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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如果爱可以重来

如果爱可以重来，人生真的是否会得以改变
我和然认识的时候是在1988年，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同一张桌子，那时的男生和女生是不说话的，中间通常隔着一条很明显的“三八线”，我们也不例外。

当年的农村，温饱问题刚刚解决，很多同学都穿着补丁落补丁的衣服，而我没有，因为我的父母当时都在那工作，还好有一份不是很高的薪水，但以足以让我可以有很鲜亮的衣服穿，有漂亮的花可以戴，爸爸有一次去上海出差的时候甚至给我买了一双红色的小皮鞋，着实让我抖了一鼻子！我的同桌然没有，他兄妹七个，身上的衣服总是那几件，而且还不是一个颜色的，但这并不能阻止我们之间的友谊。

那时的我很骄傲，常常梳起一个高高的马尾辫，走路的时候一甩一甩的，被同学们笑称为骄傲的小黄莺。因为我喜欢唱歌，常常是下课后被同学们簇拥着站在教室的门外就撤开嗓子唱，最喜欢的就是高胜美的那首《彩云伴海鸥》，每次唱起来的时候都很陶醉，就好象自己也变成了一只海鸥在碧蓝的大海上飞翔一样。然也是喜欢听歌的，但是每次都是避煞在门口偷偷的听，好象做了什么偷事似的，上课铃想起的时候他才想起去厕所，而我是坐在外面的，他每次跟老师打报告近来以后都要在我身边的过道那儿站着，因为我明明看见他近来了，却装作看不见。他站在我身边抓耳挠腮，急得满脸通红，我就不站起来让他进去。那时的教室很小，学生很多，所以过道很窄，而然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所以即使给他个豹子胆吃了，他也不敢硬往里挤，急得他老站在过道干咳嗽。实在看不下去了，因为我怕引起众怒，他站在那儿确实影响后面的同学看不到黑板，我懒懒的站起来，放然进去，然的脸上骚得通红通红的，像家里养的老母鸡刚刚下完蛋一样，我的心里老是偷偷的乐！

然好象从来没有因为我故意作弄他而生我的气，因为他除了把一大半的桌子让给我之外，还经常在夏蝉鸣叫的季节趁周末回家的时候打着手电筒一棵树一棵树的摸来给我吃，金蝉往往都是煎好的，放在小小的白色的用手工缝成的布袋里，那时的我根本不考虑这是否是然的母亲为自己的儿子准备的，是否是然舍不得吃剩下来给我的，因为在物质贫瘠的年代里，喷香喷香的金蝉实在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呢！那时的我也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津津有味的吃金蝉的时候，然嘴角不自觉的流出的“哈喇子”！

那年十三、四岁的我们不像现在的孩子懂很多，然而有的家里贫穷的同学上学上的比较晚，比我们大很多岁，也和我们在一个班，还记得有个比我们大几岁的群，上学的时候家里就已经订下了娃娃亲了，但群的注意力好象不在家里的媳妇身上，每天早上我打开抽屉都会收到一封他给我写的信，有时还能收到包裹的很好的喜糖。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那个同学在给我开玩笑，时间一长我才明白是群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好了，我对群这种写情书的方式表示讨厌，更对群这个人没办法接受。然是注意到这一点的，因为他经常帮我把那些信烧毁。终于有一天我听说群被打了，是然。我想象不出矮小的然是怎么跟身高马大的群“决斗”的，但战争的结果是我再也没收到过群那令人作呕的信！而然也很自然的在我的心中升级为铁哥们，他的形象也变得高大起来。

毕业了，那时乡下的初中没有几个人能靠上县城的高中，然去当了兵，因为当兵能为家里节省一部分口粮，还能免费学一门技术，我去了县城复读。在没有手机没有呼机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了，我们的联系惟有最古老的书信。从来不知道然的散文可以写的这样好，从他的来信里，我看到了北京美丽的香山，看到了山沟里散开的烂漫的野花，看到了草地上嬉戏的昆虫，也看到了然成长的轨迹！他从一个不谙是事的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个稳重成熟的共和国的卫士！当然也了解了我的信对于然的重要性，她是然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得以忍受种种考验的动力，她使然可以在远离亲人的日子里孤寂的心灵得以慰籍。三年后春节的一个假期，我在家门口遇到了等了好久身着戎装的然，然高了，黑了，瘦了，但是壮了！

顺着弯弯曲曲的延伸向田间的小路，同桌时寡言少语的然还是不怎么说话，每次我们目光相对的时候，他都像个女孩子似的害羞的低下头，脸还是那样骚的通红通红的，跟信里的他判若两人。但我还是了解了一些事，在三年中，然是怎样每天跑到传达室里等待着我的来信，我的信是怎样被战友们抢去在宿舍里大声的朗读。然的话不是很多，平时跟话匣子似的我也变得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好象自己的心也被带到了整体划一的兵营，感觉心里暖暖的，只想静静的跟然走在曲折的小路上，用全部的身心狁吸各种花草的淡淡清香，一任农田里耕作的农妇投来好奇的目光。时隔二十年了，那种感觉再也找不到！

后来的几年，我去了外地上大学，我渐渐的失去了然的消息。时间一下子拉到了我大学毕业回家实习的那一年夏天的晚上，我和同事一起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结婚喜宴，人太多了，天热的出奇，我们悄悄的溜出来，确恰好遇到了然的好友刚。时搁几年了，刚还是一眼认出了我，刚兴奋的邀我去然处，说是几个要好的同学在然那聚会呢。可以见到然了吗？我的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砰砰的直跳，他还好吗？他是否如我想他一般思念着我？我好象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顾得上买东西，就跟刚去了然的住处，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们离的这么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用不了几分钟的路就可以见到然，从来不知道！在那一刻我甚至要感谢幸运的爱情女神把我又推到的然的身边！我要告诉然在失去联系的这几年里，我如同没有了自己的灵魂一样是如何思念着他，我要告诉然我这几年已经长大了！

近了，近了，我分明听到了然那有磁性的声音，近了，近了，我分明闻到了然身上特有的男人的气息！我的心好象要跳到了嗓子眼儿，望眼欲穿的感觉在那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我甚至想象着然在多年后再次看到我该是多么惊喜的表情，他或许会不顾一切的紧紧的拥我入怀，或许会紧紧的拉着我的手，轻轻的附在我耳边告诉我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要分开，这几年的分离让我更加清楚的明白然对于我是多么的重要，没有然的日子里我是多么的失魂落魄，没有然的日子里我的生活变得那么黯然失色。门终于进了，刚熟稔的敲开门，我终于看到了阔别多年的然，他比我想象中还要结实些，在他发亮的印堂上，在他黝黑的脸颊旁我分明看到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他的身材比我想象中要矮很多，我不知道这些年岁月是怎么将他原本健壮的个头压扁！然真的惊呆了，刚说把我带到他的身边是要给他一个惊喜，真的惊呆了，还有我！有一个小鸟依人般的女孩依偎在然的身边招呼着大家，在然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更让我惊呆的是在那张小小的单人床的上面竟然挂着一条女孩子的连衣裙！我感觉自己好象作梦一样，不对，在梦里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面，在每一个思念然的梦里我们都是手牵着手一起走过那条步满鲜花的又曲又折的乡间小路，在梦里我都看感觉然在茫茫的人群中寻找着我，而我也在拨开层层的像天堂中的仙气一样的迷雾急切的找寻着然，而今怎么！怎么！怎么。

然显然看到了我的窘相，同时也瞒不住小小的屋子里小小的她，而她好象对我并不陌生，在然刻意向她介绍完我之后，我也知晓了她——晶，然的同事，也是然的未婚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在那了度过了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只记得自己笑的僵硬的表情在事隔好久之后还久久不能忘怀！而然见到我之后的欣慰我至今历历在目，那种感觉就好象他这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在历尽千辛万苦之后终于失而复得。

但是，在那一年的冬天然和晶还是在多位好友的祝福声中，在他们的小房子里结婚了！而我也在逐渐的强迫自己抚慰受伤的孤寂的心！穿过那条像利刃一样戳在我心口上的挂在然床头的连衣裙，我把从前发生的事像过电影一样一遍一遍的翻来想，始终不能释怀的是为什么然在联系上我之后，一直没给我一个解释，甚至没给过我一个电话，没让人给我捎过一个口信，他明明知道我很受伤很受伤，却任由我自生自灭自我摧残！而我也再也没有去那个看起来温馨却让我很受伤很受伤的小家。

好多年在我爱然恨然恨然爱然的痛苦之中流逝，我甚至讨厌男人讨厌爱情讨厌所有令我伤心的一切，每天我会在下班后飞速的赶回家，只为了等候从没有接听过的然的电话，只为了能从好友那儿了解一点然的讯息，只为了一个可以让自己能够释怀的解释，甚至然一个关爱的眼神就够了。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即便是我把电话吃了，即便是我变成了电话综合症，也什么都没有！我的心又一次被撕的支离破碎……

我终于也明白相爱是需要缘分的，要好些偶然凑到一起，才能成就一段相恋，分手也需要偶然，但是一旦悄无声息的分手，便已成为人生的定格！人也真是奇怪，小小的县城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然，然在我的心里也足渐的平息成心中隐隐的痛！

时光不会重来，生活也不能假设。终于在毕业后的二十年同学聚会上我又见了带给我快乐同样带给我伤痛的然，就像上次的相见一样没有任何的预兆，在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时候，在我被同学匆匆忙忙的接到餐厅，我下意识的找着他，而我也很快看到了同样搜寻我的然。那天然很自然的喝多了，因为他竟然站的我的面前主动的要送我回家。

回家的路不是很长，却走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因为然流着泪跟我讲起了我想知道的一切。我没想到然会哭，我认为会哭的人一定是我，因为在我的印象里然是坚强的，所以我慌了，就像是我偷了别人的什么东西。随着然把他的故事跟我娓娓到来，我知道然在分开的那几年里是那么疯狂的给我写信述说他对我的思念和牵挂，然在那么疯狂的工作以期能够给我带来好的生活，然而在然写给我的信被妈妈无数次的扣下后，然是那么疯狂的去家里找我，就是那次妈妈跟他的谈话，让他退却了，一句文化水平不一样不会有共同的语言，不会给我带来幸福的生活就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带走了！而我就好象一样局外人，被完完全全的蒙在鼓里，根本没有发表意见的可能！如果早知道上大学是我最大的错，如果早知道上大学是我们之间唯一的障碍，我会义无返顾的选择退出。

我好象看到了然是怎样苦痛而无奈的离开，是怎样在无处释放的思念之中忍受着煎熬……既然不能跟相爱的人在一起，那就选择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人，让自己在被爱的感觉中陶醉进而麻木，是然那天说的话！他用婚姻来约束自己思念我的心，用过度的工作来麻醉自己牵挂我的情绪，然而却不知道爱我有这么深，然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把我忘记，结果是然错了，时间只会增加然对我的思念之情。“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放手！”然终于彻底的释放了，而我竟然无言以对！我无力指责痛爱我的母亲，我也无力痛斥爱我的然！当所有的一切已经成为事实，我们的唯一的选择就是无条件的接受！在那一刻我反而感觉然在说别人的故事，好象跟自己无关，感觉很轻很浅，像树叶上的浮沉，若没有机缘，风一吹，就没了，不痛也不痒。我唯一知道的是，初恋大抵美好，也大抵失败，最终，总会变成怀念。日子更久一些的时候，所有的一切或许都会淡化成灰飞湮灭。

如果爱可以重来，人生真的是否会得以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