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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新家（下）

当曹云走出飘渺阁大门，正值午时。
春日的阳光暖意十足。青石大街上，来来往往多是踏青的游客，悠然闲逛在这座古韵十足地小镇中。些许小店铺的老板吃过午饭后，三三两两地坐在街旁大树下，或品茗谈天，或摆上龙门对弈一局，对进出自家小店的顾客毫不关注，那是小伙计才需要忙活的事。

也许是天气太过舒爽的缘故，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一份慵懒、两分惬意、三分满足还有四分愉悦。

曹云手拎一箱子钱，看着这座日渐繁华的小镇，心中的感觉亦如他人，不过更多的却是丝丝兴奋。怎么形容现在曹云的心情呢？嗯，也许“一夜暴富”这话比较贴切。

终于有钱了！终于可以买下那间中意已久的店铺！终于有了真正的家！赵凯忠与曹云这师徒二人多年来的梦想即将成真。

对许多人来说，不知何时起，想要拥有片瓦遮身之处，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度中竟成了一种美好奢望。房地产的热潮汹涌澎湃于华夏大地，国民财富正迅速集中在漩涡奇点，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被瓜分殆尽。从未有人想到赚钱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高额到足以使人疯狂的利润，使得越来越多的资本从各种渠道涌入地产市场，愈演愈烈地暗流在淡淡血腥味中渐渐走向**，同时也把国民经济架构进一步推向畸形。这种畸形态势反过来又再不断诱惑着、吸取着国家金融发展的血液——资本流量，原本用以滋生其他产业的肥沃土壤，如今却已被虚拟的泡沫环境所吞噬。这种情况如吸毒者一般，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冲动以及贪婪的热潮，同样影响到新月镇这个日渐兴旺起来的小镇。新月小镇隶属济林县定安乡，虽是乡郊，但其地理位置委实距离市区不远，仅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前些年城乡大巴开通后，随着城市扩建以及旅游业的发展，原本安宁祥和，环境幽雅的的新月镇终于感受到了历史变革的潮流。

对这个小镇来说，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坏处俱有。就在不久前发生一件事，县里招商引资活动中不知请到了哪位大神，数亿的投资让县政府头头们脑袋一发热，同意出让新月镇土地用以改建为一处集高尔夫球场、旅游商业会所以及休闲山庄与别墅区等现代一体化建筑群。不过这事在当地引起的反响极大，地方乡民本在此生活的挺好，谁愿意自己的家园突然就被人占了？

幸好，此地自古以来便是宗族势力盘根之处，民风尚古，乡民对于宗族长老以及先祖祠堂的敬畏更甚于高官。面对定安乡乡长放言哪怕丢了乌纱帽也要把官司打到京城的威胁，以及有可能发生的“群体性”事件，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从这次事件也能侧面了解到，目前新月镇确实处于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多姿多彩的文化传承，原滋原味地桃源幽静，再加上便捷的交通以及每年数量巨大的旅客流量，地价连连攀升也就不足为奇了。以至于当初赵凯忠还在世时，每到年终盘算自己的存款都会哀叹——地价再涨下去，快连一间厕所都买不起了！

赵凯忠一世正直忠厚，顶多给人看看风水赚点花销，生活倒是无忧，却也攒不下来多少钱，理所当然会有此感慨。最终，他想要安家于新月镇的梦想在却去世后由曹云来完成。

恩师离去后，曹云隐隐觉得，活在这个世上，人需要“狠”点才能有立锥之地。当他双手沾满鲜血后，这个念头越发不可收拾；直至大鄣山之行归来，拿到孙怡不情不愿送来的三百万，曹云更是对自己说道：“我若不狠，早已青山埋骨，更别提安家立业！”

遥望远处如黛山峦，曹云此刻默声凝神，心中却在深沉地想着：“若不狠，报仇就更加无望了……”

………………

次日一早，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头，也就是房主特意从城里赶来，领着曹云来到那间他向往已久的店铺。

打开关闭许久的店门，入眼的是一间百十来平的大屋，对大部分小家当生意来说已绰绰有余。其内由于停业许久，显得有些破败，但还算干净。这家店原本专门出售板雕篆刻与漆器歙砚，现如今只剩些许柜台凌乱地摆放其中。不过曹云并不在意这些，以后有的是功夫整理收拾。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来到后宅，那里将是他今后生活居住的地方。

店铺之后，是一处将近三亩左右大院，院分前后，光就这个面积来说，也让曹云觉得确实值七十万这个价。

前院较大，成长方形，两侧各有几间石屋，可能最早时那里是下人住的地方，改为店面后这些屋子成为存放货物之处，现如今也空空荡荡。

石屋前后以及院墙内侧，种有些许雪梨、枇杷以及琥珀枣等老树林立在院周；大院中地面由青石条铺成，令人惊奇的是，正中部位还有一株相当粗大的银杏树，看那虬结盘绕的树根部分，上面斑驳的苔藓长有许多，估计着这树年岁应该不小了。原店主对于此树也含糊不清，以前他接手店铺的时候，那银杏树就是这般模样。通常来说，银杏树都很高大挺拔，冠大荫盛；而这棵树粗则粗亦，却不是很高，将将比周围院墙高出数尺而已。看得出来，当初最早时期的主人在种植这棵银杏树时，便是抱着纳荫乘凉的初衷，通过修剪去枝的方法使得这株树逐渐横向生长。现如今，茂密的树荫倒也能够遮住小半个前院，想来待入夏后，院内会比外面凉爽不少。到时坐在大树底下的青石凳上，一壶香茗，一卷古册，也是悠闲逍遥。

前后院之间有一堵青砖墙相隔，墙正中有一拱形门洞，门洞前后是两块大石雕刻而成的屏风，绕过屏风便是后院了。后院靠山而建，是主人居住地，一间不小的古房横卧其中，东侧还有有一间厢房。

后院比起前院要小些，但在曹云看来已然很大了。房前屋后都是油绿的草坪，内墙底下，几排丁香悄然绽放，幽香四溢。东南角，厢房之前有一座精致的小凉亭，朱漆立柱琉璃瓦顶，亭内一方石桌，四墩石凳；亭旁是一池碧水，卵石铺底，一座嶙峋假山立于其内；小池之后，几丛青竹摇曳，映得池水影影绰绰。定睛望去，浮萍之下，幽清水中竟有几尾锦鲤。

小水池规则不整，但胜在自然，池水延伸向西，直至另一侧院墙之末。房主介绍说在外院东北角处有一口井，并有水泵与内院小池连通，随时可从井中抽水注入池中，余水便宛若小溪，流至西侧墙根，从排水道排除。

在这人造小溪之上，安置了一座小木桥，两侧是曲折卵石小路，连通至主屋门前。内院西侧有几处花圃，两株并高桃树立于角落，一张摇椅摆在青草地上，想来以前房主经常在这里晒阳。

曹云自打进院后，这瞧那望，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整个院落布置得错落有致，一草一木极俱匠心，静谧优雅得让曹云感到心颤——这里，就是我的家么？

房主咂咂舌，如此对曹云说道：“院里的花草开春才收拾过，等你接手后定期修理下花圃，剪剪枝叶，除除地上的杂草就行，简单的很。我要的价却是不贵，真的，这么好的景儿，说实话我也舍不得卖。要不是为了孙子的亲事着急出手……唉……现在这世道，女人家家的要求太狠，要房要车也就算了，谁成想，车不好不行，房不大不行，住的地儿不是高档小区不行，存款不过百万不行，与长辈同住不行，还美其名曰为了后代着想？它奶奶地！老子当年成家也不过就一间破屋两床破被而已！”

冷不丁老头爆出一句粗口，令曹云不禁莞尔，看来这位也是个溺爱子孙的主儿，为了孙子的终身大事操尽了心思。只是，若真如老头所说，就算将来结了婚，那种女人能养得住么？

有些替老头惋惜，却也无言安慰，曹云只得转过话题说道：“这院子我喜欢得紧，价钱我也不跟你讲了，就直接办手续吧。”末了，曹云不经意间看到老头眼中流露出的深深眷恋之意，知道若非无奈，谁也不愿卖掉这么幽雅精致的住所，于是便又说道：“您老放心，我会精心爱护这院内的一草一木，总归不能糟蹋了此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