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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神仙下凡尘

空旷的田野，除了空中蝗群的蜂鸣声的地上鸡鸭的欢叫声，其它人全部安静下来。ｅｎｅｉ。
尖瘦汉子跨出人群，往前走了二三十步后站定。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相貌也极普通，刚才如果不是站在众人前方，恐怕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个貌不惊人的汉子。但是武柏见他现在独自在那里一站，垂着双目，凝神静气，身上双袖无风自动,飘飘然居然多了一股仙味。尖瘦汉子一动不动，面前却是无数狂燥不安的昆虫，两相对比，直如一匹疾奔的骏马矗立深渊之侧，临危而乱，又像一株千年老松攀爬在危崖，任你云来雾往，狂风嘶鸣，却也不能动它半分毫毛。

“柏叔，你说他能行吗？”武柏正看的出神，武安却是凑过头悄悄的问。

“我不知道。”武柏摇摇头道。他的确不知道，如果来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部队，人人手技一支烈火喷枪，他或许心里还有底。但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哪怕他再冷静，再自信，再有宗师风范，武柏也不觉得他能够做些什么。《纯阳心诀》里面有言，练到第七层之后，能呼风唤雨，令天地变色，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天地乾坤，无极借法，火甲神兵，为我所用。”尖瘦男子突然大喝一声，将双手举过头顶，掌心向天，五指变幻成各种形状，似乎是在打着什么法诀。

随着他的五指颤动，众人俱是脸色一变，大地，大地居然开始震动起来。

伴着一声声怒吼，四个全身满是火焰的人形生物在数千人的眼皮底下，居然从大地的裂缝中钻了出来。它们全着披着古式铠甲，一手举盾，一手拿刀，全身通红，周身还有不住跳动的青色火焰，像是天上的火神，又像是地狱的恶魔。

尖叫声响成一片，便是武柏，也是看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内心震悍不已，“法术，这世上真的有法术。”他在内心狂呼。

“吼”，那四个火甲神兵突然一齐仰天嘶吼，似乎在为能呼吸到地面上的新鲜空气欢欣不已。

“去吧。”尖瘦男子双手往前一挥，这四个火甲神兵一边口中“呜啦呜啦”狂叫，一边手执刀盾向蜂群冲了过去。

一刀挥出，无数的的蝗虫立刻化为了无数的青烟，紧接着那金甲神兵口鼻长吸，将那些青烟尽数吸入体内。

然后武柏就看到了平生最恐怖的一件事情。

火甲神兵将那些蝗虫化成的青烟吸入体内后，身上青色的火焰光芒大增，便是处在火焰中心的那些火甲神兵，似乎也变的矇矇眬眬，身体好像渐渐透明了一般。紧接着传来几道“喀擦”之身，火甲神兵突然一分为二，都是一般模样，举盾执刀，身上围绕着青色的火焰，只是个头却是矮了不少。

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直至无穷。

当武柏看到平原之上，草谷之中，到处都是姆指一般大小的“火甲神兵”时，内心深处已经震悍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这是他干的？”武柏咽了记口水，偷偷打量了一眼那个尖瘦汉子，叫见他双手反背，正站在那里一脸的微笑。

武柏突然有一种想爬过去拜他为师的冲动。

片刻之间，刚才还是密密麻麻的蝗群已经被消灭殆尽，田野处只留下了无数个欢欣鼓舞的“火甲神兵”和，一片废墟。

“收。”尖瘦汉子轻轻一挥手，那无穷无尽的火甲大军立刻化成了无道道细长的青烟，从田野里缓缓吹向空中，最后消失不见。

旷野重新安静下来。什么都没有了，火甲神兵，蝗虫，刚才还如同厮杀的战场一般，现在却是死寂的像个坟场，就像是人人都做了一场梦。

只是那些跟着同时消失的草谷，却是证明了，刚才的事情是真实的。

“教主神威，法力无边。”跟着尖瘦汉子一起来的数人一齐跪倒在地。

武家庄众人也一齐跪倒在地，齐声大呼“神仙”。

尖瘦汉子转过身，微笑不语，倒真有几分神仙姿态。突然，他的目光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所有人都圃伏在地，只有一个人还站着。

武柏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过去，两眼炽热的似乎要冒出火花来。那眼神，就像是一个分别了二三十年的男人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初恋情人一般，这让那尖瘦汉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是很喜欢这种被人崇拜的感觉，但是当一个又矮又丑的男人，用一种看**女人的目光盯着他时，他也觉得心里很不适应。

“天师，这是法术么？”武柏咽了记口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

“是的，这是道术。”尖瘦男子微笑道。

“太猛了，偶像，你是我偶像啊。”武柏心情激动，连说话也有些拎不清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要学，一定要学，有再大的困难也要学，没有困难制造困难都要学。“那个，你”

武柏正想跪下拜师，突然一个瘦弱的身影从人群后面冲出来，“天师，请收我为徒吧。”紧接着“卟嗵”一声，就有一个人跪在了他的身边。

“我日，还有人抢我生意。”武柏有些恼怒的转过头，却发现那个跪在他旁边，正拼命在地上磕头的人居然是武安。

“这个，”武柏心里犯的嘀咕，一方面他很欣赏这个小伙子，另一方面，自己身为他的叔叔，总不能跟大侄子抢着拜师吧。

尖瘦汉子对这种情况显然不止遇到过一次。他哈哈一笑，天下间求富贵，求神功的人多了去了，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他也不以为意，转过身便要离去。

“天师，就教我这套五行神兵术吧，弟子一定忠心耿耿，誓死报答。”武安突然抬起头道。

尖瘦汉子身形一顿，转过头道，“你居然知道这套道术的名称？”

“回禀教主，”武安低着头恭声道，“弟子是德清大师门下记名弟子，常常在德清大师口中听说过教主的神功。”

“德清和尚自己就那点道行，居然也开门收徒了？”尖瘦汉子心中哑笑，只是见那武安身材虽弱，却是长的眉清秀，讨人喜欢，尤其是一双眼睛，更是纯彻的如同一潭净水一般，心中一动，这德清看人的眼光倒也是有的，当真是块好玉啊。

“相识相见，也是缘分。”尖瘦汉子淡淡的道，“明日你就去禀告德清，说你已成为我门下弟子，然后就来大名府找我吧。”

“多谢教主，多谢师傅。”武安喜不自胜，趴在地上拼命磕头。等他听到马蹄声后抬起头，那尖瘦汉子却已经偕着众人去远了。

武柏见武安额头上皮都磕破了一块，隐隐透着血丝，脸上却仍然是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心中也是羡慕之极。年轻，就是好啊，别说我没脸跟自己的侄子抢师傅，就算也像他这样跪下来磕头，他又能看的上我吗？

“小安，你刚才说你入了教，是什么教？”武柏问。

武安从地上爬起来，刚才还是一副喜色，刹那间却是肃穆起来。

“自然是大慈大悲，解救苍生的弥勒教。”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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蝗虫灭了，庄嫁也没了，就是老保正的儿子武安被弥勒教教主收为弟子的喜讯，也不能冲散村民脸上的忧愁。

武柏倒是从武安那里得知了关于弥勒教的不少情况。弥勒教成立于唐代中叶，尊西方极乐世界的弥勒佛为圣教主，大周女皇武则天为圣教女，以佛教的教义为宗旨，慈悲为怀，普济天下。

唐朝佛教极盛，在武则天在位时，尤其达到顶点，她本身就自称自己是“弥勒佛转世”，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打击李唐势力，她采取了很多手段，推广佛教，以树立自己是“佛主转世”就是其中之一。唐代后期至五代十国，由于佛教势力过于强大，甚至到了威胁皇权的地步，佛教接连遭受打击，特别是大唐武宗，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这“三武灭佛”之后，佛教声势大减，弥勒教也由原来的朝堂转到了民间，直至默默无名。这种情况直到新一代教主田虎的横空出世后，才有了改观。他身通佛道两家之长，利用大宋国内越来越混乱的国内形势，重新打出了“佛主降世”的大旗，短短十数年间，在黄河以北的信徒就达到了数百万之多。

武柏听武安讲了这些，也是颇为无语，没想到弥勒教居然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大概是人民生活太苦了，想要寻找一种新的寄托吧。

地里还有一些残余的庄嫁，在武大友的建议之下，武柏让村子里的人全部收割了进来，粗粗统计了一下，十成里面也就剩下了一成多一点了。他将这剩余的粮食分存在几个大仓库里，又让武三武四选了十几个年轻人，彻夜看管。

当日天色已晚，众人又是惊惶，又是劳累，各各回家休息。

潘金莲忙着煮茶做饭，武柏则是坐在坑上，沉思不语。

没了八成多的粮食，马上就是秋去冬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呢？赵家那边的租赋虽然可以明年再交，但官府那边的怎么办？就算把所有的粮食全交了官府，还差一大截呢，何况要是真交了，这一千多个人怎么办？大冬天的，让他吃渴西北风去？

武柏哪里有这方面的经验，想来想去，除了要去官府那边交涉之外，也只有去偷，去抢了。一千多人的口粮啊，就算天上掉馅饼，也掉不了那么多啊。

“官人可是为粮食的事情发愁？”潘金莲捧着一杯热茶，轻轻的走到他身边。

武柏接过热茶，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也辛苦了，上来坐吧。”

潘金莲爬到坑上，盘膝坐下，厨房里油灯昏暗，她的一双眼睛却仍然明亮的如同秋水一般。

“你有办法吗？”武柏问。

潘金莲双唇紧咬，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她摇摇头。

“你想说什么？”她的动作虽然很细微，但武柏依然看在眼里。

“官人，这些话奴家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她还是有点躲躲闪闪。

“事情很严重，有话你就直说吧。”

“奴家曾听一些妇人背后议论，自从二叔走后，官人在武家官其实，其实过的很不得意。”潘金莲缓缓的道，“官人是天君天凡，奴家也是刚刚来到此处，其实我们二人与武家庄并无多大关系，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潘金莲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既不表示赞成，却也没有生气，心里一松，“而且他们将官人推为保正，只不过是因为利害关系，并非真心诚意。官人帮他们免了五成租赋，奴家认为，已经是情至义尽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离开武家庄？”武柏脸露微笑。

“奴家虽然是这个意思，但一切全凭官人裁夺。”潘金莲柔声道，“奴家只是在想，官人并没有欠他们什么，现在只是他们欠着官人，因此官人无需为这个时候离开心感内疚。”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考虑的。”武柏面色平静的说。说来也奇怪，他现在很平静，的确很平静，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甚至都感觉不到一丝愤怒，甚至刹那间有这样一种想法，我重活一次，并不是来受苦受难的，他们是什么人，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这一夜，武柏第一次失眠了，当然，失眠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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