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爱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二节 卖枣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劳累了一年的农民终于看到了自己辛勤汗水的回报，满山遍野的丰收景象让人们忘却了曾经的疲惫。
老杨家里有一亩山地，种的都是枣树。秋天一来，挂满枝头的枣子全部变成了红色。每当老杨抽着旱烟忘着树上红艳艳的枣子，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的甜。因为他知道，儿子的学费应该有着落了。

那是一个清爽的早晨，鸟儿在枝头欢快的叫着。老杨小心翼翼地把从树上摘下来的枣子装了满满一推车，迎着刚刚爬起来的朝阳，带着满怀的希望，一个人推着车上路了，他打算把它们拉到城里的农贸市场去卖。

到了农贸市场，发现这里早已经是熙熙攘攘了。老杨找了个角落把车摆好，点上一根烟，等待着顾客的到来。但是不到一分钟，顾客还没来，却来了一个带红袖章的。

“你是从哪里来的？交管理费没？”红袖章凶巴巴的问。

“我从乡下来的，这还没开张呢。”老杨撮着手，脸上陪着笑。

“我管你开不开张，没交过管理费的不准在这里摆摊。”红袖章不耐烦地说。

“可是我身上只有这点钱，您看够不？如果不够，等会儿我卖了枣子再补上。”老杨从身上掏出一些零钱，这是他准备卖枣子的时候给人家找零用的。

红袖章瞄了一眼零钱，鄙夷地撇着嘴说：“不行！不行！”

还没等老杨回答，红袖章已经开始推搡老杨的车了，几颗鲜红的枣子从车上滚落下来。老实巴交的老杨不敢做过多的反驳，只好无奈地离开了那家市场。

老杨不想就这样放弃了，因为他知道城里还有其他几个农贸市场，他打算去其他几家看看。大约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气喘吁吁的老杨终于赶到了另外一家市场。

老杨的车几乎刚刚放稳，还在擦汗的时候，就过来了几个年轻人，有两个毫无顾忌地到老杨的车上拿枣吃，而其他的几个则围住老杨。

其中一个‘黄头发’抬着下巴对老杨说：“这家市场是我们老大包了的，来这卖东西要交保护费，看你是新来，过来和你打声招呼。”黄头发边说边拿了颗枣子放到了嘴里。

“你们竟然明目张胆地收保护费，还有没有王法啊？”老杨气愤地说。

“王法？我们就是王法，快点交钱，不交钱就走人，要不就把你这车枣全倒掉。”黄头发恶狠狠地说。

老杨气得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周围的商贩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

最终老杨还是选择走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那点零钱连管理费都不够，更何况‘保护费’。如果他再不走，这一车的枣子恐怕都保不住了。

老杨推车的脚步有点沉重了，望着满车的红枣，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但是为了儿子的学费，他还是得必须去把它们卖掉。

但是等他到了下一个市场得时候，他连大门都没进就被赶出来了，这次赶他的既不是‘红袖章’、也不是‘黄头发’，而是一群卖枣的小商贩。那些商贩是长期在这里摆摊的‘固定’人员，他们不允许像他这样的‘临时’人员在这里抢生意。

天已经过了中午，老杨推着车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现在又累又饿，从家里带来的水也喝光了，可是他却舍不得买东西吃、买水喝，因为他的枣子一颗也没有卖出去！

老杨实在是累了，便把车放在路边人行道的一个树荫下，自己则坐在旁边低着头发呆。这条路紧挨着一条大河，风吹在身上凉爽些，但是却吹不走老杨的烦闷。

“妈妈，这是什么啊？”老杨被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抬起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正扬起粉红的小脸问她的妈妈。

“这是枣子，很好吃的。”妈妈微笑着对她的小儿子说。

“妈妈，我想要。”小男孩怯生生地说。

“好啊，那妈妈给你买点。”那位年轻的妈妈把头转向老杨问道：“大叔，这枣子怎么卖啊？”

受了一上午打击的老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顾客，高兴得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站起来说：“一块五一斤。”小男孩看着他的样子露出甜甜的笑。

“那给我称三斤吧。”

“好。”老杨高兴地拿出秤，高高地称了三斤。

那位年轻的妈妈看了，掏出五元钱说“不用找了”，但是老杨还是执意找回了她五毛钱。

年轻的妈妈带着天真的小儿子走了。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老杨几乎要忘记了一上午的不快，但是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带着刺耳的尖叫声在他的身边停下。

那是一辆‘专业’的摩托车，从摩托上跳下两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人，其中一个人指着老杨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谁叫你在这摆摊的！你们这些农民把我们的城市形象全破坏了！”边说边把老杨手里的秤抢过来摔在地下，然后恶狠狠地拿脚去踩，几脚下去秤盘就被踩扁了、秤杆也被踩断了，老杨的心也跟着碎了，刚刚燃起的那一点点希望的火苗就这样被他们无情的熄灭了！

老杨麻木地看着他们，不想去反抗，也不想去哀求，因为这梦魇般的一天让他知道：有些人是不会可怜像他这样的穷人的。

可是那两个凶神恶煞一样的人并不想就此罢休，他们拉着枣车说要把枣全部没收，免得他再到其他街道去卖。老杨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升腾到了顶点，自己用血汗换来的枣子竟然就这样白白地要被他们拉走！

老杨仿佛变成了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把从那两个城管人员的手上夺回枣车，用变了腔的嗓音吼到：“这是我的枣子，我就是丢到河里也不给你们！”

那两个城管人员被老杨这突然的暴怒惊呆了，但是只过了十几秒，其中一个就带着嘲笑的口吻说：“好啊，那你就把它们都丢到河里吧，也省得我们费劲往回拉了。”

老杨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部冲到了头顶，他疯了一样把车推到栏杆边，然后用长满老茧的双手捧起那红艳艳的枣子抛向河中，一把、两把……老杨的脸上老泪纵横，他感到自己扔的不是枣子而是儿子的学费和自己身上的肉……

枣子就这样被老杨全部被扔进了河中，那河水竟然慢慢地变成了血红色。老杨瘫坐在栏杆边，仿佛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