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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景二十年的元旦前夕,斯兰高原上忽然间了一场大风雪。斯兰西郡的郡守安平王正携家眷在夜叉城西七十里处的冰石温泉度假,结果一家老小全都给风雪堵在了山上。好在冰石温泉是安平王家专有的度假地,已经营了多年,房屋、食物和御寒设施都很充足,便是住上一两个月也不会出现匮乏,因此忽然降临的大雪并未影响郡守一家的兴致。
可是对随行的徐胆来说,这种风雪就实在是过于恐怖了。冰石温泉被小山环绕,中间又有火山热气,因此并不太寒冷,可站在温泉入口处站岗的他生来就居住在亚热带中南部,十几年来最大的烦恼就是夏天空调出毛病,偶尔冬天见到场雪还颇为惊喜,可哪里见过如此威猛的暴风雪?看着前面原野上白茫茫的大雪被暴风吹拢成山,又一座座地向南滑去,他只得赞叹道:“天哪,好厉害。”
“北国地方时常如此,不过这等规模的风雪倒是十年一见。”安平王忽然出现在了徐胆身后,主动对他说:“上一次看到这种规模的风雪,倒正是加代出生的那一年。十四年了,女儿也长大啦!”
老人家在那里长吁短叹,徐胆倒没什么感觉。十四年前他才三岁而已,此时也并不觉得安平小公主有多么大了,反而觉得她是个挺会惹麻烦的小丫头,自然体会不到为人父母和老年得女者的欣慰。他没有附和安平王的感叹,而是皱了皱眉说:“恐怕这场雪会引来很重的灾情。”
“小伙子的确是个有心之人,那些人都在想着玩雪多么有趣时,你却想到了这些。”安平王看了一会里面院子里正在玩乐的家眷们,忽然问:“听说你最近制成了一支洋枪?”
徐胆连忙掀开皮袍,把一直抱在怀里的枪递给了安平王。安平王端着枪仔细观察了一会,又用手指在枪管上弹了弹,摇头说:“我曾见过雷克萨国的洋枪,这一支……”
“的确是远远不如。”徐胆坦白承认了:“本来只是赶着制出来教公主射击用的,因此没有花多少钱,用的铁也是次品。本郡极度缺铁,公主没有更多的钱了,弄不到上好的精铁。”
安平王很感兴趣地问:“那花了多少?”
徐胆答道:“用了五十贯。”
安平王吓了一跳,瞠目结舌道:“这么贵!”
徐胆耸了耸肩说:“这种枪的材质不好,偶尔发射几枪及时保养还勉强用得,在实战中大概只发射得了十多次就会报废了。如果要大量装备部队,起码要五倍于军队人数的存货保障。所以随便制作一两支玩玩还可以,真要使用的话是用不起的。”
“本郡财政窘迫,的确是用不起。”安平王失望地摇了摇头:“本还以为可以靠这种东西抵御明郡群贼的窥伺,唉。”
徐胆见四下无人,神秘兮兮地说:“主公,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安平王爽快地挥手道:“快说。”
徐胆说:“据我所知,北海地方的憔郡、寒郡、北海郡、转轮郡四郡长时间以来都兵力微薄,王家暗弱,人心浮动,不能有力统领全郡,那么主公为何不趁机有所作为?”
安平王看了徐胆一眼,警觉地问:“这是加代告诉你的?”
徐胆连忙否认道:“不,这是我近两月来耳渲目染所知。”
“是这样吗?那就好,加代应该不会提那些令人寒心的事。”安平王兴味索然地说:“这些日子来,你觉得斯兰西郡如何?”
徐胆说:“西郡所辖皆是斯兰高原水草最美之地,畜牧业发达,但牲畜交易严重依赖泰严口岸,去年就因灵牙伽罗作乱而收入大减;而且仅有南部靠近明郡边界有些许耕地,粮食收成不高,仅能勉强自足;至于本郡人民则即少且刁,桀骜不驯,听说安平家第一代家主初到此地时曾经作出了‘天赐肥原沃野,惜乎充斥恶妇刁民’的评价,因此掌控全局平稳已殊为不易,难以作为。”
安平王不由身躯一震,苦笑道:“我们安平家来自东海中的鸟岛郡,那里虽是个弹丸之地,但确实比斯兰地方富饶得多,民风也纯朴善良。不过,你说得还真直白。”
徐胆赔笑道:“一半以上是野田敦说的和打听到的,我只是作出最后的评语而已。”
安平王点头说:“哦,帐房那个学徒?想不到你们两个洋人小伙子年纪轻轻,却都很有见识。今日偶尔一谈,让本王开眼了。话说回来,你的那个朋友管帐的确很有一套,我有意请他负责统筹全郡帐务。”
“那可是赶鸭子上架,万万使不得!”徐胆连忙说:“主公,实不相瞒,我早听说您有意升野田敦为帐房副总管,着手集中收支全郡财政。可安平家来到斯兰西郡立足已有五十多年,许多弊病是积重难返,没有一个极强魄力、胆略和手段之人是无法根治的,野田敦绝对不是这块料,您如要硬把他派去搞这个,不如直接给他一根绳子赐死算了。”
安平王不由眯起了眼:“听你的意思,似乎有什么解决安平家困境的良策?”
“良策说不上,但闯一闯的想法是有的。”徐胆耸了耸肩说:“您也知道,来安平家之前,我们是给清安家当雇佣兵的,他们的确是相当豪富,给家臣除了年俸之外,衣甲行装一类都由王家出钱置得挺好的。而安平家嘛,从主公您往下的每一个人手头都挺紧,小公主的零花钱紧成那样的,我还是首次听说。因此那些城主们三天两头的挪用些军费,官吏们对于税款、灾款雁过拔毛,您也不好撕破了脸子严查惩处。可这样不是办法,长年累月这样下去,只会使得官吏和军官们都越来越腐化罢了。我认为,目前最急迫的不是改变财制,根除**,而是想办法绕开这些官僚下属,另行开辟财源。如果岁入能有百万贯以上,尽可以一面厚赏家臣以固其忠心,一面逐渐收回他们手中的财权,让他们在心满意足、生活充裕的同时一心办事、手不沾钱,这才是上上之策。”
这也是人间世界解决小规模**问题的惯用手法,在这个古世界算是开创天地的大论了。不过安平王比虹吕老三十多岁,不会轻易为这种江湖骗子惯用的骇人听闻说法蒙蔽,因此只是稍微有些动容,并没有因此立即给徐胆封上一个“大师”职称。他思索了一下,说:“你说的有些道理,回去详细写个条陈给我看看。”
谈话完毕后不久,换岗的人来了,徐胆快步奔回了温暖的温泉池边。安平加代穿着一身浴衣,正坐在池边的走廊上看书,听见徐胆来了,头也不抬地说:“刚才我对父王说你这人有点意思,造了支洋枪,他去找你了么?”
徐胆点了点头,脱下大衣坐在了旁边,搓着手说:“找了,说了一大堆话。”
“然后呢?”
“叫我写个东西给他看。”
“嗯,那就多半有希望。”安平加代点了点头说:“晚上你来说,我审查,蓝姬记录,尽快把东西搞好送给他。现在大家都给困在这山上,无聊得很,他多看看就什么都好说,要到了下面,让他什么都想清楚了,难。”
“想清楚什么?”徐胆问:“听他说,对于进取北海四郡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安平加代撇了撇嘴说:“那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他一直以为我很伤心,从来都不敢在我面前提那些事,可他完全不清楚真实的情况。对那件事,我一直是冷眼旁观的。不过本公主玩了一天,已经累了,要去睡一会,蓝姬你给他讲吧,等会吃晚饭时叫我。”
被安平加代称为“蓝姬”的就是当日在长坂城救了徐胆和野田敦的蓝衣少女。安平王府中的人员分工非常不明确细致,她似乎什么都在干,这两个月来徐胆已看到她干过打扫卫生、为宾客舞剑、出行护卫、晚上守夜等多项差事,只差看到她下厨做饭了。虽然安平加代差遣她比较多,但其余的家眷和王府执事们一样可以差遣她,属于典型的多重领导,相当辛苦。但怎么辛苦也未见她面露苦色,当然真心微笑时也很少,更多的时候是面如止水地干活。与她相比,终日无所事事的徐胆经常觉得自己是吃软饭的。好在蓝姬还主动给他找了项差使,就是每天早晨和野田敦一起陪她练武。两个月下来,二人在她的指点下内伤竟然好得差不多了,力量也显著增强。于是不免对当日被确诊为“经脉错乱,终生废柴”的事生出了巨大的疑问。蓝姬倒是很干脆地解答了二人的疑问:
“是公主买通了医生,要他故意那么说的。你们只是累坏了,表相看起来伤势严重,实际上当时天眼处于龟息状态,只要引导得法,可以迅速更进一层的,这就是所谓的‘破而后立’,但一般人很难找到柚木那样的对手较量,所以也不会有你们这种经历,寻常人是搞不清楚你们真实伤势的。怎么,你们对留在安平家感到后悔了吗?”
想象一下留在清安家被清安妖女和平修小白脸颐指气使的情景,二人一齐打了个寒颤,从此在再也不提被安平加代算计着贱价聘请的事了。
从忽然产生的回想中挣扎出来后,徐胆问蓝姬:“她说的究竟是什么事?”
“是一出悲剧吧……”蓝姬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对整个安平家族和北部地方来说,究竟该算是悲剧还是幸事呢?我也搞不清楚。”
徐胆好奇起来,追问了下去,蓝姬便徐徐地将她所知的故事讲了出来。原来现在的安平王任位很早,至今已继承斯兰西郡王位达三十五年,现在看起来是一个行动迟缓、面目慈善的老头,但当年血气方刚之时,却完全不是这样。
安平家与清安家的情况类似,本非斯兰土著豪门,而是奉天宫殿之命从别处迁来统治全郡的。五十多年前初到斯兰西郡时,毫无根基,动耶为地方豪门所抑,虽然名为郡王,但实际上地位跟天宫殿差不多——号令出了王府二十里之外就难以通行,甚至在传统的郡府夜叉城建府驻扎的打算都因受到当地豪门的排挤阻挠,而不得不改为择地另建安平城为郡府。挣扎着经营了二十多年后,安平家才逐渐掌握了形势的主动,安平世子也长大**了,迎娶了凤王郡的一个公主为妻,随后接任了家主和郡守之位一直至今。
安平王的妻子身份高贵,不象一般的妻妾那样只有个“某某氏”的代号,而是有天宫殿封赐的诰命在身的贵妇,名为勾玉夫人。因为凤王郡的王家与斯兰中、东甚至婆罗州等诸郡都有姻亲联系,使得斯兰西郡的外交地位也随之上升。在外部无忧的情景下,安平王断然对国内动手,在很短的时间内剪除了郡内的十几个横行不法的豪门,将王权扩展到了全郡。直至此刻,安平家才算真正掌握了斯兰西郡,在这个民风彪悍的地方打下了坚实的根基,从此屹立如山。
年纪轻轻获得一国王位,娶得了名门贵女为妻,又平定了国内军政局势,当时的安平王在很多人眼中算是非常幸福了,他自己也不免有些志得意满。然而勾玉夫人却是个野心不让男儿的女人,她并不满足于一郡之地(有传闻说她是嫌斯兰西郡太穷,但从后来的表现看,更可能是一种深入本性的权力欲使然),不住催逼着她的丈夫扩展版图。据说一次过年时,安平王专门从泰严买了礼物回家,勾玉夫人却将礼物全部扔了出门,冷冷地对安平王说:
“以后不要带这些来,带上新攻占的别郡城池的户簿再来见我!”
当时的北海四郡还不象现在这样衰落,而是颇有实力,在安平家进驻斯兰西郡时曾趁其立足不稳兴兵犯界,掠去了不少草场土地,彼此间积累了不少仇恨。在勾玉夫人的唆使下,安平王率领手下的十二神将和骑兵军团四方出击作战,经过前后长达二十年的十四次大战,不但将北海四郡占领斯兰西郡的争议地区全部夺回,而且侵占了相当部分的别郡土地,同时严重地削弱了北海四郡的实力。似乎四郡的覆亡只需再用手指轻轻戳一下就可以做到了,以致于当时斯兰西、中、东三郡已开始合谋密议瓜分北海四郡的具体方案。
然而相对安平王乘风顺水的二十年战争生涯,他的家庭生活却可以说是比较不幸的。随着接踵而来的胜利,勾玉夫人的野心变得越来越大,她俨然已自封为安平家的战略统帅,而她的丈夫却似乎只是她手下的一名领军元帅而已,她甚至容不得她的丈夫在家休息一个月以上,只是不住地制定出战略计划让安平王去实施。因此他们虽名为夫妻,却始终是聚少离多,其间虽然生了三个孩子,却都先后夭折,感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地淡薄了。
侵攻行为持续多年后,天宫殿对待安平家的态度开始转变。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原本安平家是值得同情的弱者,但经过二十年的战争,却显得越来越危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同情已完全变成侵略受害者的北海四郡,开始或明或暗地对北海四郡提供支援并暗中削弱斯兰西郡的实力。
而斯兰西郡本来就不甚富裕,二十年来虽然持续地以战养战,但国内财富也消耗得一干二净,除了带兵打仗的将军,所有人都深深地品尝到了穷兵黩武的苦果,人心也开始浮动起来,发生了内部骚乱。安平王被迫从前线撤军回国,压制了人们的不满情绪后,忽然收到了来自天宫殿的口气严厉的斥责信函,要求他们夫妻二人在府中闭门思过,三年不得外出。安平王惶恐之余,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年过不惑,鬓边白发已生,却还是膝下无子。虽然受到了严厉的警告,但这似乎也是一个改变自己生活的机会,便明智地选择了服从敕令,刀兵入库。
一年后,安平加代出生了。
但是勾玉夫人的野心并没有因为受到天宫殿的申饬和女儿的出生而有所收敛,在闭门思过期间,她开始四处串联,密谋组成北斯兰三郡联盟,并收买死士企图刺杀意欲压制斯兰西郡侵略行为的天宫殿高层教职人员。后来甚至无视闭门思过的禁令,亲自出门组织串联。结果事情败露,天宫殿忍无可忍,废掉了她的诰命称号,命令安平王将她处死,否则就废掉安平王家,择其他家族取代安平家的地位,就像安平家当年取代斯兰西郡前郡守家族那样。
与整个家族相比,安平王与勾玉夫人的感情就显得脆弱如纸了,但处死了她之后,安平王依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从此郁郁寡欢,不复当年的勇武之气,斯兰西郡从那时起就进入了长时间的平静。但勾玉案的影响并没有完——她罗织的阴谋网虽然因她的身败名裂而受到了沉重打击,但并没有完全被粉碎,在她死后还掀起了几次风浪。斯兰中郡的衰落、东郡的灭族都与她有直接关系。如此推算起来,清安家之所以能破天荒地以商人出身得领斯兰东郡,还得全赖勾玉夫人之功。
听蓝姬讲述完毕后,徐胆倒抽了一口冷气说:“这女人太厉害了吧。”
蓝姬点了点头说:“夫人被处死时我还很小,记得当时领我到场送行的婆婆就对我说:‘那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只可惜身为女儿身’。”
“女人也能成就大业。”徐胆不以为然地说:“我看她并不是败在了身为女子上,而是机关算尽,反而害了自己。阴谋和暗杀从来都不能推动历史向前发展。”
蓝姬惊奇地看着徐胆说:“真是奇怪的洋人,以前可从没人这么说过。可你现在跟公主不就在合谋着什么阴谋诡计吗?”
徐胆笑了笑说:“唉,你是怕有其母必有其女,我跟着她走又会步上勾玉夫人的后尘吧?不会的,不会的。”
蓝姬板着脸说:“我可没有担心你。”
徐胆有些尴尬,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忽然一个壮硕的人影出现在了视线尽头,野田敦竟然冒着狂风暴雪赶来了。尽管他内伤已愈,可以运用神力抵御劲风,但还是给脸色煞白。蓝姬连忙到厨房给他端了热汤过来,野田敦喝了三大碗才回过了气,急匆匆地跑去找安平王汇报情况去了。
过了个把小时后,野田敦才从安平王那里出来,找了浴衣毛巾后便跑去泡温泉。徐胆已在那里泡了许久,迎面就问:“什么事啊,值得冒这么大风雪赶来?”
野田敦说:“帐目上又发现了一些严重的问题,很可能会影响今年的整体收支。”
“是有人贪渎?”
野田敦迟疑了一下,说:“算了,你我都不要搀合这件事,主公也不打算深入追究。只苦了我,做好的财政计划得全部重做,还得想办法去筹措两万贯,否则今年连主公在内全家都吃糠咽菜罢。对了,听主公说你有什么开源找钱的办法?”
徐胆耸了耸肩说:“就是小公主要我做的事,我想总能帮一些忙吧。”
“大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在做什么?”野田敦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最近倒是经常在反思。我们都拥有神将的力量,原以为足以在这乱世中搏上一把,可光是实力并不雄厚的安平家就有十二个神将压在我们头上,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呢。整天在帐房里算帐,又能有多大出息?而你,收了那个才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一贯的年俸,就要为她胡作非为?我……我真不知道我们俩是怎么了!如果去年收敛一点就好了,收敛一点不被雷克萨注意的话,你的胳膊说不定自己养养就养好了,我们依然可以在场上挥洒汗水,享受几万人的炙热目光和期待,甚至已经进入了职棒联盟或者作为体育特长生内定保送大学,过着称心如意的日子,赚着大把的票子,享受着水灵灵的小妹子……”
徐胆缓缓地点了点头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至今也一直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这一年多是走的什么运,会走上这条以往根本无法想象的道路。但既然来都来了,首先要活下去,再说走出一条路的事。而且,雷克萨不知为了什么把我们丢下,也不知会不会再回来,会不会再与我们接触,在这些都未知的情况下,我只想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哪怕是死在了这个异世界,也好歹要证明自己没有白来一次,我就是这么想的。”
野田敦苦笑道:“所以跟那丫头一鼻孔出气,准备祸乱一方,不求流芳百世,也要赚个遗臭万年吗?”
徐胆点头说:“路是人走出来的,我希望边走边看自己该怎么走,总好过静坐在家里胡思乱想。何况现在可是寄人篱下,没有自己的家呢。”
“那既然如此,怎么少得了我一份呢?”野田敦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大胆,没有我在身边的话,你可势单力薄得很哪,就连拉面都煮不好,我可不能让你一个人独自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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