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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的母爱亲情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发生在西部的青海省,一个极度缺水的沙漠地区。这里,每人每天的用水量严格地限定为三斤,这还得靠驻军从很远的地方运来。日常的饮用、洗漱、洗衣,包括喂牲口,全部依赖这三斤珍贵的水。
人缺水不行,牲畜一样,渴啊!终于有一天,一头一直被人们认为憨厚、忠实的老牛渴极了,挣脱了缰绳,强行闯入沙漠里惟一的也是运水车必经的公路。终于,运水的军车来了。老牛以不可思议的识别力,迅速地冲上公路,军车一个紧急刹车戛然而止。老牛沉默地立在车前,任凭驾驶员呵斥驱赶,不肯挪动半步。五分钟过去了,双方依然僵持着。运水的战士以前也碰到过牲口拦路索水的情形,但它们都不象这头牛这般倔强。人和牛就这样耗着,最后造成了堵车,后面的司机开始骂骂咧咧,性急的甚至试图点火驱赶,可老牛不为所动。
后来,牛的主人寻来了,恼羞成怒的主人扬起长鞭狠狠地抽打在瘦骨嶙峋的牛背上,牛被打得皮开肉绽、哀哀叫唤,但还是不肯让开。鲜血沁了出来,染红了鞭子,老牛的凄厉哞叫,和着沙漠中阴冷的酷风,显得分外悲壮。一旁的运水战士哭了,骂骂咧咧的司机也哭了,最后,运水的战士说:“就让我违反一次规定吧,我愿意接受一次处分。”他从水车上到出半盆水——正好3斤左右,放在牛面前。
出人意料的是,老牛没有喝以死抗争得来的水,而是对着夕阳,仰天长哞,似乎在呼唤什么。不远的沙堆背后跑来一头小牛,受伤的老牛慈爱地看着小牛贪婪地喝完水,伸出舌头舔舔小牛的眼睛,小牛也舔舔老牛的眼睛,静默中,人们看到了母子眼中的泪水。没等主人吆喝,在一片寂静无语中,它们掉转头,慢慢往回走。
二十世纪末的一个晚上,当我从电视里看到这让人揪心的一幕时,我想起了幼时家里的贫穷困窘,想起了我那至今在乡下劳作的苦难的母亲,我和电视机前的许多观众一样,流下了滚滚热泪。
最初的与最后的化妆
护士长有一天喊汪丁丁跟她去楼上储藏室拿一次性中单,她们科住院的老头儿有几个最近老尿床,中单的用量骤然增加。临关门了,护士长又想起来:“丁丁,抽屉里有个塑料袋,带上。”
下楼,汪丁丁捏捏塑料袋问:“好像是彩妆?”护士长说:“张继得看样子今天就不行了,先拿下来,省得一会儿再跑一趟。”汪丁丁半天摸不着头脑,张继得死亡跟彩妆有什么关系?她问办公护士谢凤扬,谢凤扬冷冷地翻了她一个白眼:“刚毕业几天就把学的东西全还给教员了!怎么做尸体料理?”汪丁丁“哎呀”一声,塑料袋一扔,叽里咣啷一阵响。
恶心死了!
是做遗容修整的啊!
也难怪汪丁丁不能把这些五颜六色的粉底口红眼影颊彩和死人联系起来,因为她上课、见习、实习,一次都没有用上过。
可是现在她分在老干部病房了,跟普通病房不一样,做治疗时要三查七对,应该喊床号姓名。比如:“二床谁谁谁,吃药了!”这里就不是这样子,包括护士长在内都笑得把大白口罩撑起来像个大脸猫,曼语轻声:“张部长(一般是病人离休前担任的最后职位),要打针了哦。”又转头喊病人的爱人:“阿姨,热水袋准备一个吧。这水有点凉。”
切!还是护士长呢,竟然像个医盲一样把大输液说成“水”,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张继得那天死了,汪丁丁找了个借口躲在治疗室不出来。天哪,让她给一个死人化妆,还不如让她先一头撞死好了!
自此汪丁丁算落下了病根,她特别害怕如果半夜里是她值班时病人死了怎么办?
白天还好些,基本上都是护士长最后去化妆。本来人死了就格外伤心,儿女们还不大难过,最痛不欲生的是老太太们。后来汪丁丁终于见到过一次,护士长俯着身,一丝不苟地往尸体脸上抹粉,家属们在外面团团围着哗哗掉眼泪,拦着老太太不让进去。
汪丁丁胆小,什么都怕。第一次上解剖课,看着那些酱肉一样的二头肌、腓肠肌,全队一百多同学,只有她当时就吐了。中午偏偏大食堂还做了红烧牛肉!看见蟑螂,她能穿着鞋“啪嗒”一声跳上床。还有一回在路上走着,一个促狭的女生突然锐声大叫:“哎呀!老鼠!”汪丁丁根本不辨是非真假,闭着眼,“蹭”一下,就利落地猴在旁边同学的身上了。也就是她个子玲珑些,同学们基本上架得住,不然两个人准得合起伙摔个大马趴。
病房里的老头儿们都老得不行了,有时汪丁丁跟着老护士喊:“叔叔,阿姨。”他们躺在病床上笑得像天真的孩子似的,说:“应该喊爷爷***哦!”汪丁丁不笑,只管打自己的针,有时还要搬着老头儿们的脚翻来覆去找血管。他们真和戈壁滩上的枯树桩子没什么两样,风吹日晒,没一点儿颜色。再说了,和老头老太太们有什么好讲的,她连自己的爸妈都懒得搭理呢!
中秋节过了,临时出院和家人们团圆的老干部们又都高高兴兴回来了。楼上军干房间的向道远却搬到楼下监护室了。
第一次撩开向道远被子的时候,汪丁丁吓了一大跳,天哪,这个身子蜷成婴儿样,手勾成鸡爪子,两只脚像烧焦了的烂柴禾一样的没牙老头子就是威风凛凛,很年轻的时候就授少将军衔的将军吗?
她看着向道远,手里捏着输液器的小扁针头,无从下针。
一连三针不见回血,老太太急了:“丁丁,老头儿身上的枪眼儿够多了,你就少扎几个吧!”她叫小保姆去喊个老护士来打。老头子在床上逆来顺受地躺着,不出声。
谢凤扬来了,使劲掰过向道远的鸡爪子手,连拍带敲,换了一个四号半针头,在右手中指背下一针,一针见血。
第二天,还是汪丁丁当值,奇怪的是,这回老太太没嘀咕换护士。汪丁丁也算争气,依葫芦画瓢,没让向道远受二茬罪。老太太眉开眼笑,拉着汪丁丁的手说:“本来我不想让你打针的,老向说这样给你们添麻烦,没让。”
这回老头子终于快不行了,糖尿病,高血压,冠心病,急性心肌梗死,所有的老年病他全挨了个遍。汪丁丁上特护。两班倒。
老太太很满意,偷偷跟护士长说:“丁丁这孩子技术不怎么样,又不爱说话,人倒勤快。”因为和另一个从其他科室抽调的护士一比自然就分个高下。平常翻身拍背,雾化吸痰,皮肤护理,汪丁丁按时准点,动作又轻又柔。按说这年轻的小护士们是一拨不如一拨了,可汪丁丁偏要争口气。
向将军缓过一次劲,屁股上也没长褥疮,烂大洞。老太太感激地天天备着一大堆水果放在桌子上,逼汪丁丁吃下去。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汪丁丁怎么着也不能在一个垂死的老头儿面前青春地大嚼大咽——她也吃不下去。
夜里,有时候老太太合一会眼,房间里就只剩下汪丁丁和老头儿两个人。汪丁丁坐在床头,膝盖上摊着本护理三基训练,看一会儿书,看一会儿老头儿。她想,他现在在想什么呢?年轻的时候敢一个人去挡鬼子的坦克。他们这一生才叫真正过得有意义!不像汪丁丁的男朋友,一个小中尉,只会翻着地图实现保家卫国的理想。
月光从窗外穿过来,照着床头柜上老太太拿来的老相薄。桂花的香气一阵又一阵,仔细闻闻又没了。向道远年轻时候可真威风英俊,放在现在简直就是又一个天皇巨星,准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汪丁丁忍不住悄悄起身看了看,吓了她一跳,老头儿正睁着眼望着她呢。她看到他的眼睛,被皱纹耷盖着,眼神却说不出来的清澈,简直像少年一样。
秋天的叶子黄了,掉了。
后半夜老头去了,赶来的院长、政委在门外边和干休所的人小声说着话,老太太默默地掉了一会眼泪,看着汪丁丁和护士长撤去吸引器和乱七八糟的大小管子,拿棉球塞住七窍。给老头换上军装的时候,老太太套袖子,汪丁丁托住老头,她觉得老头儿可能还不如那一身马裤呢重呢。她突然反应过来,她不知道怎么不害怕了,她看着老头儿微微张着的眼睛,对拿着彩妆盒的护士长说:“我来吧。”
凌晨,向道远的儿子赶到了,一脸的疲倦和风尘,肩膀上的几粒星也脏得不成样子,他在老太太的牵引下,对着汪丁丁,认真地敬了一个军礼。
汪丁丁猝不及防地脸红了,她想,她是一个真正的护士了。
三十年前什么样
老师年纪不大,但是位好老师,不光盯着分数不放,还强调素质教育。经常在课堂上开展讨论、猜谜语、讲笑话、出一些脑筋急转弯什么的。用老师自己的话说,既活跃了课堂气氛,还能锻炼学生的思维能力。
老师在书上看到一道分析题,觉得很适合训练学生的发散思维,就把题出给了同学们。分析题下面写着“答案见封底”,但老师自己也没看答案。他也想锻炼一下自己的发散思维,暗中和同学们比一比,老师还是有些童心的。另外,不看答案,游戏做着会更有意思些。
分析题是这样的:大雨天,一个走在路上的男人,看见前面有一个女人没带雨具,怀里抱着孩子,胳膊上挎着包,就主动把自己的雨伞借给女人,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请问,这个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最先站起来回答的是班长,他是公认的好学生,成绩好,口才好,模样好,没啥不好的地方。班长说:“因为这个男人是人贩子,用这种方法抢孩子,他接过孩子,马上就会拔腿而逃。”
老师笑笑,点点头。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班里的调皮鬼,他成绩不错,但经常搞些恶作剧。他不直接回答,反问老师:“那个女人长得漂亮吗?”老师愣了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含糊其辞地说:“你就当她漂亮吧!”调皮鬼摇头晃脑地说:“答案很简单,因为那个女人长得漂亮,那个男人早就看*,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故意用这个办法套近乎。”
教室里一阵大笑。
数学课代表站起来说:“因为这是那个男人的职业,他借伞、帮女人抱孩子都要收费。前几天下大雨,铁路桥下一片汪洋,就有一个男人靠来回背人挣钱,一次收十块,不讲价。我计算了一下,如果天天下那样的雨,他很快就能成为万元户。”
老师点点头:“同学们回答得都不错,还有没有其他的答案?”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同学站起来,有些得意地说:“你们可能都忽略了女人胳膊上挎着的那个包,我想,那个男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是为了取得女人的信任后,抢东西。”
一个女生站了起来,怯生生地说:“老师,那个男人会不会是搞推销的?”老师疑惑不解,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女生接着说:“那个男人是卖伞的,女人用了他的伞,就不得不买了。”
老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再站起来,笑笑说:“我也有一个答案,那个男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丈夫。你们想想有没有道理?”
同学们哄堂大笑,纷纷说老师的答案最巧妙。但也有几个同学不服气,要求老师公布书上给出的答案。老师不太想公布答案,同学们回答得都很踊跃,锻炼思维能力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类问题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正确答案。
这时候,老校长走进了教室,他是被教室里的讨论声引来的。校长先对同学们说:“大家的发言都很好。”然后又对老师说:“不妨公布一下答案,我也想听听书上是怎么说的。”老师找到答案,大声地念道:“不为什么,因为那个男人的名字叫雷锋。他不仅把伞借给女人,最后还把她送回了家。”
教室里一片大乱,同学们纷纷说这不可能,这不现实。调皮鬼喊得最响,他大声说:“那个女人的丈夫呢?如果一个陌生男人送自己的老婆回家,他会怎么想?”
校长听到答案后一直沉着脸,最后他抬起手示意同学们静一静,问身边的老师觉得这个答案怎么样。老师低下头,想了想说:“说实话,我也觉得这个答案不太现实,于情于理都说不太通。”
校长点点头说:“你们大概都不相信,20年前,我也做过这样的事。不仅是我,那时候,很多人做过如今我们看来不现实的事情。”
教室里一片寂静,同学们都没有再说话,因为大家看到校长的脸上已经流下了两行泪水。
花生红衣
他和她结婚已多年,恋爱和初婚时的激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淹没。他们把对彼此的情感融入繁琐的家务中,相敬如宾,爱情日久弥坚。
有一段时间,她感到浑身乏力,身上莫名出现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斑点,到医院里检查,她的血小板只有正常人的十分之一,被医院诊断为自身免疫力性血小板减少症。从此,他和她开始踏上四处求医问药的征程。
他带着她几乎把各地的大医院都跑遍了,隔三差五地抽血化验,身体虚弱的她病情不仅没有明显好转,反而由于奔波劳累而变得更加体力不支。钱虽然花了不少,但是由于各地的医院治疗都以服用激素为主,经过半年治疗后,她原本清秀的面孔不仅长满了痤疮,而且严重浮肿。不仅如此,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引起体内钙的流失,腿部经常抽筋,体质变得越来越差,甚至连上下楼都需要他的搀扶。
看到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既焦急又心疼。他和她商议决定改用副作用小的中药治疗。但天不遂人愿,几个月过去了,中医治疗也未能取得什么明显疗效,这让他越发心急如焚。能够让妻子尽快康复,成了他的世界里无可替代的大事。
情急之下,他开始四处打听治疗妻子疾病的偏方,期望能在不经意间出现转机,迎来柳暗花明。一次,他从网上查到,生花生米的外层红衣和大枣同煮能够提升血小板,食疗也不会产生副作用。他眼前一亮,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为了证实这种偏方的疗效,他专门去咨询了几位中医专家,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欣喜若狂,当即到市场上买来花生加红枣,马不停蹄地开始做试验。
红枣好处理,洗净后放到锅里煮就可以了。想把生花生米的红衣搓下来,却是个耗时费力的活儿。按照要求,他每天必须要搓出30克生花生的红衣,这意味着,他需要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一丝不苟地与500克花生米作战,那是多么单调枯燥、又不得不重复的动作。
他在单位的工作并不轻松,为了治疗妻子的病,他几乎推掉了所有和工作无关的应酬。每天一下班,他就准时回家,包办了一切家务,拖地洗衣,做饭刷碗;吃完晚饭,就开始搓花生红衣;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床,用搓好的花生红衣加红枣煮粥,给她服用……日复一日,从未间断。
日积月累之下,家里到处都是花生红衣的副产品——花生仁。在家里,他变着法子做花生仁吃,但怎么吃,夫妻俩都吃不完。实在吃腻了,就把花生仁放到冰箱里,冰箱里放不下,就只能拿到市场上去卖。
为她搓花生红衣成了他每天的功课,监督她按时服用是他的必修课。一次,她带病回老家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他的电话跟着就打了过来,那声音很焦急:“带花生红衣了吗?”
“我忘了带了,婚礼上的事情很多,大家都在帮忙,我哪有心思吃这个!再说也就一两天时间不吃,少吃一次两次没事的!”她感动于他的细致入微,却也认为他有点儿太小题大做了。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他就专门请假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她的老家,当着婚礼上那么多亲友的面,把一包可以吃上三天的花生红衣和红枣递给她,并嘱咐她要按时服用。看着他熬夜所致带着血丝的双眼,她泪流满面。
他有时晚上要加班,但即使回家再晚,也会把花生红衣搓好。看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她很心疼:“你别搓了!多吃一天少吃一天没事的。”他爱怜地瞪她一眼:“你必须每天都要按时服用,什么事也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长时间搓花生红衣,让他的食指和拇指长满了老茧,过一段时间被磨掉,不久,又会长出新的老茧来。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开始琢磨其他搓花生红衣的方法。她用擀面杖碾,但这样做容易把花生仁碾碎,被碾出来的花生油还和红衣粘在一起,比手搓的效果差多了。他的母亲看到儿子每天除了上班、做家务外,还要辛苦地搓花生红衣,便想帮儿子一把,但搓了不到两天,老人就手痛难忍,只好作罢。老人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儿子一直坚持下来的?这还是那个从小就调皮好动的儿子吗?
他却苦中作乐,并且乐此不疲。时间长了,他熟能生巧,以前每天搓出30克花生红衣需要两个小时,后来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完成了。
他每天所做的爱情功课没有白费,并取得了良好的成绩——七个多月后,她的血小板数量一点点攀升。
院子里的凯瑟琳
许多年之后,当菲尔看到一棵树干略有弯曲、叶子如泼墨般往下滴的大树时,仍忍不住有爬上去的*。他自然地想起那年父亲失业全家人住在乡下,他几乎每天都爬上附近森林里的那棵老树,在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里荡漾开水雾一样的幻想。他永远无法忘怀那片阳光下蒸发出神秘亲切的森林,那些飞到屋子里偷食的有着黄绿色羽毛的鸟儿和水洼边散步的小鹿,当然还有与他分享了那段记忆的那儿唯一的朋友乔。但是后来的日子里每次他梦到那里,却首先会梦到森林深处一个被长满青苔的墙严严围住的院子,以及一个即使在梦中也从未能看清的女孩微微飘起的裙摆。
他的家坐落在森林边缘的一片草地上,草地不算大,但它却给人一种尽可以在上面跑永远也不会到尽头的幻觉。草有手指那么高,在风的轻拂下如同被梳子梳过去一样整齐地波动。窗外的森林则看上去岑寂得多,偶尔飞出一两只鸟,尾巴上粘带出森林里一缕神秘的苍绿。那时他终日和乔在森林里闲逛,乔教会了他爬树、打猎、还有如何同动物们交往。他们被自然的神奇深深地吸引,并怀着无限的热情一天天地向森林深处探寻,发现了更高大的树木,更纯净的空气,更多的略带调皮和羞涩的小动物。但突然有一天,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堵墙。墙很高,上面满是青苔。
菲尔问:“墙那边是什么?”
乔回答:“可能是一个院子,被这墙围住了。”
菲尔十分惊讶:“难道还有人住在这里吗?”
乔有些迟疑:“嗯,应该是。我曾听人说这是凯瑟琳小姐的院子。”
菲尔笑了:“凯瑟琳?是一个森林公主吗?”
乔挠了挠头,也笑了起来。
晚上,菲尔躺在床上,忽然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索性起身来到窗子边,望向森林深处。树叶的绿色被月光稀释,洁净得让人心醉。菲尔托着腮,眨了下眼,突然看到了一个女孩的笑容,在夜色中像雾气一样凝结又迅速消散。
第二天,菲尔不再像以前一样和乔一边说笑一边慢慢走,也不再停下来逗弄小鹿,哪怕它的头上长着蝴蝶状的角,而是拉着乔直奔着那个神秘的院子而去。到了那里,他便找块大石头坐下来,请求乔讲他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凯瑟琳的事情——可是乔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于是菲尔在墙附近找到了一棵最高的树,开始向上爬。
“当心,这树太高了,你会掉下来的!”乔大喊。
“没问题。”菲尔说,同时猛地一用力,爬到了一条粗树枝上。
现在他可以看到墙那边了。确实是一个院子,空无一人。院子里有个被漆成浅绿色的房子,房门紧闭。
菲尔兴奋地喊:“嘿,乔!你说的没错,真是凯瑟琳小姐的院子呢!”
于是乔也敏捷地爬了上来。他惊讶地说:“还真是。”两个人都望着那个浅绿色的房子,突然间不再说话。直到太阳落山,他们才从树上下来,开始往回走。路上菲尔一直低着头,在沉默中想着什么,任凭脚步把他向前带。快出森林时,他和乔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身后。森林仍然是老样子,浓浓的绿意在两个少年的注视下轻轻颤动。
往后的日子里,菲尔和乔每天心照不宣地爬上那棵树,盯着凯瑟琳的房门。那院子里果然并不是没有人,一个中年男子有时会从屋子里出来剪草浇水什么的——他第一次把房门推开时菲尔和乔以为是凯瑟琳而激动得喘不过气来。“那是小姐的佣人。”菲尔肯定地说。而更多的时候,他们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想象着凯瑟琳是什么样子。
“她肯定像个公主一样。”菲尔说。
“嗯,像个公主一样。”乔表示赞同,“她是留着短发,或是扎起个辫子,穿着精致的短裤,身手灵巧得像鸟儿……”
“哦,才不是呢。”菲尔笑了起来,“你说的是你们猎人的公主。凯瑟琳一定穿着云一样的连衣裙,头发瀑布一样垂到腰际。她一定受过很好的教育,会弹琴,会写诗,会画画——说不定她现在就在窗子边拿着画笔把我们两个家伙画下来呢。”
乔笑了笑,但显然对菲尔的说法不以为然。两个少年极力想说服对方凯瑟琳是自己所说的那个样子,于是他们一直争论不休,谁都不肯让步。乔不愿自己的凯瑟琳变成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菲尔也不愿自己的凯瑟琳变成一个野性浅薄的猎人。在争论中他们心中各自的凯瑟琳都完整了起来,他们甚至清楚地知道在她头发的什么位置有什么颜色的发卡。有一天,乔喃喃地说:“菲尔……真奇怪,我觉得我喜欢*了。”菲尔缓缓地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乔一眼,不自觉地离他坐得远了一点。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的感觉。菲尔觉得乔一下子有些令人讨厌,直到一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乔喜欢的不是凯瑟琳——不是菲尔的凯瑟琳。那么,难道有两个凯瑟琳?可是凯瑟琳只有一个……菲尔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这让他更长时间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院子,越来越渴望见到凯瑟琳。
一年过去了,家里传来好消息,父亲重新找到了工作,全家人马上就可以搬回城里住。临行前一天,父母在家里办宴会庆祝,可菲尔却阴沉着脸,心里像是被灌上了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终于忍不住,趁父母不注意溜了出去。乔仿佛早就知道了他的一切心思,早就拿着绳梯在外边等着他了。他们带着满心的渴望与恐惧冲到墙下,把绳梯拴好往墙上爬。他们不知哪来的劲,竟很快就翻了过去,落在院子里的地面上。他们站在那扇紧闭着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个被当做佣人的男子躺在椅子里看书。
“哪来的野孩子,”他大怒,“竟敢翻我的墙进来。滚出去!”
他们只是站在那儿不动。
菲尔沙哑地问:“凯瑟琳呢?”
男子大吼:“什么凯瑟琳,你们有病吗?快滚!”
菲尔和乔离开了那个院子,永远。他们走在森林的小径上,听着鸟儿的鸣叫,一言不发,脑子里一片空白。到了森林边缘,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身后。森林仍然是老样子,浓浓的绿意在两个少年的注视下轻轻颤动。突然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乔,怎么办?”菲尔呜咽着说,“没有凯瑟琳!”
“不,不,”乔也泣不成声,“怎么,怎么会没有凯瑟琳?她就在那个院子里,我们每天都能看见她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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