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归途上,项少龙有着精神焕发的感觉。死者已矣,每个生存着的人仍须坚强地活下去,应付生命中层出不穷的挑战。终有一天他会在这个古战国的时代死去,没有人知道他是来自二千多年后的人类。
纪嫣然见他心情转佳,趁机道:“随嫣然来的族人,全是铸剑造弓的好手,少龙可否作出安排,让他们继续在这方面大事发展?”
项少龙记起她和族人均来自灭亡了的越国,在这时代里,越国的铸造术天下称冠,名剑如越女、干将、莫邪等均出自越人之手,埋没人材实在可惜,点头道:“这个包在我身上,回去后立即向岳丈提出。牧场这么大,开矿都行,应该没有问题的。”
纪嫣然大喜道谢,又撒娇地道:“少龙你也是高明的巧匠,想到什么利器,尽管交给他们去制造。要不要和清叔谈谈,他家世代都是我国最出色的匠人哩!”
项少龙心中一动,想起以前曾上过有关武器火药制造的基本课程,虽然大部份已遗忘,但仍依稀有点印象,要造把枪出来虽不可能,但只要把意念说出,例如合成金属一类的意念,说不定可造出比干将、莫邪更厉害的剑刃,欣然道:“你今晚找清叔来见我,让我和他好好谈谈。”
纪嫣然笑靥如花道:“少龙啊!你对人家真的很好!”
项少龙振起颓唐和失落近半个月的意志,领头往隐龙别院驰去。晚膳时,别院的主厅内自这十多天来首次听到欢笑的声音。滕翼、乌卓、乌果和陶方四人亦有出席。
项少龙先把纪嫣然的提议告诉陶方,让他负责处理,问起荆俊,滕翼笑道:“这小子最爱和相国府的人厮混,吕相府现在成为天下奇人异士的乐园,每天都有人慕名往投,人数已过四千,情况还会持续下去。”
项少龙心中暗叹,吕不韦不断招揽外人的做法,怎会不招秦人之忌,若没有庄襄王的,只怕他一天都耽不下去。这时田氏姊妹来为他斟酒。
项少龙问道:“习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田贞含羞点头道:“这里既安静又美丽,各位夫人又很疼爱小婢,很好……贞贞真的很好。”
那边侍候陶方的春盈笑道:“贞贞刚学会骑马,不知玩得多么开心哩!”
项少龙忽又想起婷芳氏,幸好陶方恰于此时打断他的思路,道:“老爷吩咐,待少龙你精神好点,便回咸阳城,大王和吕相想见你呢。”
项少龙苦笑应了,膳罢,各人散去。项少龙回到内宅,纪嫣然正和清叔闲聊,介绍两人进一步认识后,故意离开,留下两人详谈。
一个时辰后,当纪嫣然回来,清叔正听得目瞪口呆,问道:“怎样把这种叫‘铬’的东西加工到剑身上去呢?”
项少龙眉头大皱道:“须用一种特别的东西配合才行,不过仍可做到,届时由我来办。”
纪嫣然讶然道:“少龙你真教人吃惊,我从未见过清叔这副模样的。”
项少龙心想幸好小弟只是迁就来说,否则恐怕要把这巧匠吓晕过去哩。
接下的五天,项少龙抛开一切,终日和妻婢游山玩水,极尽赏心乐事,到离开牧场,虽仍有惆怅之情,精神已大是不同。返抵咸阳的第二天晚上,吕不韦在相府设宴款待他们,乌应元、滕翼、荆俊和纪嫣然均有出席。陪客则有蒙骜和他两个儿子、图先、肖月潭和正在那里作客的邹衍。美女总是最受欢迎的,何况是才艺均名慑众生的绝代佳人,方步入厅堂,便成了吕不韦等大献殷勤的对象,高踞上座。
蒙骜两个儿子蒙武、蒙恬,年纪比荆俊小了点,均生得虎背熊腰,英伟不凡。酒过三巡,蒙骜忽命两个儿子出来以真剑对打助兴,只见龙腾虎跃,剑气生寒,在爆竹般连串金铁交鸣的清音中疾走数十回合,分开来,仗剑向席上各人施礼,脸不红、气不喘的返回父亲的一席。众人轰然叫好,荆俊与他们混惯,叫喊得更是厉害。项少龙想起蒙恬乃继王翦王贲父子后的秦室名将,更是特别留神。
与纪嫣然对席而坐的吕不韦笑道:“少龙看两个小子还可以吗?”
项少龙衷心赞道:“蒙将军两位公子英武过人,将来必继将军之后,成为一代名将,少龙敢以项上人头保证必是如此。”
蒙骜大喜向儿子喝道:“你们两个还不拜谢太傅!”
蒙武蒙恬立时走出来,在项少龙席前叩头拜谢,累得项少龙忙离席而起,扶着两人,心中隐隐感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回席坐好,果然吕不韦道:“两个小子十三岁随蒙将军出征行军,不过蒙将军仍嫌他们只懂舞剑弄枪,见识不广,更不通兵法谋略,所以希望把他们付托少龙管教。”
蒙骜诚恳地道:“本将阅人千万,从未遇过像太傅般超凡人物,若不见弃,太傅此次出使六国,让小儿们作个随从。”
项少龙知道推辞不得,笑道:“蒙将军厚爱,少龙敢不从命?”心中同时想到吕不韦正全力培养人材,显然不只是想当个相国那么简单。
蒙武蒙恬两人叩头后,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吕不韦正要说话,忽有一名家将匆匆进来,到吕不韦耳边说话,引得人人侧目。
吕不韦听得不住动容,失声道:“赵孝成王病死哩!”
一时厅内静至极点。
当晚众人回到乌府,随他们回来的邹衍找项少龙去说话。
在宁静的偏厅里,闲话两句后,邹衍道:“吕不韦现在对少龙倚重之极,少龙有何打算?”
项少龙知他学究天人,眼力之高,当世不作第二人想,语出有因,沉吟片晌,叹道:“我很矛盾……噢!下雪哩。”
窗外黑夜里雪花纷飞,说不尽的温柔飘逸。邹衍站起来,走到窗漏前,负手欣赏迟来的初雪,有若神仙中人。项少龙来到他旁,邹衍雅兴大发,提议到园内的小亭赏雪。两人迎着雪絮,到小亭处并肩而立。
邹衍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七、八天吕不韦终日扯着老夫,询问有关气运之说,又希望老夫为他先父找寻福地迁葬遗骸,此人野心极大,少龙小心点。”
项少龙打心底佩服起他来,不用说吕不韦对邹衍的千言万语,不外是想知道自己是否真命天子,而邹衍却看出他只是条假龙,所以有此警告,怕自己日后给他牵连。
邹衍又油然道:“吕不韦数次出言央我主持他《吕氏春秋》的编撰,被老夫以堂皇的藉口拒绝,少龙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项少龙知这智者正以旁敲侧击的方法点醒自己,谦虚道:“干爹请说。”
邹衍笑道:“你还是第一次主动唤我作干爹,会否有点不习惯?”
项少龙尴尬一笑,邹衍续道:“吕不韦绝非肯听人说话的人,他看似礼贤下士,事实上所有人只是他的工具,好去完成他心中的美梦。以《吕氏春秋》为例,他只是希望反映出个人的想法。”
项少龙虽曾听李斯说过有关这给小盘参考的古代百科全书的内容,但只是水过鸭背,怎都记不牢,顺口问道:“他那一套究竟行不行得通?”
邹衍不屑地道:“什么‘德治仁政’为主、‘刑赏’为辅,还不是孔丘不切实际的一套。那是倒退,而非进步;只有进步,才可脱颖而出。秦国自商鞅以来,崇尚法治战功,与吕不韦的一套可说是南辕北辙,将来定会出问题,少龙小心。”
项少龙低声道:“干爹果是高瞻远瞩,若我所料不差,吕不韦将来必出乱子,不得好死。”
邹衍身子剧震,往他望来,沉声道:“原来少龙早看出此点,老夫是白担心。”
项少龙暗叹一声,正是因为知道未来的发展,才使自己享受不到眼前的富贵荣华,命运还是不知道的好。雪愈下愈大。
次晨吕不韦召他到相国府去,在书斋内接见他,劈头道:“待会少龙和我到宫内见大王。唉!我为你推搪十多天,差点给姬后怨死。”接而正容道:“姬后虽对你颇有好感,但记紧千万不要沾上她半根手指,否则连我都护你不住。”
项少龙苦笑道:“相国放心!”
吕不韦点头道:“我也相信你把持得住,只因过于关心,忍不住提上一句。”沉吟半晌后道:“我决定亲自出征东周,以蒙骜为副将,少龙抵达韩境,东周应已云散烟消,正式结束周室的统治。由那刻开始,天下将是群雄争霸的局面。”顿顿续道:“孝成一死,赵国权力落入韩晶和郭开手内,政局不稳,我要重新部署策略,好把握机会。阳泉君授首之日,将是我大秦开展霸业之时,所以少龙定要在这之前为我稳住六国,若因灭周而惹得六国联手,对我大大不利。”
项少龙暗叹一声,眼前若对吕不韦不利,等若对他不利,暂时来说,他和乌家的命运,已和吕不韦挂钩,若有祸事,必受株连。假若阳泉君成功改立成蟜,朱姬和小盘都要没命,惟有点头答应。且再加思量,六国的统治阶层中谁不是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之辈,与他们讲仁义,只是自讨亏吃。
吕不韦双目闪动锐利的精芒,思索道:“此行除在上回有面具掩护相貌的人外,必须全数换过新人,否则只要有一个人被辨认出来,会给联想到你乃董马痴,徒使事情更为复杂。幸好人手方面不成问题,我会由家将里拨一批忠贞不二和剑法超凡的高手作你亲随,配以一队千人的精锐骑兵,足可应付旅途的凶险,肖月潭会同行为你打点。”
项少龙心中懔然,在某一角度上看,这些来自吕不韦的心腹家将,亦是监视他的眼线。心中一动道:“吕相可否在随从名单上,加上李斯先生?”
吕不韦奇怪地看他一眼,迟疑片刻道:“既然少龙有此提议,如你所请。好了!现在我们入宫见大王吧!”
表面虽看不出什么来,但从他略有迟疑的态度看,吕不韦其实是心中不喜。至于原因是他不喜欢李斯,还是不喜欢他项少龙自有主张,很难肯定。
透过车窗,咸阳变成纯白色的美丽世界,雪花仍是永无休止地洒下。第一次下雪总是教人欢喜的,况且天气仍不太冷,有些小孩跑到街上玩雪嬉戏,转入咸阳宫的大道,更看到有群年轻的女子掷雪球为乐,什么三步不出闺门的情况,在这时代完全派不上用场,可见是汉代崇儒以后,女性才被自私的男人进一步压制她们的自由。而在战国,若论开放程度,又要数刚摆脱蛮夷身份的秦国最厉害。
吕不韦沉默起来,两人各有所思。项少龙忽然想到吕不韦于此时出兵,实在大有深意。风雪原为军事行动的大忌,但对付东周这等弱小的国家,却有两大好处。首先是令人意想不到,由于有风雪掩护,可能兵临城下东周君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其次转眼隆冬,行旅绝迹,等若隔断消息,到六国知道此事,已是事过境迁。就算早一步风闻消息,亦惟有望雪兴叹,难施援手。只由策略去看,吕不韦这人是既大胆又好行险,将来反目成仇,必须留神他这种性格,否则必吃大亏。
吕不韦到达秦宫,像回到自己的家内般,直入内廷。至内外廷间的御花园下车,不用通传领路,在十多名身形彪悍的亲卫簇拥下,大摇大摆朝后宫走去。比之项少龙大半年前离秦赴赵,吕不韦在秦宫的地位又大大提高。庄襄王那种重义崇情的性格,遇上吕不韦这心怀叵测的野心家,想不被他控制摆布,是没有可能的。回廊前方隐约传来木剑交击的声音。
吕不韦脸上现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道:“太子在练剑。”
项少龙看到他的神情,真想告诉他小盘并非他的儿子,好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回廊尽处,豁然开朗。在两座王宫的建筑物间,一个小广场上,雨雪飘飞下,小盘正与另一名年纪相若的小孩以木剑对拚。在旁观战的除庄襄王和朱姬外,还有秀丽夫人和王子成蟜,此外是十多名内侍宫娥、两个看似是剑术教练的武士、和一位貌相堂堂的大臣。四周还满布禁卫,气氛庄严肃穆。
庄襄王等尚未看到两人,吕不韦低声对项少龙道:“陪太子练剑的是王翦的儿子王贲,宫内同年纪的孩子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项少龙心中一动,仔细打量未来的无敌猛将,果是生得非常粗壮,样貌精灵,有点和王翦相肖。行动进退间极有分寸,处处留有余地,若是三岁可定八十,则这十二、三岁许的孩子这时便有大将之风。他仍不明白王宫内的情况,例如为何王贲竟能有此陪小盘练武的殊荣,不过此事应出自吕不韦的主意,是他笼络王翦这新一代名将的手段。
此时庄襄王见到他们,欣然召他两人过去。项少龙看到庄襄王的欢喜神情,心生感触,好人是否永远要吃亏呢?庄襄王全心全意厚待把他扶作一国之主的大恩人,有否想过是在养虎为患?不过此时不暇多想,收拾心情,朝庄襄王走去。
“噗!”的一声,小盘的木剑被小王贲扫得荡开去,空门大露。
小王贲收剑急退,跪倒地上,嚷道:“政太子恕小贲鲁莽。”
小盘见到项少龙,哪还有兴趣打下去,竟懂得先上前扶起小贲,在他耳边亲热地细语,只不知在说什么。项少龙也不知应高兴还是心寒,这未成人的小秦始皇,已懂得收买人心。
项少龙和吕不韦趋前向庄襄王等施礼,吕不韦呵呵笑道:“少龙尚未见过徐先将军吧!”
徐先是典型秦人的体格,高大壮硕,只比项少龙和吕不韦矮上少许,穿的虽是文臣的官服,但若换上甲胄,必是威风凛凛的猛将。
此人眼睛闪闪有神,只是颧骨略嫌过高,削弱他鼻柱挺耸的气势,使人看上去有点不大舒服。年纪在三十许间,容色冷静沉着,恰到好处地与项少龙客套两句,淡淡道:“闻太傅之名久矣,惜小将驻守边防,今天始有机会见面。”
项少龙感到对方语气冷淡,说话前掠过不屑之色,对吕不韦没有恭顺之状,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也不多言。
朱姬尚未有机会说话,姿色略逊她少许,风情却拍马难及的秀丽夫人微笑道:“徐将军乃我大秦名将,与王龁将军和鹿公被东方诸国称为西秦三大虎将。”
徐先连忙谦让,神色间不见有何欢悦。项少龙见状,心中已有计较,却不知鹿公是何许人也。徐先似非阳泉君和秀丽夫人的一党,但对吕不韦显然没有多大好感,连带鄙视自己这头吕不韦的走狗,真是冤哉枉也。
吕不韦表面对他却非常尊重,笑道:“识英雄重英雄,不若找天到本相处喝杯水酒,好让少龙向徐将军请益。”
徐先微笑道:“吕相客气!”转向庄襄王请辞告退,对吕不韦的邀请不置一词就溜掉。
项少龙暗对这不畏权势的硬汉留心。
小盘领小贲来向他这太傅请安,后者叩头后,欢喜地道:“爹对项太傅赞不绝口,不知项太傅可否在教政太子剑术时,准王贲在旁观看。”
听得众人笑起来,只有那成蟜不屑地瞥项少龙一眼,再不看他,显然听惯身边的人说他坏话。忽有内侍到来,传话说太后要见小盘。庄襄王忙着小盘随内侍往见华阳夫人,小盘虽不情愿,亦是别无他法,怅然去了。庄襄王向王后和爱妃交待两句,与吕不韦和项少龙到书斋议事,项少龙始知道此次入宫非是只谈风月那么简单。在书斋分君臣尊卑坐好,侍卫退出去,剩下三人在斋内。
居于上首的庄襄王向席地坐在左下方的项少龙微笑道:“少龙确是情深义重之人,寡人虽渴想和你饮酒谈心,惟有耐心等候,现在精神好点吗?”
项少龙对他更生好感,他那种关心别人的性格,在战国的国君里,应是绝无仅有,连忙告罪谢恩。吕不韦出奇地沉默,只是含笑看着项少龙。
庄襄王眼中射出回忆的神情,轻叹道:“寡人长期在赵作人质,命运坎坷,不过亦让寡人体会到民间疾苦,现在当上国君,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必须体察民情,为政宽和。唉!寡人本不愿登位未久,便施征伐,不过吕相国说得对,你若不犯人,人便来犯你。在这众国争霸的时代,唯一生存之道,是以武止武。唉!”
项少龙心中一阵感动,暗忖若不是吕不韦的怂恿,庄襄王绝不会对东方用兵。而吕不韦之所以能把他说服,皆因东周约从诸侯,密谋灭秦。无意间,自己帮了吕不韦一个大忙。
吕不韦插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东方诸国均有亡秦之心,绝不可任其凶焰日张。东周虽只拥有区区河南、洛阳、谷城、平阴、偃师、巩和、缑氏七县之地,却挡住我们往东必经之路,我不亡他,他便来亡我,请大王明察。”
庄襄王嘴角泄出一丝苦笑,没有说话,气氛沉重起来。
吕不韦正容道:“一念兴邦,一念亡国,大王在此事上,万勿犹豫。趁现在孝成刚身故,韩人积弱,实乃千载一时的良机,若平白错过,其祸无穷。”
庄襄王淡淡道:“这点寡人早明白,灭周的事,相国放手去办。”转向项少龙道:“寡人和吕相国商量过,灭周的事,对韩桓惠王有切肤之痛,空口白话,休想安他的心,不如省点气力,把目标放在其他各国。寡人知道少龙才智过人,故此任你权宜行事。”
吕不韦提醒道:“五国中,燕赵正在交战,自顾不暇,可以不理。其他三国,尤其齐楚两国,我们必须说得他们相信灭周一事,只是自保,非是外侵的前奏。而齐楚两国中,又以楚人较易对付。少龙可向孝烈示好,若能结成联盟,更是理想。政太子年纪渐长,应为他定下亲事,听说孝烈幼女生得花容月貌,只比太子长上两、三岁,如可定下婚约,更能安楚人的心。”
项少龙虽点头应是,心中却叫苦连天,岂非明着去害楚国小公主吗?而且睁眼睛说谎话,目的又是去害对方,虽说自己不是纯洁得从未试过害人,但以前却都有着正确的理由和目标,例如擒拿赵穆,又或为自保,不像现在主动出招的情况。旋又安慰自己,田单、李园、信陵君、韩闯、龙阳君之辈,谁不是为己国的利益,每天在害人利己?想到这里,不由苦笑起来。
庄襄王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见状歉然道:“寡人知道少龙英雄了得,非不得已,不爱施阴谋诡术,只恨际此非常时势,你不坑人,人来坑你,唉!有很多事寡人并不想做,可是却仍不得不为之。”言罢长长叹一口气。
吕不韦皱眉道:“大王是否想到阳泉君哩?”
庄襄王脸上现出无奈的神色,点头道:“说到底他终是太后的亲弟,当年若非有他出力,太后未必会视寡人为子,说动王父策立寡人为嫡嗣,现在寡人却要对付他,太后会非常伤心。”
吕不韦移出坐席,下跪叩首道:“大王放心,不韦会小心处理此事,除非左相国真的谋反,否则不会先动干戈,还会设法劝导化解,务必以和为贵。纵然避无可避,不得不兵戎相见,亦会保左相国之命,让他安享晚年。且说不定能把太后瞒过,不扰她宁和的心境。”
项少龙见状惟有陪他跪伏庄襄王前,心中暗呼厉害,吕不韦懂得如此鉴貌辨色,投庄襄王之所好,难怪他可以保持与秦君的良好关系。
他当然知道吕不韦正在说谎话,以他的手段,必有方法迫得阳泉君作反叛变,只要到时褫夺了阳泉君的一切权力,杀不杀他已是无关痛痒。
庄襄王果然龙颜大悦,着两人平身回席,欣然道:“有吕相国这几句话,寡人放心。”
吕不韦向项少龙道:“少龙到此虽有一年多,但因留在咸阳的时间不长,所以未知目前的情况,不过现在不宜为此分神,我已为你预备好一切,三天后你立即动程赴魏,好配合我们征伐东周的大计。”
项少龙心中暗叹,连忙答应。有内侍来报,说太后华阳夫人要见项少龙,三人同感愕然。
项少龙在内侍的引领下,到秦宫内廷东面的太后宫,步进太后所在的小偏殿,赫然瞥见除小盘外,美貌与纪嫣然各擅胜场的寡妇清竟陪侍在太后华阳夫人的右侧,忙跪倒参见。华阳夫人年在四十五、六间,华服衬托下更见高贵雍容,虽是美人迟暮,脂粉亦盖不过眼角处的皱纹,但仍可使人毫无困难地联想到当年受尽爱宠时千娇百媚的风韵。她右旁的琴清仍是一副冷漠肃穆,似对世上事物毫不关心的样子,项少龙的到来,没有惹起她半分情绪波动。
华阳夫人温柔慈和的声音道:“太傅请起!”
项少龙一颗心七上八落的站起来,茫然不知这改变秦国命运的太后为何召见自己。只恭敬地俯首垂头,不敢无礼的与她对望。
令人不安的沉默后,华阳夫人柔声道:“太傅请抬起头来!”
项少龙正中下怀,仰面望往高踞石阶之上的华阳夫人,却故意不看寡妇清和小盘。两人目光相触。
华阳夫人双眸亮起来,叹道:“如此人材,确是人中之龙,莫要以为我是以貌取人,有于中乃形于外,心直者眼自正,当年我见到大王,知他宅心仁厚,会是爱民如子女的好君主,远胜先王原欲策立骄狂横蛮的子傒,遂向先王进言道:“妾幸得充后宫,可惜无子,愿得子楚立以为嫡嗣,以托妾身。’先王遂与我刻玉符,约以子楚为嗣。旁人却以为我只因私利,岂知我实是另有深意。”
项少龙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华阳夫人是位饶有识见的女中豪杰,而她亦选对人。唯一问题是忽略吕不韦这对统一天下有利,却对秦廷不利的人物的存在。
华阳夫人道:“项太傅请坐。唉!三天后是先王忌辰,哀家特别多感触,教项太傅见笑。”
项少龙楞兮兮的在下首坐下来,自有宫娥奉上香茗,偏殿一片安宁详逸的气氛,外面是被白雪不住净化的天地。琴清这充满古典高稚气质的绝色美女,一直垂首不语,尤使人感觉到她不需任何外物、安然自得的心境。她像一朵只应在远处欣赏的白莲花,些许冒渎和不洁的妄念,会破坏她的完美无瑕。到此刻项少龙仍弄不清楚华阳夫人为何要召他来见,忍不住往小盘望去,后者正瞪着他,见他望来,微一摇头,像是教他不用担心的表情。殿内静得令人不想弄出任何声响去破坏气氛。
项少龙正纵目欣赏殿内雕梁画栋的美观环境,华阳夫人轻轻道:“今天哀家见太傅,主要是想看看能给跟琴清齐名的纪才女看上眼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现在终得到满意的答案。”
项少龙暗忖原来如此,连忙谦让。
一直没有作声的琴清以她比出谷黄莺更好听的声音发言道:“纪小姐来此十多天,琴清仍无缘一见,项太傅可否安排一下?太后亦希望可与纪小姐会面。听说邹衍先生学究天人,若他可抽空一行,琴清必竭诚款待。”
只听她代华阳夫人说出邀请,可知她在太后宫的超然地位。项少龙忍不住往她瞧去,两人目光首次交触,美女淡然不让地与他对视。
项少龙心中有气,微微一笑道:“只不知琴太傅款待的客人里,有否包括鄙人在内?”
琴清呆了一呆,俏脸掠过一丝不悦,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去。
华阳夫人笑起来,道:“项太傅勿怪清儿,自丧夫以后,清儿从不接触年轻男子。”
项少龙歉然道:“多有得罪,请琴太傅原谅则个。鄙人尚要回家准备出使外国一事,太后若没有其他吩咐,少龙告退。”
华阳夫人神情一动道:“项太傅何时起程?”
项少龙说后,华阳夫人沉思半晌道:“项太傅行程里有否包括楚国在内?”
项少龙想起她原是楚国贵族,当年庄襄王初见她之时,吕不韦便着他身穿楚服,以打动她的故国情怀。庄襄王由异人改名子楚,亦为此因,忙表示会途经楚国。
华阳夫人道:“这两天我会使人拿点东西给太傅,太傅到楚后,请代我送给秀夫人,唉!若非身体支撑不来,我真希望能回楚一行。”
项少龙答应后,告辞离去,再没有瞧琴清半眼。
甫出殿门,走了十来步,小盘从殿内追出来,累得负责他安全的亲卫气喘喘地追着来。
小盘向十多名亲卫喝道:“站在那里,不准跟来!”
众卫果然全体立正,指头不敢动半个。
小盘发威后,若无其事扯着项少龙横移入园林间,两眼一红道:“师傅!我杀了赵穆哩!不要怪责我,这是小盘最后一次唤你作师傅,以后不敢。”
项少龙正为未来秦始皇的威势暗暗惊心,闻言一呆道:“你杀了赵穆?”
小盘出奇地忍着热泪,冷静地道:“我在他耳旁说出我是谁,杀他是为母报仇,一刀刺入他的心脏,项太傅不是说过那处中剑必死无救吗?哼!他死时那惊异的样子,真是精采,娘应可死而目瞑。”
项少龙暗冒寒气。小盘离开邯郸时不过十三岁,现在应是十四岁吧!不但有胆杀人,还清清醒醒地知道怎样可置人于死,虽说是对付杀母仇人,但他那种冷狠,和事后漫不经意描述经过的神态,确是教人心寒。
小盘见项少龙默然不语,还以为项少龙怪他,忙道:“太傅不用担心,杀他后,我投进母后怀里,哭着说我为她报仇,保证没有人怀疑,他们还以为我那么疼爱母后呢?”
项少龙更是瞪目结舌,无以为对。
小盘低声道:“但我真的很疼爱母后哩!”
项少龙终懂说话,道:“我们不要耽搁太久,你父王、母后和相国在等着我们吃午膳……”
小盘一把扯着他衣袖道:“太傅!在你出使前,可否再来看我?”
项少龙点头答应,小盘才肯随他离开太后宫。
项少龙返回乌府,已是黄昏时分。
刚下马车,下人报上李斯来找他,正在偏厅等候,忙赶去见他。
一番客气,坐好后李斯感激地道:“此回李斯能追附太傅骥尾,出使六国,全赖太傅提携,李斯不知该怎样才可谢过太傅的恩德。唉!相国府的生活差点把我闷出鸟来。”
项少龙想不到他会说粗话,失笑道:“李兄何用谢我,我还要倚重李兄呢!兼且多清楚六国的布置,李兄将来必可大展抱负。”
李斯犹豫片晌,终忍不住道:“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太傅这么看得起李斯?我根本连表现的机会也从未曾有过……”
项少龙笑拍他的肩头道:“我项少龙绝不会看错人的,李兄收拾好行装没有?”
李斯老脸微红,有点尴尬地道:“收到相国的命令,在下立即作好一切准备哩!”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大笑起来,充满知己相得的欢悦。
项少龙向将来辅助秦始皇得天下的大功臣道:“相请不若偶遇,李兄不若留下吃顿便饭。”
李斯哈哈笑道:“来日方长,途中怕没有机会吗?”
项少龙知他是为避吕不韦的耳目,故不勉强。把他送往大门,顺口问道:“李兄对目前咸阳的形势清楚吗?”
李斯低声道:“上路后再和太傅详谈。”
看他消失大门外的背影,项少龙涌起一股荒谬无伦的感觉,以李斯目前怀才不遇的落魄样子,谁猜得到他日后会是强秦的宰相呢?
项少龙把纪嫣然和邹衍送往太后宫,找到小盘和王贲,先要他两人在内廷侧的练武场对打一回,然后着两人同时向他进击。
两个小子大为兴奋,仗木剑往他攻来,倒也似模似样,特别是小王贲,秉承乃父惊人的神力,武功根底又好,且爱行险着,即便是项少龙,在不能伤他的情况下,确是很难应付。此时项少龙横移开去,躲过小盘的一剑,剑势吞吐,迫得小王贲急忙退避,岂知他竟是假退,待项少龙格开小盘木剑,倏地欺身而上,挥剑迎头照项少龙劈来。项少龙叫声“好”后,运剑迎架,“锵”的一声,小王贲给震得手臂酸麻,还想逞强,项少龙举起右脚,似欲出脚,吓得小王贲跌退开去,收剑而立,一面愤然之色。
项少龙叫停后,笑向小王贲道:“小贲是气我不守规矩,竟出脚来踢你?”
小王贲嫩脸一红,垂头道:“小贲不敢!”
项少龙柔声道:“假若你现在是对阵沙场,能怪敌人拿脚来踢你吗?”说到后一句,声色转厉。
小王贲猛地一震,扑跪地上,叩头大声道:“小贲受教!”
项少龙心中欢喜,大叫道:“还不给我滚起来动手!”
小王贲倏地化跪为立,往前冲来,木剑当胸疾刺。小盘大为兴奋,由左侧向他攻来。项少龙一声长笑,飞起一脚,正中小盘木剑锋尖处,接而侧身避过小王贲的凌厉攻势,伸脚一勾,小王贲立时变作倒地葫芦,木剑脱手。项少龙见小盘空门大露,运剑刺去。眼看小盘中招,小王贲借腰力弹起来,挡在小盘身前。
项少龙忙抽回木剑,定睛瞧小王贲,淡淡道:“小贲想以血肉之躯来挡利剑吗?”
小王贲昂然道:“爹曾教小贲,宁死也要护着太子。”
项少龙心中感动,微笑道:“若你刚才剑没脱手,可用剑来挡格,是吗?”
小贲兴奋地道:“太傅真厉害,爹从不懂得在比剑时踢我。”
项少龙失笑道:“怎可如此比较,来!让我先教你们捱打的功夫。”
小盘记起以前给项少龙摔得东跌西倒的往事,一时忘形,喜叫道:“啊!那最好……”
见到项少龙眼中射出凌厉之色,连忙住口。
一阵掌声由左方传来,朱姬在一众宫娥内侍簇拥下,盈盈而至,笑语道:“项太傅有空和我闲聊两句吗?”
项少龙望向因尚未能尽兴,而致失望之情溢于脸上的小盘和小王贲,心中暗叹,点头道:“姬后有此懿旨,少龙怎敢不从?”
小盘和小贲两人练剑的交击声和叱喝不住由广场传来,项少龙却和朱姬对坐御园的小亭里,宫娥内侍宫卫均远远避开去。每次面对风情万种、骚媚在骨子里,又狡猾多智的秦国艳后,项少龙总有点不自然和紧张,要不住提醒自己规行矩步,抑制某一种可使他万劫不复的冲动,而朱姬亦似在做同样的事。
他感觉到朱姬对庄襄王混杂感激和爱的真挚感情,而自己与她之间,却是另一种的刺激和**的追求,建立于两人充满传奇的接触和交往中,那是被苦苦压抑的情绪,份外诱人。
朱姬淡淡地瞄他两眼,轻叹道:“见你不到几天,你又要走,教人惆怅。唉!我该怎么感激你哩?你不但救了我两母子,又为人家向乐乘和赵穆讨回公道。”
项少龙不敢望她,恭敬地道:“是少龙的份内事嘛!姬后有命,完成不了的话,是鄙人的失职。”
朱姬微嗔道:“连你也来和我耍这一套,现在人人对我又敬又怕,若你这知己也是诚惶诚恐,教我向谁倾吐心事,不韦已对我如避蛇蝎,你也要学他那样?”
项少龙叹道:“天下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宫廷,姬后难道不晓得有人日思夜想要取你们母子之位而代之吗?”
朱姬嘴角飘出一丝笑意,轻描淡写的道:“说到玩手段,我朱姬怕过谁来,项太傅放心。”旋又“噗哧”笑道:“不要时常摆起一副防人家引诱你的戒备模样好吗?宫廷的生活有时虽闷了点儿,但只要看政儿日渐成长,我已感到满足快乐,其他一切并不介意。”
项少龙暗忖再依循这方向聊下去,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出来,改变话题道:“现在究竟有哪些人在觊觎王位呢?”
朱姬白他一眼,沉吟片刻,带点不屑地道:“现在秦廷内没有多少人对我两母子看得顺眼,主要是以高陵君和阳泉君为首的两批人,其他不是给不韦收买就是观风之辈,我不信他们能有多大作为。”
项少龙问道:“谁是高陵君?”
朱姬道:“高陵君就是嬴傒,大王的宝座本应是属于他的,却因华阳夫人的干预,改立大王,嬴傒虽获封高陵,但受奸鬼杜仓的影响,一直含恨在心,四处散播不韦和大王合谋害死先王的谣言,意图不轨,说到底不过是想自己当秦君。”然后续道:“至于阳泉君则与秀丽夫人秘密勾结,又得到军方部份不知死活的将领,希冀能改立成蟜作太子。幸好两党人各有所图,阳泉君和高陵君又一向不和,势若水火,否则大王和不韦更头痛。”接而微嗔道:“不要谈这些令人心烦的事好吗?”
项少龙苦笑道:“我不过在关心姬后,究竟大将军是否阳泉君呢?”
朱姬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似乎不想答他,又叹一口气,道:“你说王龁吗?他只忠于大王,又看不起阳泉君,除非有人能拿出证据,证明小政不是大王的骨肉,否则大将军绝不会站在阳泉君的一方。嘻!这事有什么方法证实哩!难道他们敢迫大王滴血认亲吗?即使要认我也不怕。”
项少龙立时吓出一身冷汗,朱姬或者不怕,他却是怕得要命。这种古老的辨认血缘方法,说不定真的有效,那就糟透。
朱姬见他脸色微变,不悦道:“难道你也认为政儿不是大王的骨肉吗?”
项少龙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知,忙道:“姬后误会!嘿!少龙还要回去打点行装。”
朱姬打断他大嗔道:“你再诸多藉口躲开人家,朱姬会恨死你哩!我又不是迫你私通,只不过说些心事话儿,有什么好怕的。”
项少龙苦笑道:“你不怕大王不高兴吗?”
朱姬娇躯轻颤,回到冷酷的现实里,幽幽的看他一眼,轻轻道:“大王什么都好,又宠爱人家,唉!我不想再说。少龙!祝你一路顺风,好安然地回来见人家。”
项少龙心中暗叹,早猜到有这种情况。朱姬一向过着放荡的生活,虽说是迫于无奈,但事实如此。初抵咸阳,因新生活和得回爱子的刺激,故能暂时不把男女的欢好满足看作是一回事。但经过整年的宫廷生活,当上王后的兴奋和新鲜感消失,感觉上便完全不同。她说的苦闷,其实是因庄襄王满足不了她的性生活,若非为小盘,恐怕她已勾三搭四,不禁更暗自惊心。他不敢再留下去,乘机告辞,朱姬不留他,不过她那对水汪汪的幽怨眼神,却差点把他溶掉。
乌府的主厅里,举行出使前最重要的会议。
乌应元首先道:“未来一年,会是我们到咸阳后最艰苦的一段时间,不但少龙出使六国,吕相亦要东征周室,相国府只剩下图先座阵,恐怕撑不住大局,幸好近年来我打通很多人事上的关系,只要低调一点,应可安然度过。”
滕翼向项少龙道:“刚才我们商量过,乌卓大哥和乌果留下照料府务,以防有起事来,不致全无抗手之力。且在这段时间里,大部份人迁到牧场去,好避开咸阳城的风风雨雨。”
项少龙道:“不若二哥也留下吧!二嫂临盆在即,二……”
滕翼断然打断他道:“休要再提,此行表面虽看似凶险不大,但六国形势诡变难测,要我留在这里,怎可安枕睡觉?”
听到“临盆”两字,众人的神情不自然起来,尤以乌应元为甚。项少龙亦心中不舒服,自己不能令乌廷芳等怀孕一事,愈来愈成明显的问题。若在二十一世纪,他还可去验出原因来,在这时代,任何人都是一筹莫展。
乌卓叹道:“我不能随三弟出使,确是遗憾,又没有其他方法,唉!”
陶方接着道:“你两位兄长为你在家将中挑出十二名武技高明的人,作你的亲随,这批高手人人能以一挡十,可成你的好帮手。少龙千万不要落单,很多人恨不得能把你拔除。听说阳泉君会派出高手,在途中行刺你,一来可拔掉他们的眼中钉,又可打击吕相的威信,少龙千万要小心。”
项少龙颔首受教,乌应元叹道:“少龙真要带廷芳和倩公主同去吗?”
陶方道:“把春盈等四人都一并带去吧?好让她们侍候三位少夫人。”
项少龙欣然答应,这时才有闲情想到来自阳泉君的威胁。
乌应元道:“吕相刚和我商量过出使的事宜,吕相会拨出一批珍宝和三千黄金,供你送礼之用。我们则精挑百匹良骥,一批歌姬,另外再加三千金,足可够少龙应付很多贪得无厌的人。”
荆俊听得吁出一口凉气道:“足够我挥霍十世!”
滕翼听到要送歌姬,脸色沉下去。
项少龙叹道:“送什么也没有问题,但小婿却怎也不惯以歌姬作礼物,岳丈大人可否收回此项?”
乌应元微感愕然,瞪他好一会,点头道:“少龙既有此古怪想法,我不会勉强。”
各人再商量一会,结束会议。项少龙先陪滕翼探看善兰,然后返回内宅。纪嫣然刚好回来,正和乌廷芳赵倩两女闲聊,谈的是高傲冷漠的寡妇清。不知如何,项少龙有点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事。婷芳氏的早逝使他愈来愈觉得感情本身实在是一种非常沉重的负担,以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惯于一夫一妻制的人来说,只是眼前三位娇妻已让他享尽艳福,何况还有远在大梁的赵雅和赵致。够了!他再不想为情苦恼。只希望扶助小盘登上王位,控制秦国,他可退隐园林,快快乐乐度过此生。忽然间,他感到非常疲倦。
次日他起来后,到王宫去训练小盘小贲两个小子徒手搏击的技巧,好让他们在他离开后可以继续练习。雨雪在昨晚停下来,天色放晴,白色的世界美丽得使人目眩。其他人或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在他这来自另一时空的人来说,铺满积雪古色古香的宫廷建筑,确令他心动神迷,不能自已。过去像一个梦,眼前却是活生生的另一个梦境。
他坐在亭内,呆看小盘和小贲两人拳来脚往,打得不亦乐乎,身后响起琴清甜美的声音道:“唉!项太傅!政太子又耽误时间。”
项少龙吓得从沉思里惊醒过来,回头一看,琴清一身素黄的丝服,外罩一件雪白毛茸茸的长披风,神色平静地瞧着小盘两人。
项少龙忙站起来,施礼道:“琴太傅早安,让我立即把太子唤来。”
琴清眼光移到他处,裣衽回礼,摇头道:“难得太子兴高采烈,项太傅又远行在即,让他缺一天课好了。”
项少龙想到明天又要开始勾心斗角的生活,颓然坐下来,淡淡道:“琴太傅请坐!”
琴清出奇地听话的在石桌另一边坐了下来,轻轻道:“太子像对太傅特别依恋,有你在之时他特别兴奋,平时却沉默得不像他那年纪的孩子,总像满怀心事似的,教人看得心痛。”
项少龙想起赵妮,心中一痛,说不出话来。这时小贲已制着小盘,但因不敢把太子击倒,反被小盘摔一跤,四脚朝天,小盘得胜,兴奋得叫起来。
项少龙大喝道:“过来!”
小贲敏捷地弹起来,和小盘欢天喜地奔到亭前。
项少龙向小贲道:“你刚才明明占上风,为何白白错过机会。”
小贲尴尬地看小盘一眼,垂头道:“小贲怕误伤太子,会杀头哩!”
小盘愕然道:“什么?谁要你让我?”
项少龙失笑道:“谁叫你是太子!不过只要依着我的方法练习,绝不会受伤。下回你们近身搏斗,可在地上加铺数层厚席,那什么问题都没有。练习前须做足熟身的动作,更万无一失,清楚了吗?”
两小子轰然应诺,又抢着去练剑。
项少龙回头向琴清笑道:“小孩子是最可爱的,不过只要想到有一天他会变成像我们一般,再不懂以单纯的方式去享受生命,我就感到现实的残酷。”
琴清呆了一呆,沉吟半晌道:“项太傅似乎很厌倦眼前的一切哩!”
项少龙大生感触,叹一口气,再没有说话。
琴清反忍不住道:“琴清从未见过人敢以你那种态度和政太子说话,都是巴结都来不及的样子。项太傅是否真不重视正掌握在手上的名位权力呢?”
项少龙心中暗惊,琴清似乎对自己生出兴趣,此情确不可助长。只不知是否通过昨天与纪嫣然的接触,她对自己有了不同的看法。想到这里,随口应道:“人生不外区区数十寒暑,那理得这么多,想到对的事便去做,否则有何痛快可言。”长身而起,施礼道:“鄙人要回去收拾就道,琴太傅请了。”
琴清想不到他主动告辞,有些儿手足无措地起立还礼。
项少龙步下小亭,往小盘处走了两步,琴清在后面唤道:“项太傅!”
项少龙愕然转身,琴清垂下螓首道:“那个关于一滴蜜糖的寓言确是精采绝伦,琴清受教,项太傅一路平安!”俏脸微红,转身盈盈去了。
项少龙心中苦笑,待会定要审问纪嫣然,看她向与她齐名的美女,还泄露过他的什么秘密。
在吕不韦统领大军,出征东周的前三天,以项少龙为首的使节团,在一千名精锐秦兵护翼下,离开咸阳,踏上征途。除纪嫣然、乌廷芳、赵倩和滕翼、荆俊等人外,嫡系的乌家子弟只有十二人,但这批人无不身手高强,人数虽少,实力却不可小觑。吕不韦方面除李斯和肖月潭外,还有精挑出来的三百名家将,直接听命于肖月潭,幸好这浑身法宝的人与项少龙到此刻仍是关系极佳,故不会出现指挥不灵的情况。当然还有蒙骜的两位小公子蒙武蒙恬,两人年纪还少,对项少龙非常崇拜,滕翼等很疼爱他们。负责领军的是一名叫吕雄的偏将,属吕不韦一族,表面上虽对项少龙毕恭毕敬,但眼神闪烁,项少龙对他的印象并不太好。但既要共乘一舟,惟有虚与委蛇。比之上回到赵国去,人数虽增多,项滕等反觉实力大不如前。
这天将入韩境,抵达洛水西岸。河水曲折东流处,山岭起伏,风光怡人。由昨夜开始,停了五天的雨雪开始由天上飘下来,人人披上毛裘斗篷,纪嫣然三女在雪白的毛裘里,更像粉妆玉琢的美丽洋娃娃。她们因可以陪伴上路,心情开朗,不住指点沿途的美景谈笑,春盈等四婢追随身后。
一路上李斯都混在肖月潭的吕府兵将里,以免给肖月潭等看破他和项少龙的特殊关系。黄昏时分,他们在洛水和一片红松林间的高地临河结营,准备明早渡河。吕雄派出数百人伐木造筏,砍树叱喝之声,不时在树林间响起来。
趁诸女去打点营帐,项少龙和滕翼两位好兄弟,沿江漫步。尽管天气严寒,长流不休的洛水却没有结冰,天寒水暖,水气由河面升起,凝结在河畔的树枝上,成为银白晶莹的挂饰,蔚为奇观。美景当前,两人不想说话。踏足之处,脚下松软的白雪喀喀作响,头上雪花飘舞,林海雪原,教人滤俗忘忧。不觉下,走出营地外河水的上游处。足响传来,两人转头望去,皑皑白雪中,李斯来了。项少龙和滕翼对望一眼,均知李斯不会只是来找他们闲聊的。
滕翼笑道:“冷吗?”
李斯两手缩入绵袍袖内,张口吐出两团白气,来到项少龙侧,看漫天飞雪里银白一片的天地,回首望向红松林,道:“红树加工后极耐腐蚀,乃建筑和家具的上等材料,又含有丰富松脂,可作燃灯之用。”
滕翼讶道:“我出身山野,知道此树并不出奇,想不到李兄竟如此在行。”
李斯笑道:“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我自幼爱好四处游学、寻朋访友,问得多自然知得多,滕兄见笑。”
项少龙听他言谈高雅,见多识广,心中佩服,暗忖难怪他能助小盘统一天下,轻拍他肩头道:“让我们随意逛逛!”
李斯欣然点头,三人沿河而上。
滕翼指着挂满树上的冰雪道:“太阳高升时,枝梢满挂的雪会如花片飘落,那将是难得见到的奇景。”
项少龙见李斯如若不闻,暗自沉吟,知他有话要说,诚恳道:“都是自家兄弟,李兄有什么话,放心说出来吧!”
李斯微笑道:“两位大哥均是识见高明的人,对六国兴衰,究竟有什么看法?”
滕翼笑道:“李兄乃饱学之士,不若由你点醒我们两个粗人。”
李斯谦让两句道:“两位大哥请勿笑我,我这人最爱胡思乱想,但有一事却想极也不通,就是现今齐、楚、燕、赵、魏、韩六国,除韩国一直落于人后外,其他诸国,均曾有盛极一时的国势,兼且人材辈出,为何总不能一统天下?”
项滕两人同时一呆,道理看似很简单,打不过人自然难以称霸,但真要作出一个答案,却是不知从何说起。
李斯停下来,俯视下方奔流的河水,双目闪动智慧的光芒,跌进回忆里悠然道:“三年前某个黄昏,我在楚魏交界看到一个奇景,就在一口枯干的井内,有群青蛙不知如何竟恶斗起来,其中有几只特别粗壮的,一直战无不胜,到弱者尽丧,它们终彼此交手,由于早负伤累累,最后的胜利者亦因失血过多而亡。于是恍然大悟,明白六国就像那群井内之蛙,受井所限,缠斗不休,结果尽败俱死,这才动心到秦国一碰运气,当时我心中想到的是只有秦国这只在井外观战的青蛙,才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项滕两人无不点头,比喻生动地指出秦国为何可后来居上,凌驾于他国的原因,正因她僻处西陲,从未受过战火直接的摧残。
李斯一直没有展露才华的机会,说起兴头,口若悬河道:“六国里最有条件成就霸业的,本是楚人。楚国地处南方,土地肥沃,自惠王灭陈、蔡、杞、莒诸国后,幅员广阔,但正因资源丰富,生活优悠,民风渐趋靡烂,虽有富大之名,其实虚有其表,兵员虽众,却疏于训练,不耐坚战。”
滕翼点头同意道:“李兄说得好,楚人确是骄横自恃,不事实务,历代君主,均不恤其政,令群臣相妒争功、或谄谀用事,致百姓心离、城池不修。”
项少龙想起李园和春申君,不由叹气。
李斯续道:“若只以兵论,六国中最有希望的实是赵人,国土达二千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以万计,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到赵武灵王出,不拘成法,敢于革新,胡服骑射,天下无人能敌,可是此后却欠明君,空有廉颇李牧,仍有长平之失,一蹶不振,最是令人惋惜。就若井内之蛙,无论如何强大,只要有一个伤口流血不止,即成致命之伤。”
项滕两人心中奇怪,李斯来找他们,难道是要发表这些高见吗?
滕翼道:“韩人积弱,燕人则北临匈奴,后方夹于齐楚之间,现在虽继四公子后出了个太子丹,仍是难有作为。剩下只有魏齐两国,前者有信陵君,后者有田单,均是不世出的人材,李兄有什么看法?”
李斯傲然一笑道:“强极仍只是两只负伤的井蛙吧!”顿了顿淡然自若道:“信陵君伤在受魏王所忌,有力难施;田单则伤于齐人的心态。”
项少龙想起他曾在齐国拜于荀子门下,心中一动道:“愿闻其详!”
李斯背负双手,往上游继续走去。
项滕两人交换个眼色,均觉这位落泊文士忽然间像变成另一个人般,有种睥睨天下的气概,忙跟在两旁。
李斯完全不知自己成为主角,昂然仰首,深深吁出一口长郁心内的豪情壮气,道:“齐人最好空言阔论,嘿!说真的,在下也曾沾染这种习气。别的不说,只是稷下学士,多达千人,要他们评论政治,游艺讲学,天下无人能及,但若要出师征战,则谁都没有兴趣和本领。田单虽因势而起,救国家于将亡之际,可是事过境迁,那些只爱作空言者,谁都提不起争霸的劲头。”转向项少龙道:“太傅此回出使诸国,目的在于化解他们合纵之势,若从齐国先入手,必能事半功倍,只要齐人龟缩不出,楚人哪敢轻动干戈,齐楚既然袖手,赵人又与燕国缠战不休,魏国还有可为吗?”
项滕两人恍然大悟,至此明白李斯说出这么一番话的真正目的,是指出此行的第一个目标,非是魏国而是齐人。
他们虽急于去与赵雅和赵致会合,但事关重大,把私事暂放一旁,应没有什么大碍。但这么一个转变,各方面必须重作新一番的部署才行。
项少龙叹道:“李兄确是识见高明,项某人有茅塞顿开的感觉,让我们改道往齐,再到楚国,好完成大王交下的使命。”
三人再谈一会有关齐国的事,回到营地去。项少龙立即把肖月潭和吕雄两人召到主帐,说出改道往齐的事,却故意不解释理由。
肖月潭沉吟道:“既是如此,我立即派人先往齐国递交文牒,知会此事,但赵国有别于韩,我们应否先打个招呼,好借道而行,但过门不入,徒招赵人之忌。”
这番话合情合理,项少龙仓卒决定改变行程,一时间哪想得这么周详,闻言不禁大感头痛,难以决定。现在赵齐交恶,他若如此明着去拢络齐国,置赵人不理,说不定晶王后把心一横,派李牧来对付他们,那就糟透。
吕雄脸色微变,道:“吕相曾明令指示,此行先到之处,乃魏京大梁,行程早安排妥当,太傅这么说改就改,怕会影响策略和军心。而且前途凶险难测,太傅可否打消念头?”
不知是否过于敏感,项少龙隐隐感到有点不大妥当,一时却说不上来,沉吟不语。
肖月潭却是站在他的一方,道:“吕将军怕是误会相爷的意思,相爷曾吩咐肖某,离开咸阳后,一切由太傅权宜行事,太傅改道赴齐,其中必有深意,吕将军还是研究一下,看看如何作妥善安项滕均感愕然,想不到肖月潭对吕雄如此不留情面。
吕雄的反应却更奇怪,反堆起恭顺之色,点头道:“小将有点糊涂,这就去找屈斗祁商量,等有了初步行军部署,再来向太傅和肖先生报告。”言罢出帐而去。
肖月潭看着他离去,双目现出不屑之色,冷哼一声。
项少龙忍不住道:“肖兄似乎不大满意此人。”
肖月潭摇头道:“我不明白以吕爷的精明,为何拣此人来负责领军,此等只知谀媚弄巧之辈,德能均不足服众,当年我和图爷为吕爷奔走,他们这群吕氏族人,不知厕身何处,现在吕爷荣登相国之位,他们却争着来巴结邀功,相爷偏又重用他们。”
项少龙终于明白他们间的关系。如此看来,即使吕不韦之下,亦可大致分作两个系统,一个是以图先和肖月潭为首的家将派系,另一则是包括吕雄在内的吕不韦本族之人,正为权力而致互相倾扎。
吕雄刚才提起的屈斗祁,是领军的另一偏将,本身虽是秦人,却是蒙骜的心腹手下,名虽为吕雄的副手,但在军中的资历威望,均非吕雄这被破格提拔的人能望其项背。斗争确是无处能免,只是这小小一个千许人的使节团,情况已非常复杂。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少龙为何忽然改变行程?是否怕阳泉君勾通韩人,会在路上伏击我们?”
项少龙倒没有想及这方面的问题,亦知刚才和李斯密话,这位老朋友定会大感不舒服,乘机道:“这只是原因之一,刚才我找到李斯先生,问他有关齐国的形势,发觉齐人最易说话,遂改变主意,决定先往齐国。”
肖月潭欣然道:“原来如此,少龙真懂用人,李斯见多识广,对天下形势了若指掌,只可惜不为相爷所喜,未得重用。”又微笑道:“到现在我才明白少龙为何指定李先生随行哩!”
滕翼插嘴道:“吕雄靠得住吗?”
肖月潭道:“非常难说,基本上怕没有什么问题,此行若出事,谁都不能免罪。”顿了顿续道:“少龙是自己人,我也不怕坦白说出来,此回在出使人选上,曾经发生过很大的争拗,我和图爷均力主由你出使,吕雄他们的吕氏一族,却主张应由吕夫人的亲弟诸萌担当,只是相爷权衡轻重,终采纳我们的意见,但已闹得很不愉快。”
项少龙暗忖不拣我可最好,但现在米已成炊,骑上虎背,怨恨只是白费精神,陪他叹了一口气,苦笑起来。
肖月潭诚恳地道:“我和图爷知少龙淡薄功名利禄,可是现在我们和以诸萌为首的吕家亲族势成水火,少龙一定要为我们争这一口气。”
项少龙知道自己成了图先一派争取的人,更足啼笑皆非。此时帐外忽传来兵刃交击的声音和喝采声,大奇下,三人揭帐而出。主营外的空地处,一身戎装的纪嫣然,正与蒙恬互持长矛对打练习,好不激烈。乌廷芳、赵倩、蒙武、荆俊和一众亲卫,则在旁呐喊助威,热闹非常。纪嫣然虽占尽上风,可是蒙恬仍苦苦支撑,似模似样。项滕均想不到十七岁许的小子如此了得,不由齐声叫好。蒙恬见项少龙在旁观战,精神大振,一连三矛,使得矫若游龙,挽回少许颓势。
纪嫣然倏地把对手的重矛横拖开去,待蒙恬微一失势,退开去,矛收背后,娇笑道:“假以时日,恐怕嫣然不是小恬的对手哩!”
蒙恬连忙施礼谦让,令人大生好感。足音响起,吕雄脸有得色地领着一脸忿然的屈斗祁,往他们走来。三人交换个眼色,知吕雄从中弄鬼,煽动屈斗祁来作出头的丑人。
两人来到三人身前,正要说话,项少龙先发制人,微笑道:“这些日来,尚未有机会和屈偏将说话,请!”
转身入帐。
屈斗祁微一错愕,跟了进去。
吕雄想入帐内,却给滕翼拦着,客气地道:“吕将军对改道之事,必已胸有成竹,太傅有命,着本人与将军商量,不若到本人帐内谈谈吧!”
吕雄无奈下,惟有随他去了,剩下肖月潭一人在拈须微笑。
“龙马,抱抱”某女不知廉耻的伸出手臂,朝着旁边的少年伸去,某男一脸不愿,但还是双手一伸,把某女抱在怀中,某女露出邪邪的微笑,更加靠近某男。“呐,龙马,痛痛,呼呼”某女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远处正在打网球的某男,迈着腿往某男走去,某男一脸黑线,他刚刚打到兴头上说的,但看到某女大眼中充满了薄薄的雾气,抬起某女的手轻轻的吹起。“龙马,亲亲”某女继续发挥厚颜无耻的功力,某男一脸尴尬,刚想跑,这时,某女,一脸邪恶,拉着某男,轻轻的说,龙马害羞了,没事,我来主动就好了,说完,踮起脚尖,吻了上去,随即深入。[>
顾末冉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是从自带万人迷属性的大美女穿成原书中的丑女配角。 被要求渣女收心,乖乖撮合原书男女主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她在现实世界中曾经喜欢过的白月光男神陆霖也出现在了书里? 顾末冉揉揉脸,醒醒,这是书里!他只是个跟陆霖长得一样的角色!于是她决心好好逆袭,势必要跟这个&......ldquo;白月光”再续前缘。 直到某天,顾末冉突然意识到,书里的陆霖和现实的陆霖,怎么好像不止是长得像呢……【展开】【收起】[>
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大炮新闯荡江湖,他信奉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的哲理,捞偏门挣快钱,结果马失前蹄,被警察抓了…… 后来他与同伴偷渡澳岛,他左手捞钱,右手捞命,凭着一腔热血,开启他的狗血人生。 钞票满天飞,你钱入你袋。[>
谢隐:吾有匹夫之力,可撼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