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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筹办书馆（4）

当朝丞相宁栾可谓名将之后，先祖曾助夏朝开国，其父宁哲在两皇夺位中是少数站在尚明帝一方的文臣。尚明帝登基后，废除嘉颍帝太宰执领文臣的制度，改三公九卿制，宁哲为右丞相，兼领太傅，其后其子宁栾才学绝佳处事圆滑，为官二十年已经身居太师，立文官之首。宁书可以说出生在位极人臣的官宦家庭，由于其两个兄长不争气，宁栾格外看重这个女儿，在宁书九岁参加一次宫廷宴会，小小年龄便作诗喻天上飞鸟为“太平鸟”，得当时李皇后赏识，遂被招为殿前侍学，陪伴小公主读书。两年前更被提升为殿前女官，议朝事。其实许迎明白，宁书是李太后安插在儿子身边的一个眼线，遇到大事宁书会向她禀告。可不知为何，宁书会来到江南，给许迎的学馆当教书先生。应该与她说的那个赌约有关吧。
宁书大小姐脾气，如何听得了别人的讽刺。当下摸了个茶杯在手上，站起身往洛成卓的方向走几步，轻摇手中纸扇道：“头尖身细白如银，论秤没有半毫分。今日相士对我说，出行若遇狗乱吠，便以石掷之，手中无石，就拿茶杯扔他好了！”说完茶杯扔向洛成卓。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居然拿茶杯扔本公子，本公子要与你……”

“唉！说错了，说错了，君子对人，当然是动口不动手，若是君子遇上狗，若是动口还能咬过狗？”

洛成卓火冒三丈，他原本是来茶楼谈生意的。在苏州城谁敢当面开罪于他。一上茶楼就遇上这么个能言善辩的白面公子，一肚子窝火。

许迎在一旁暗笑，这个宁小姐岂是好惹的主，在宁州抢字画时针锋相对，饶是许迎诡计颇多，最后也落得郁结在心。这个洛成卓虽然肚子里墨水不少，但都是些道德文章，何曾学过市井泼妇一样的吵架？

话说宁书这张叼嘴是哪练出来的？

洛成卓身后走上来一人，正是刚才去与东主商议价钱的经纪。许迎一看到他大致明白，这洛成卓就是那幕后的东主。也怪不得，洛成卓的父亲是江南司校，负责的是江南一省官家地产的管理，洛成卓有这所宅子的房契地契一点不为怪。夏之微狐朋狗友给介绍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定就是那些狐朋狗友故意把他死对头洛成卓的宅子介绍给他，然后看一场好戏。

“哎呀呀，公子不要吵，谈生意要紧，那几位便是要买城西司马宅子的主，洛少爷，您要不要过去……”

洛成卓愤怒地从衣服里拿出宅子的房契和地契，作势要撕：“便是毁了这房契地契，也不会卖给这一群浑人！”

宁书得意洋洋摇着手上那把写着一个“静”字的扇子，笑道：“才不如人，可以回去再读几年书，要是再不如，那就死了算了！”

洛成卓怒道：“本公子就要与你比一比才，要是胜的了我，这房契和地契就是你们的！”

许迎忍不住提醒道：“要是这位仁兄输了呢？”

宁书转过头瞪了许迎一眼，那边的洛成卓道：“要是他输了就在地上趴着，学三声狗叫！”

“真是好提议，好提议。”许迎忍不住想看宁书趴在地上学狗叫的模样，“不知这位宁公子可接受这赌约？”

宁书才高心傲，不相信自己会输给这么一个看似纨绔的公子哥，于是俏眉一撇道：“比就比，一言为定。比什么？”

“比楹联！”洛成卓得意道。

许迎暗笑，洛成卓的楹联功夫在苏州城名声遐迩，很多才学大家也曾落败在他手上。不过他不知道宁书也擅长楹联功夫。

“那好，如何个比法？”宁书气势同样不输于人。

洛成卓道：“我们各出上联，若是哪边先对不出便输，这样可否？”

宁书一笑，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那好，让你先来！”

洛成卓也不客气，大步一迈，马上想好一上联：“处处红花红处处，重重绿树绿重重。”

这是一个倒顺联，若只有一句，对下联就简单许多，但他上联便是两句，下联自然要对上两句工整的，就不太容易。

但这似乎难不倒宁大小姐。

只见她只是微微一蹙眉，转而眉开，朗声道：“处处飞花飞处处，声声笑语笑声声。”

洛成卓先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等于承认对的工整。

宁书一笑，马上开了一叠字联道：“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

许迎听她说完上联心中暗笑，你以为洛成卓的楹联功夫是吃白饭的？果然洛成卓连想都未想，直接对道：“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对的好，对的好。”许迎在一旁大声叫好，惹来周围一众人的白眼。他这是明显偏帮外人。洛成卓听许迎赞许，得意洋洋向他抱拳以示感谢。

“这位仁兄，我可又要来了！”洛成卓这次脸上的表情好像有十分胜算，不过这次他没开口说，而是让店小二拿来纸笔，在纸上“唰唰唰”写道，“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等众人看清这一联，夏之微不由将目光落在许迎的身上。这联他不陌生，正是两年多夏之微初拜许迎为先生，还不服气时，二人一同出去喝酒，许迎写来为难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的，当时让夏之微长足了脸，这才让他对许迎的才学佩服得五体投地，知道读书的好处。这一联其实是许迎在另一个世界的某处名胜上抄来的，因为古文字中朝潮为一个字，其实这一联便是“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这上联出了有两年时间，有不少名家尝试对出下联，都对不出工整的。洛成卓用这上联为难宁书，就好像借许迎的手打宁书的脸。

宁书可不知道这一联有这么个来历，当下眉头紧锁，思索半晌，贝齿咬着下唇，看懂这一联便觉得这上联有大学问，要出个工整的下联，谈何容易。

许迎却在那里悠闲地喝茶，等着看好戏。

“先生，你……”夏之微原本想说什么，被许迎一瞪，老老实实住口不言。而一边的冷薄嫣看到宁书愈发着急的模样，心中担心她对不出，转而把求助的目光落在许迎身上。

洛成卓冷笑一声道：“兄台为何不对，要是今日对不出来，是否还要等到明天？”

“我……”宁书冷汗涔涔，百思不得下联。拳头握在一起，要是真的认输，岂不是要学畜生叫？

冷薄嫣求助许迎的目光愈发迫切，许迎也知道这次是真的为难住这个不可一世的宁大小姐，要是真让她学狗叫，这梁子可就结深了，对自己没好处。

许迎起身，微笑走过去，拿过宁书手上沾满汗珠的笔，在纸上写道：“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洛成卓凝视着纸上的下联，许迎怕他读不通，在期间加了逗号，这年头没标点符号。等洛成卓看明白，转而把惊异的目光对准许迎。

许迎笑道：“既然这一联对出了，我这有一联，请洛公子对上一对，‘二猿断木深山中，小猴子也敢对锯。’”

一语说完，宁书脸上神色终于放得轻松，而洛成卓却是面如死灰。握拳青筋暴起的模样与刚才的宁书有几分相似。

这就完全是个讽刺人的上联了。

洛成卓想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对不出，只好认输。当下在经纪的见证下签了房契，许迎也不想结仇家，何况这洛成卓除了是个纨绔公子哥外，倒还有几分才学，是个可造之才。只是把成交的金额降到四百两，这样许迎捡了便宜，洛成卓也没蚀本。

从茶楼出来，宁书一直默不作声，而许迎则一直面带笑意。今天把当日在宁州丢的面子连本带利找回来了。

冷薄嫣笑着打圆场道：“这次还多亏公子为宁妹妹解围，不如就化干戈为玉帛，以后做朋友岂不是更好？”

一旁的夏之微不识趣地说道：“先生，我记得海水那一联可是你两年前出的，你不知道，这两年这一联没人对出个下联，没想到先生不止会出上联，也能对出工整的下联。”

许迎给他打了无数个眼色，这小子还不知住口，等夏之微话说完，身后的宁书终于找到仇人，红着眼睛死盯着许迎。

“你……此仇不报非君子！冷姐姐，妹妹身体欠安，先回驿馆休息！”说完头也不回上了后面跟随的轿子里，一甩轿帘上轿离去。

君子？你明明就是个女人嘛。许迎无奈看着远去的轿子。

冷薄嫣似嗔非怒白了许迎一眼，那神情要多妩媚有多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