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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乡村的夏夜

乡村的夏夜，清凉而宁静。除了蛙鸣，除了虫咏，除了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狗吠，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就连呼吸，也忍不住轻些、再轻些，生怕惊起了这夜的波澜。躺在屋外的竹床上，浴着轻轻的凉风，他真的不想把这美好的夜浪费在睡梦里。他不愿睡去，不忍睡去。
月亮也默默地挂在树梢。淡淡地、柔柔地、静静地洒了一地的清辉。月季说，城里没有月光，四周的霓虹遮掩了它的光芒。月季还说，城里不需要单调的月光，城市只需要彩色的霓虹。“可是”，他问，“没有月亮的夜晚怎么能算是夜晚呢？”月季在那边笑，城里没有黑夜，城市不需要黑夜。许多人的黑夜就是白天，白天就是黑夜。就像我……所以，以后你不要打电话给我了，我们的生活从此不再一样。

他沉默了，挂了电话，删了号码。只是那号码依然在他心里。

月季是成功的，出去不到一年，就将家里那栋破旧的平房改成了漂亮的小洋楼。她的哥哥也风风光光地办了一场婚事。后来，她又出资将村里的泥泞小道改成了又宽又平的水泥路。他所教小学的体育用品，也是她花钱买的。虽然有些风言风语，但村里人还是对她赞不绝口，说她不忘根不忘本。家里人也因此挺起了胸膛。她一家的生活，自她出去以后就如城里的霓虹般，一下子亮丽起来。唯有她母亲，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有时在路上碰到他，看着他躲闪的目光，她总会轻声地叹气，然后说：月季，她也很苦……

他是懂得的，只是他不愿说出来。他不想在她们那易满足的虚荣心里投下一点点黑影，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伤心如此透明地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时他问自己，如果他出去了，也会不会像月季一样迷失在城市的霓虹灯里？

他不愿去想，他宁愿融在这宁静地夜里，什么都不去想。

月亮还是默默地挂在树梢，淡淡地、柔柔地、静静地洒了一地的清辉。他不愿入睡，不忍入睡。也无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