言。嘿!说到底,还不是想我一生当奴仆。”
项少龙心中暗喜,知道他和吕不韦的矛盾终于明显化,正容道:“嫪兄放心,我已在徐相和上将军前为你打点过,保证他们会嫪兄。”
嫪毐目瞪口呆道:“嘿……这……这……”竟是说不出话来。
项少龙忍住肚内的笑声,沉声道:“吕不韦一向是这样的人,你的官愈大,太后和储君愈看重你,他愈妒忌你。但嫪兄暂可放心,一天他除不去我项少龙,便无暇理你。”
嫪毐浑身一震,露出深思的表情。这时田贞看到他,堕后来会。项少龙拍拍嫪毐的肩头,迎了上去。嫪毐这粒对付吕不韦的奇异种籽,终于发芽。
泾水西岸营帐连绵,旌旗似海。项少龙和纪嫣然、乌廷芳、赵致、田氏姊妹置身在王营所在的平顶小丘上,俯览远近形势。今趟虽非征战,但行军立营,无不依据军规兵法。在六国中,以秦人最重武力,男女自幼习武不在话下,对于行军布阵,更是人人熟习。由于这里地势平坦,平原广泽,无险可恃,所以设的是方营。小盘所据的木寨为中军,等于指挥总部,寨内有近二十个营帐,小盘和朱姬两帐居中,其他营帐住着王族内侍,又或像琴清这类身份特别、又与王室亲近的人。
以木寨为中心,平顶丘左右两旁的营帐名为左右虞侯,分由昌平君和昌文君率禁卫驻扎,属由小盘直接掌握的机动兵力,负责中军的安全。至于其他人等,分东西南北四军,布成方阵,众星拱月般团团围着中军,作其屏卫。至于项少龙的都骑军,则在远方设营,遥遥保护整个方营,有点似戍边放哨的味儿。除中军外,营帐十个一组,每组间留下可供八马并驰的走道。每军的中心处,又留下大片空地设有马栏和练习骑射的广场,让田猎者舒展筋骨,又或比拚骑术,射箭练剑,非常热闹,有点像个游艺大会。
此时距黄昏田猎的时刻仍有两个多时辰,人人兴高采烈,聚集在六个大广场处戏耍。王营下方的主广场,变成嬴盈等女儿军的天下,有意追求这批刁蛮秦女的年轻贵胄,拥到这里来找寻机会,其盛况自非其他骑射场可比。一时马嘶人声,响彻三千多个营帐的上方。长风拂来,旗帜猎猎作响,倍添军旅的气氛。
纪嫣然尽悉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故,微笑道:“高陵君来袭时,必会先使人烧王营的木寨和离河最远的营帐,由于近日吹的是东南风,火势浓烟迫来,我们惟有渡河往泾水北岸去躲避。”项少龙和诸女看着横跨泾水的两道木桥,生出寒意,若两道桥梁给破坏,后果不堪想像。纵使桥梁仍在,一时间亦不容那么多人渡过,所以登不上桥的人只好各自游往对岸去,在那种混乱的形势下,吕不韦要刺杀几个人,确非难事。
可以预想到时管中邪会“大发神威,镇定从容”地护着朱姬和小盘由桥上撤走,而项少龙则“毒发身亡”,事后管中邪还“立下大功”,莫傲这条毒计确是无懈可击。际此春雨绵绵的时节,放火非是易事,但高陵君乃是内奸,其营帐正是在王营下东南方的一处营帐内,弄点手脚乃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此法确是可行。尤其那时正值田猎的重头戏登场,大部份人均到西狩山进行晚猎,防备之心薄弱,乃偷营的最佳时刻。若昌平君兄弟都给干掉,可能禁卫军的指挥权亦会被吕不韦抢过去。
项少龙吁出一口凉气道:“嫣然高明,一眼看穿高陵君的策略,所以只要密切监视,看看高陵君或吕不韦的人何时为营帐涂上火油一类的东西,当知道他们发动的时刻。”
纪嫣然得夫婿赞赏,喜孜孜地以甜笑回赠。
蹄声响起,昌文君策马而至,嚷道:“我们到下面骑射场去凑热闹啊!”
诸女回头往他望去,这家伙正狠狠地瞪着纪嫣然和诸女,露出倾慕迷醉的神色,欣然道:“诸位嫂子福安,唉!我对少龙真是妒忌得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乌廷芳听得“噗哧”娇笑,露出比鲜花更艳丽的笑容,道:“昌文君忙完了吗?”
昌文君装出个忙得透不过气来的表情,道:“太后和储君刚安顿好,琴太傅被太后召去说话,嘱小将来通知各位嫂子。”
项少龙打个呵欠,道:“你去凑热闹吧!我想回营好好睡上一觉。”
昌文君哈哈一笑,策马由项少龙和纪嫣然间穿进去,探手牵着项少龙的马缰,硬扯他奔下坡去,招呼诸女道:“我们玩耍去!”
诸女看到项少龙被扯下去的无奈表情,娇笑连连中,策马追去。
“飕!”的一声,三枝劲箭连珠迸发,正中三百步外箭靶红心,围观的近千男女,爆起一阵喝采声。
射箭的嬴盈得意洋洋地环视全场,娇叱道:“下一个轮到谁啊?”
众男虽跃跃欲试,但珠玉在前,假若不慎失手,立即当场出丑,一时间没有人敢应她。
管中邪哈哈笑道:“我们女儿军的首席射手神箭一出,谁还敢来献丑?”
嬴盈得他赞赏,忙飞他一个媚眼,看得诸公子心生妒意,却更是没有人敢行险一试。项少龙刚下马,看到嬴盈箭法如此厉害,倒吸一口凉气。要射中红心,他自问可以办到,但三箭连珠发射,就没有把握,难怪嬴盈如此自负。众女儿军看到项少龙,均露出不屑表情,可是看到纪嫣然,却无不露出既羡且妒的神色。
鹿丹儿排众而出,嚷道:“项统领的腿伤好了吗?听说你挡箭的剑术天下无双,不知射箭的功夫如何?”
近千道目光,立时落在项少龙身上,然后移到他身旁的纪嫣然身上。
纪嫣然当然知道项少龙的箭法非其所长,更明白秦人重武,假若项少龙托伤不出,对他的形像大有损害。一声娇笑,解下外袍,露出内里素白的紧身劲装,轻举玉步,来到场心,以她比仙籁还好听的声音道:“先让嫣然试试好吗?”她那种慵慵懒懒,像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偏又是绰约动人的风姿,不论男女都给她勾出魂魄来。
语毕,呆看着她玲珑浮凸、优美曼妙至无可挑剔的体态的诸男,才懂得欢呼喝采。嬴盈狠狠地瞪纪嫣然两眼,有点不甘愿地把强弓递与她。纪嫣然见她脚下摆出马步,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悠然但又迅捷的探手抓着强弓一端,使下巧劲,嬴盈尚未有机会发力,强弓落到这美丽得令她自愧不如的才女手上。此回管中邪也露出惊异之色。
项少龙旁边的昌文君低声道:“煞煞我妹子的傲气也好!”
嬴盈想不到纪嫣然看破自己的阴谋,失措地退到鹿丹儿旁。在场的都骑军内奔出两人,荣幸地向纪嫣然奉上长箭。纪嫣然仍是那副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俏美模样儿,嘴角挂着一丝可迷倒天下众生的笑意,背着三百步外的箭靶,接过三枝长箭,夹在指隙处。全场肃静无声。倏地纪嫣然旋风般转过娇躯,在众人瞠目结舌下,三枝劲箭连珠迸发,一枝接一枝向箭靶流星逐月般电射而去。
发第一箭时,她仍是背着箭靶,只是反手劲射,到第三箭,变成正面对靶。“笃!”的一声,第一枝箭命中红心,接着两枝箭都分别命中前一箭的尾端,神乎其技处,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登时把嬴盈的箭技比下去。全场采声雷动,久久不竭。纪嫣然心恨嬴盈和鹿丹儿等“欺负”大君,眼尾也不看她们,向众观者施礼,凯旋而归。项少龙却知道这个“仇”愈结愈深。此时有近卫来报,储君召见项少龙。
进入木寨的大闸,一队女将策马由后方驰来,带头的赫然是吕娘蓉,其他是她的贴身女卫。吕娘蓉看到他,神情复杂,小嘴骄傲地翘起来,故意加鞭,旋风般由项少龙旁经过。项少龙不由对她生出鄙夷之心,此女明知自己“吞了毒丸”,仍对自己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可知虎父无犬女,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哼!迟些她就知道滋味。
主营前的空地处传来开气扬声的叱暍声,原来小盘在射箭,吕不韦、徐先、鹿公、昌平君等一众大臣将领在旁助威喝采。
李斯见他到来,移到他旁道:“是时候了!”
项少龙当然知道李斯指的是取血以“不认亲”一事,看李斯神色紧张,明白他正在担心小盘说不定是吕不韦的儿子,那就糟透。项少龙挤到站在后方的鹿公和徐先身旁,摸出取血的针,向两人打个眼色,两人的呼吸立时深重起来。小盘这时射了十多箭,有四枝正中红心,其他落在红心附近,已超出他平日的水准,难怪群臣喝采。其实只要他射中箭靶,各人已非常高兴。
王贲向他奉上另一枝箭,小盘见到项少龙,转身举着大弓兴奋地走过来,欣然道:“太傅!寡人的成绩还不错吧!”
项少龙知他在给自己制造取血的机会,致礼道:“若储君多用点手,少用点眼,成绩当会更好。”
小盘讶道:“射箭最讲究眼力,多用点手是什么意思?”
不但小盘不解,其他人都不明白项少龙在说什么,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去。吕不韦旁的吕娘蓉和莫傲,狠狠盯着他。项少龙恭敬地请小盘转过身去,藉着纠正他的姿势,把针尖轻轻地在他颈侧的血管刺下去,由于小盘运动后血气运行,一股鲜血立时涌出,流进针尾的小囊去。由于他身后是徐先、鹿公和昌平君,他三人固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他人却看不到。
小盘“唉!”一声,往后颈摸去,故意道:“有蚊子!”
项少龙反手把针塞入徐先手里,道:“储君莫要分心,射箭之道,手眼固须配合,但以手瞄却胜过以眼瞄,这是由于眼看到目标,还要通知自己的心,再由心去指挥手,隔了多重。但若以手去瞄准的话,便少去重重阻隔,看!”
随手拔出五根飞针,闪电般往二百步外的箭靶掷去。众人哪想得到他是掷针而非射箭,齐感愕然,五枝飞针一排的钉在箭靶上,中间的一根正中红心,针与针间相隔均是一寸,分毫无误,其结果连项少龙也没有梦想过。他的飞针绝技虽然著名,各人仍是首次目睹。只看他能在二百步的距离达到如此神乎其技的准绳,可知他不但手劲惊人,且有独特的手法,否则休想办到。吕不韦父女和莫傲同时露出骇然之色。这时众人才懂得喝采叫好。吕不韦和莫傲对视一笑,显是想起项少龙命不久矣,无论如何厉害也不用担心。
小王贲兴高采烈地想去拔回飞针,好送回给项少龙,小盘见状喝止道:“让飞针留在靶上,寡人要带回宫内作个纪念,这三天就让它们像现在那样子。”
小盘露出崇慕之色,道:“难怪太傅的飞针如此既快且准,原来是用手的感觉去掷。”
项少龙虽成了都骑统领,可是仍是职兼太传,故可教导小盘。
项少龙暗察吕不韦和莫傲,亦有留心吕娘蓉,只见她眼内惊异之色久久不退,显然被自己一时忘我下露的漂亮一手所震慑,坦白说,若要蓄意而为下再掷一次,他反全无把握。说真的,他平时练针,也是以眼去瞄准,只有刚才方是用手去瞄。
鹿公赞叹道:“少龙这一手飞针,空前绝后。”
吕不韦呵呵笑道:“蓉儿!现在你该知项大人的本领。”
吕娘蓉垂下俏脸,以免让人看到她矛盾复杂的神色。
小盘乘机道:“太傅请到寡人帐内一谈!”
领着李斯,返回主营去。
项少龙待要跟去,鹿公扯着他道:“见储君后即到我营帐来。”又向他打眼色。
项少龙一时间不明他究竟是取得吕不韦那滴血,还是另有事商讨,带着疑问去了。
王帐内,小盘叹道:“太傅这手飞针绝技,定要传我。”
李斯亦道:“难怪项大人能屡脱险境,实非侥幸,这些飞针比弩箭更难闪躲,更不用说拿剑去挡格。”
项少龙在厚软的地毡坐下来,苦笑道:“储君和李大人不用夸奖我,昨晚我刚从鬼门关打个转回来,却全靠侥幸。”
小盘讶然追问下,项少龙把昨晚的事说出来。
小盘听到高陵君谋反的事和吕不韦的阴谋,勃然大怒道:“这两人的胆子一个比一个大,究竟视寡人为何物?”
李斯忙道:“储君息怒,项大人对此事必有妥善应付之法。”
小盘望向项少龙,后者点头道:“既知高陵君叛党袭营的时间,我自可调动兵马,将他们一网打尽,教他们全无用武之地。而营地这边,微臣希望储君能亲自挂帅,调军遣将,一方面把高陵君的人全体成擒,另一方则把吕不韦制个贴伏,露上一手,那以后还有人敢不把储君放在眼内吗?”
这番话可说对正未来秦始皇的胃口,他最爱由自己一显手段颜色,点头道:“项大人果是胸有成竹,不知计将安出。”
项少龙道:“这事须凭精确情报和当时的形势厘定,微臣会与李大人保持联系,摸清形势,再由储君定夺。”接着暗里向他打个眼色。
小盘心中会意,知道届时项少龙会把详细计划奉上,再由自己发号施令,心中大喜,小脸兴奋得红起来,点头道:“一切照项卿家所奏请的去办吧!”接着道:“今天太后对寡人说,吕不韦要把最疼爱的三女儿委身于项卿家,寡人还以为吕不韦转了性子,原来其中竟有如此狠辣的阴谋。哈!莫傲这家伙死到临头仍不自知,真是笑破寡人的肚皮。”
李斯和项少龙听他说得有趣,知他心情大佳,忍不住陪他捧腹笑起来。
此时门卫报上嫪毐求见,三人忙收止笑声,看着他进来跪禀道:“太后有请储君。”
小盘眼中射出鄙夷之色,道:“知道了!内侍长请回,寡人立即来。”
嫪毐退出帐外后,小盘压低声音道:“项卿家是否准备迎娶吕不韦的宝贝女儿呢?”
项少龙冷笑道:“吕不韦若见我死不了,绝不会把女儿嫁我,不过此事由他头痛好了。”
小盘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寡人知道怎么办。”长身而起。
项李两人忙跪伏地毡上。
小盘趋前扶起项少龙,凑到他耳边道:“师傅小心,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天地将了无生趣。”
这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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