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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细蓝格之红绳

作为人时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刺痛神经的铺天盖地的白色强光。同时感受到的还有刺耳的刹车声、入骨的剧痛。强烈的刺激纠缠成一团，显在顺浩的脑中是溅开的斑斓油彩。
寂静……

黑夜……

柔软的天鹅绒上散着沙砾，硌着他的皮肤很难受。

用力咽了口口水，嗓子火辣辣的，被口水刺得好疼。

试图翻身，全身的骨头好像都碎开了不听他的使唤，疼痛得无法动弹。

顺浩睁开眼，白色的蚊帐，室内的光线比较昏暗，像是傍晚。也许是睡了太久，眼睛酸胀得很，连转动眼珠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得缓慢的进行。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睡到脑瘫了。

因为不能挪动自己的身体，所以视线范围很有限。眼珠转来转去也只能看到白色的枕套和床单。是在医院么。之前被那车高速正面撞着，怎么自己没死。难道是整个人都瘫了？

“你醒了。”男人的声音，凉凉的。

顺浩努力把脸转过去，他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是什么状况。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他不用付出一条命那么大价钱，只要忍受一些会让脑壳炸开的疼痛就够了。

先看见一截灰黑色西裤（大叔？），眼光上移，白色长衬衫，没塞进裤子里，看不出腰的粗细。单薄的肩膀，锁骨，细长的脖子，瓜子脸，丹凤眼，白皮肤，黑色碎短发，好看。于是，顺浩望着他的小脸发呆。

“你身上带着器官捐赠卡。”

“嗯。”顺浩咽了口水，喉咙没刚才那么疼了。

“你想死。”

“嗯。”

“为什么？”

“人生无趣。”

他皱了皱眉：“为什么自杀？”

“人生无趣。你叫什么，我的名字是顺浩。”

“陈赫。那你继续活着吧，除非你告诉我真正原因，不然就一直躺在这床上吧。”

“啊？”顺浩讶然。

“……”陈赫转身就要离开。

“我不能治了？”

“你都撞成那样了你说呢？而且我这不是医院，怎么治疗你。”

“算我错了好吗。我以后不再自杀了。你何必这么痛恨自杀。”顺浩看着陈赫清瘦的背影，很是哀怨，心想要不咬舌自尽算了。

陈赫回头对他一笑：“我不是痛恨，只是好奇。”

顺浩无语，怎么被这么较真的人碰上了。

此后，陈赫*呆在顺浩的房间里，喂他一种味道有点像麝香的药汤喝。顺浩同他讲一些日常的杂事，他静静的听，偶尔回应几句。

过了十几日，顺浩一日发觉自己看他时竟会有些害羞的情绪。他偷偷看陈赫的眼，陈赫正望着他身上的床单发呆。他初次望见陈赫的眼神也是如此，静静的，空无一物。怎么现在看着竟觉得是种温柔，好像可以天长地久亘古不变。如果早点遇上这样的朋友是不是自己就会被他稳在这世上不急于离开。那日寻死并不是受了什么重挫一时*，他只是觉得在这世上喘气太难太费力气。看着周遭的人光鲜亮丽色彩分明，愈发显着自己的灰暗，不如一死百了，不再做个暧昧的背景物。然而现在在这人身边，只是看着心里也有平和的喜悦，满满的浸着自己，于是无欲无求，只想着片刻成永远，时光永不流转只停在当前。

“怎么了。”陈赫终于将视线转回他身上。

“没事。”脸微微发烫。

“你会不会痛恨我把你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不会。”

“为什么。”

“你很喜欢问原因么。”顺浩笑了起来，陈赫只是坚持的看着他。“既然我在这里能给你一些执着，那就这样吧。我在哪里都无所谓。”

“在哪里都无所谓为什么要急于去死。”

“觉得死了会比较轻松。说过了人生无趣嘛。”

“知道了。”陈赫轻轻呼出一口气。

“你要我死了？”

“怎么？”陈赫手放在顺浩的脖子上，收紧。

呼吸渐渐困难，话也说不出来，眼中的他越来越模糊。顺浩想你怎么不给我机会告诉你我不想死了我想一直看着你我死了也可以一直看着你吗。他固执的睁开眼看陈赫，虽然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思绪也涣散开来。

陈赫耐心的解开*着顺浩的裹尸布，站在一旁的江离问他：“你终于舍得丢了？”

“不是。”

“啊？不是放他走吗？”江离不明白为什么他哥要带个被车撞得七零八碎的尸体回家，辛苦的一节节缝好，用布条裹好，现在又把人家拆了。他是在玩过家家么？

“等我把他烧做灰放在这，他就得陪我一世。”陈赫指着身边的红色小瓷瓶。

“人家得罪你什么这么困着他的魂魄。”江离忍不住为顺浩说话，他这哥整日不说话，阴沉沉的，现在随便逮个冤魂说人家得陪他一辈子，鬼都会被他逼疯，何况人家刚做鬼的，怎么受得了。天知道他哥哪天才翘掉。

“是他答应我的。”

“什么？”

陈赫不再说话只默默做着手上的事，动作轻柔。可爱的顺浩，起初我真只是好奇才带你回来。我本想拿你解几天闷就放你自由的。你躺在路面，虽然血污脏了你的脸，可是你的表情静静的，像刚刚睡着。我想唤醒你，看看你是什么样的。想着你会埋怨会憎恨我这个像人的怪物，因为我任性的打乱了你的旅途。可那时你说要一直在我身边，你不生气我把你留在人世，真好。我曾想过你怎么恨我也要留你陪我一辈子，如果此生看不见你鲜活的脸我不如随你而去，忍受不了没有你陪伴的生命。你真好。你再睡一会，做着好梦，过会儿我会叫醒你，然后就是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