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爱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二节 那就学会去笑！最后的残香

一、错过一朵为我而盛开的花蕾
十七岁的秋天，我认识了静。

那时候我们都是高一新生。学校举行新生联谊会，我们俩被分在了一个班。

联谊会上，同学们使出浑身解数，表演了各式节目。在最后的游戏环节，由抽学号的方式，被抽到的同学要表演一个节目。一共抽取三组。最后一组抽中的是我和静。

静是十六岁的女孩，一身粉红色的衣服，扎着长长的头发，带着甜甜的笑容和甜甜的酒窝，眼睛明亮而天真，清澈纯静。

我们合唱了一首歌，歌名已经记不清了，似乎是一首歌颂祖国的赞歌。她的歌声很美，但美不过她的眼睛。她羞涩而怯怯地与我对视，眼里的光芒令她分外耀人。

之后的日子，我经常在校园里见到她的身影，林荫小道上、公共教室里、运动会上、篮球场边……她总是淡淡地笑，从我身边静静地走过。

她像一朵花蕾慢慢盛开，不知不觉。在我们即将毕业离开时，她长高了许多，修长而甜美，长发溢着亮泽，散发四射的青春。唯一不变的是她的眼睛，依旧清亮透明。

很多年后，我常在寂静的夜里懊恼，居然错过了纯美的花蕾为我而来的盛开。

二、圣诞飘来的百合香

本来学习成绩一般的我，高考成绩当然差强人意。带着失意与落寞，我来到了陌生的城市，开始我的找工生活。

但却并非我钟爱的工作，大大降低了我的工作热情。我每天准时到公司上班，按时下班，波澜不惊的通过各种培训考试。但已没有热情。只有在夜深的时候，伴着寂静里此起彼伏的蛙声，在虚幻的网络里，我的心才得到片刻平静与休憩。

这年的圣诞节分外的冷清。同宿舍的工友要不是佳人有约，就是结伴泡吧找节目。我一个人留了下来。

走在工厂的小路上，把脖子缩进大衣，十二月的寒风吹来，刺骨地冷。我想去公司外隔着两条街的咖啡屋暖暖地喝上一杯热咖啡，再到郊外走走，不料被门卫保安叫住：“星梦，有你的信。”

刚出来时经常收到老朋友的信，但渐渐地来信越来越少。大家都忙于当前的学习、工作和生活，而疏远了曾经的友情。

已经许久没有收到来信的我有些兴奋，有些好奇。拆开信封，是一张素净的粉红色卡片。

“星梦：圣诞快乐！静。”

卡片带着淡淡的花香，仔细一闻，居然是百合。我在冬天闻到了百合的清香。

冬日的阳光突然暖暖地洒在我身上，天空悠悠地蓝。

三、淡去的不只是一阵香

打工寂寞的日子，因为有了静频繁的来信，而色彩丰富了起来。她的来信总是五花八门。有时是一张漫画，有时是一篇剪报，有是长篇大论地评判现实社会，有时絮絮叨叨地谈她生活中的小细节。

她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应，只是随自己的心情寄来一封又一封带着百合花香的问候。我在她的世界里，找到了一片宁静。

我开始回忆她的模样，她多大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我极力在记忆里寻找，但她的影子还是十分模糊，除了那亮得耀眼的双眸。

这对我来说已经够了，因为我了解她的生活，知道她的兴趣，熟悉她的语气，明白她的心。我在回信中说：“静，你很透明。”

打工已经一年多了，不理想的工作像一块巨石重重地*我身上。我奔波于各个人才交流市场，辗转于不同的面试场地。疲累困乏。我想为我的理想而工作，我要打造一片属于我的天地。

终于在两个月后，我接到了一家同行金属公司的OFFER，那是我所想要的职位。

为了更称职地做好自己的工作，我埋首于各个图书馆大书店，不断地充实自己，丰富自己。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做一名出色的领导者。

近半年的时间，我忙于学习、忙于充电、忙于兴奋、忙于期待。我在自己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里，淡忘了百合的味道。我很少、几乎不再给静回信。有了网络之便后，我在临行去那家公司前给静发了一封E-mail：“静，我们还是朋友。”

我知道静喜欢我，在收到第一张圣诞卡片时就知道。她像个可爱天真的孩子，对手里的娃娃倾注了单纯而可贵的感情。而我，即将踏上社会，开始真正的人生。静是遥远童话里的女孩，美丽而不真实。就做一对好朋友吧，她会明白。

四、君子之交淡如水

工作了才明白，现实与理想隔着厚厚的一道墙。竞争的压力、同行的倾轧、繁重的工作任务，让我近乎窒息。我像被困在寒冷的海底，渴望清新的空气。

我用这座城市的方式开始生活。早晨骑单车去上班，展开一天的忙碌，带着麻木的表情穿流于吵闹的车间，周末独自去网吧消谴，听到那首《爱你十分泪七分》的歌，在深夜里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白天的喧嚣还在耳边，却一下子掉进一个人的安静。

我不寂寞，只是有一点寂寥。冰冷的房间让我沉陷，我想抓住些什么，可只抓到自己的影子。

我平淡地生活，寂静的深夜里突然被一阵清香唤醒：我想念静！

静在收到那封E-mail后，只回了一句话：君子这交淡如水。

这本是我想对她说的话，频繁让我觉得负累。可她这样一针见血地直白，让我汗颜。好像我穿着皇帝的新衣，却被她一眼识穿，一语道破。

从那时起，静淡出了我的生活。

静，你现在在哪里？你在他乡还好吗？是否已经忘记了我们的友情？

从此，我的生活多了一项内容——对静的思念。

又是一个圣诞节。我在我的信箱里发现一张粉红色的卡片：

“星梦：祝你圣诞节快乐！静。”

我在给静的卡片上写道：“静，我要见你！”

将卡片投入信箱的一瞬间，十二月的街道满是阳光。我看到蓝蓝的天泛着清澈的透明，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五、公主的童话

我和静在家乡的中心广场见面。这一年我二十岁，她十九岁。

静长高了，穿着棕色系带的皮靴，长长的白色风衣，扎着长长的头发，带着甜甜的笑。她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依旧单纯而透明。

“你喜欢百合？”

“是的，喜欢百合花开的样子。”

“那你怎么把百合的花香留到冬天呢？”

“秘密！”

静狡诘地笑，眨着清亮的眼睛。我想起那个十六岁的她，眼里没有一丝尘埃。

“星梦。”她轻轻地叫我，脸上的表情简单而满足。

我突然一阵心悸。童话里的公主找到她的王子了吗？我真的是她的王子吗？她那么简单透明，像一个孩子。我只是她童话中的王子，而生活却不是一场童话。

“星梦，等我毕业了我也要去广东。”

我轻抚着她的头发：“静，你真是个孩子。”

“我要去广东，和你在同一座城市。我们可以偶尔通电话，或者在街头偶然相遇。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明白的。”

她真切地望着我，明亮的眼睛令我无言以对。我把她拥进怀里，紧紧地。“傻瓜，你真是个可怜的小傻瓜。”

回广东后，我又重复起我的生活。静仍然坚守着我给她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只是偶尔会收到她寄来的粉红色的卡片，带着花香。

我全心投入我的工作，忘记童话发生的那天。我相信，静总有一天也会走她的童话，看清这个世界。

六、两个人的电影一个人的孤单

半年后，我的事业也小有成就，努力拼搏终有回报，我的事业渐入佳境。在这座纷乱的城市，我慢慢找到我的位置。

琴就在此时出现。那是在朋友的生日宴会上，她是女方宾客，我是男方宾客。我们自然结识，约会，然后在一起。

琴给我小一岁，在外企工作，每天蹬着两寸的高跟鞋，在中心的写字楼进出。脸上是无懈可击的职业化表情。出色的工作能力使她充满着自信。生活中的她也是个十分能干的女人，能做一手的好菜，自从有了她，家中总是一尘不染。她有着麦牙色的肌肤，健康而富有激情。

她是理想的结婚对象。

我和琴一起看电影。那是一部十分欢迎的片子，几乎场场满坐。我和琴入场时电影已经开始。我们走向我们的座位，一路说着对不起。

终于坐下。琴很快被影片吸引，专心致志，看得入神。我的目光却投向了几排前的一个空位。

一个扎着长长头发的女孩坐在正中，那个背影如此熟悉。她左边的座位孤单地空着，寂寞地等待。

整场电影我都看得心不在焉，我想知道她是不是那个傻傻的公主。终于等到电影散场，我故意放慢脚步，等她走近。

“星梦！”她看到了我。

“静，真的是你，你也来看这部电影。你约的朋友没有来吗？我看见你身边的位子空着。”

“不，我买了两张票，但我一个人看。”静淡淡地笑，我的心被抽痛。

“这是琴，我的女朋友。”我想起身边还有个琴，忙着介绍。

“你好，我是静。”静微笑着，“星梦，你的女朋友真美。”

我不记得那天静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记得自己和琴怎么回的家。我的心里全是静的眼睛，蒙着一层灰。

静果然在大学毕业后来到了广东，一个人无声无息。只为了和我在一个城市。

我突然发现，自己深深地伤害着这个女孩。她是因为我才离开家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也因为我而不敢走到我面前。一朵温室里的小花，需要照顾、需要呵护，而我却什么也不曾给她，让她独自承担着一切。想起自己初来时的辛苦，不禁对她又怜惜又心痛。

她在怎样的生活啊？

七、让我照顾你

琴意外地接到公司的任务，到分公司去再培训三个月。带着勇往直前的信念，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忘了几天后为她准备的庆生宴。

琴说：“这次培训对我的事业大有帮助。”

“琴走了，为了她的事业。”我说。

“星梦，让我照顾你！”电话里的声音坚定而温暖。

静又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她白天在一家电子厂工作，晚上上就在家*持家务，为我做饭，打扫房间，周末一起躲在家里看书，听音乐。我们一起生活，相依相偎，享受着短暂的幸福。

静喜欢双手捧着脸望着远方。我坐在凉椅上斜斜地看着她，专注的眼神明亮透明，就像一个精灵。

渐渐地，我习惯了每天下班都有一盏灯在等我回家，习惯了吃静自创的红烧白菜水煮白肉，习惯了坐在凉椅上看书里有人像小猫一样地依偎在身旁，习惯在电脑前工作时客厅里传来叭哒叭哒走路的声音。

“静，我应该照顾你的，可现在却是你在照顾我！”

“这有什么区别呢？你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可你知道琴……”

“我知道。爱是一个人的事，我看电视里说‘爱是阳光，被爱是热’，你能感受到热，我的爱就值得。”

静苦苦地笑，我也笑得很苦。

八、在我手心里盛开

房间里流动着古筝弹奏的凄美的《梁祝》。

静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乌黑的头发*，“我要做一朵百合，在你的手心里盛开。”她柔软的声音带着魔力，性感而决绝。

花一样的身体躺在床上，我的手抚*丝缎般的发丝，她微微颤抖。我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吻：“静，你永远是我心中最清纯的天使！”

这一夜，我感觉好幸福！

“我爱你！”静怯怯地说。我躺在她身边，无力回答。

醒来已是中午了。家还是家，熨烫好的衬衣挂在床边，地板湿湿的，桌上放着牛奶面包，旁边是今天的报纸。

可是静不在了，她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再也听不到叭哒叭哒走路的声音。天，一夜变得寒冷。牛奶杯下压着静最后的留言：爱是阳光，被爱是热，我在你的夏天消失，等待下一个冬天。

我的心被撕了一道口子，血无声地流淌。我失却了我的一部分，我已不再完整。

麻木地，我出门前往机场，琴今天回来。

九、错过了你的阳光

琴回来了，我为她补办了生日宴会。

我们站在宴会餐厅的门口迎宾，琴今天穿得很漂亮，一身的白色，漾着幸福的笑容。

终于等到宾客差不多到齐，宴会正式开始。我和琴并肩回到座位上，俨然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心型生日蛋糕上写着：琴，爱上你，是我一辈子的追求！

宴会一直都被浓厚的气氛包围着，我有点走神，眼光飘向远方。

一个人影从餐厅门口走进来，悄悄地座在角落的一个空座上。是静！亲友们的祝福，我都听不见。我看着静，用力的看着她。

她显得更加地苍老，像一朵花一夜之间衰败，生命正从她身上流失，只剩下脆弱与枯萎。静——

她呆呆地坐在角落，望着我。一朵失去生命的百合。

她曾经在我落寞失意的时候给我宁静，她曾经在我事业起步的时候给我鼓励，她曾经在我空虚寂寞的时候给我温暖。每一次我陷入逆境都是她带给我阳光。而我，却一次又一次地在满足时将她淡忘。

她说得没错，她的爱是阳光，我在冬天索求，却在夏天遗忘。

现在，她耗尽了所有的阳光，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地枯萎。还依然等待着下一个冬天。

大家都起哄要我当着所有亲友的面吻琴。琴低下头，两颊通红，我低头吻了她。

我亲吻琴灿烂的笑脸，似乎代表从此我们将会共度一生。

回头，角落里的静已不见，“静，我再也见不到你清澈透明的双眸了。”我错过了她的阳光。空气中似乎又闻到了一阵百合的清香。

十、短暂的、永远的

静，我终于知道了怎样将百合香留到冬天。

百合在我的手心里盛开，尽显她的美丽，倾吐她的芬芳，然后不可抑制的衰败。枯萎了花瓣，揉碎了花心，将它们夹进信笺，压在枕边，放入心里，就能将花香留到永远。

花开一度，短暂的美丽。香味却永远留在心底。

我永远记得，有一个女孩曾羞怯地和我唱同一首歌，然后耗尽她一生的阳光，温暖了我的人生，带走了我生命的一部分，留给我最后的残香。

一个人静静地走过，才发现，寂寞是粉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