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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小偷

路迪和陈小山赶到的时候，乔乔趴在小桌上，手上还握着酒瓶，嘴里迷迷糊糊地说着一个名字：林宇。林宇是谁呢？林宇怎么她了？
路迪让服务员上了些小点，然后把上衣脱下来给乔乔盖上。乔乔是个很感性的女孩，虽然在酒店时一副女强人的做派，回家却又像个小孩，她总能够在不同的角色转换中解除自我的压力，这种能力是路玫和路迪都无法企及的，她的压力要比她们俩都大，偌大的一个酒楼经营得井井有条，每个月的流水近千万，难为她了。

陈小山当然不知道，“乔家私坊苑”的真正老板是路迪，酒楼是路家和乔家共同投资的，路家占60%的股份。老板安排一个蒲罗旺本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所以当时乔乔说蒲罗旺不是她安排的，而是路迪安排的。

路迪应该在酒楼当她的老板，但她不愿意放弃她的专业，想好好做几年记者。父亲拿她没办法，只好随她，只是辛苦了乔乔。

路迪姐妹和乔乔有时总是云里雾里，陈小山想问，但又不知从哪问起，既然她们不说，那就算了。

路迪把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几个小吃往陈小山身边推了推。

“为什么他们就请我们吃羊肉，老穆怎么也是个大使，怎么请客吃饭还有羊杂汤？”

在陈小山眼里，羊杂汤就像客家的一种街边小吃——兜汤，上不了酒席的，以前一块钱一碗，没多久就涨到了3块钱一碗。

“你觉得萨依拉漂亮吗？”路迪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

“还行吧，我没太注意，我就感觉她很怕生，老是鞠躬。”其实陈小山被电到的那瞬间，现在还有感觉。

“那我呢？”

依然像是在谈论别人，但看得出路迪的心情好了许多，她总是在陈小山面前发点小脾气，然后一会又好了。

“漂亮，你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啦。”陈小山揶揶揄的口气讨路迪高兴，在他心里，路迪确实是他见过的女人当中就好看的。刚到北京时，曾经觉得地下旅馆的小娟长得漂亮，但和路迪站在一块，也就是一个使唤丫头。

路迪小嘴一乐，“来，奖你一个小西红柿。”说着叉了个小西红柿往陈小山嘴里送。

“我还要。”陈小山吃完又把嘴伸了过来。

“那我再问你问题，答到我满意就有奖。”她把果盘往自己身边挪了挪。

“你问吧？”

“你以前喜欢过什么人吗？比如村里的小芳、翠花什么的。”

“没有，我们村里没叫小芳的，有个叫翠花的，早嫁到于家埔去了。”于家埔离汤家屋大概10几里地，要翻两座山。

“好，给你一块西瓜。”她叉了一块西瓜，陈小山咬了一口，然后说：“快掉了，快掉了。”路迪把剩下的放进了自己嘴里。

“听说你们那儿的风俗家家都有童养媳，你就没养一个？”

“没有，老狗说，我以后要娶一个有文化的老婆，呵呵。”说到老婆，他自己都乐了，“蒲罗旺有一个童养媳，但他嫌人家不漂亮，还不想要呢。”童养媳一般很少上学，大多念到小学毕业就辍学回家，客家人的重男轻女，比哪都严重。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到男女之间的话题，两人相处久了，心照不宣的依赖，有些话反而说不出口，陈小山不是那种精于取悦女人的人，没人教过他，以前也没怎么和女人相处过，老狗把别的本事都传给了他，单差男女之事。

又过了两天，路迪给了陈小山一张卡，卡里有8000块钱，就是那1000美金。

第二天午饭前，陈小山和路迪告假，说挣了钱，想请蒲罗旺吃饭。路迪心情很好，没给他脸色，似乎很理解他，末了还嘱咐他路上打车，别挤公车了。早上刚到办公室时，路迪又收到了比尔的花，并约她一起吃个午餐，她不好再推辞，于是答应了。

蒲罗旺要两点以后才有空，陈小山直接打车来到了一家金店。他想用这笔钱给路迪三人买件礼物，他考虑了一个上午，决定买几件首饰，在他心里，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还是金子。

在鸿福寺外的一家川菜馆，蒲罗旺和一个女孩正等着陈小山，女孩羞答答地叫了句“陈哥”，在乔家私坊苑，没有人不认识陈小山，他和路迪三天两头去吃饭，尤其是上了几秒钟电视，被蒲罗旺一煽呼，几乎成了明星，而这个女孩，就是第一次给他泡茶的那个穿旗袍的服务员。

蒲罗旺还算有点眼光，这个叫文文的女孩，在酒楼也称得上是个美女。皮肤白净，身材娇小，据说山西有个地方尽产这种美女，乔家私坊苑有一半女孩都来自那儿。

文文不太爱说话，也许是伺候别人惯了，在生人面前不敢说话。

陈小山本想告诉蒲罗旺自己找了份兼职，每月能挣8000块钱，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他怕蒲罗旺心里不滋味，自己现在的工作已经让他很不平衡了。

一直都是蒲罗旺在瞎白活，说某某明星、某某领导到他们店里来吃饭，那排场，仿佛他也沾了光一样。

“前几天有个大使请我吃饭。”陈小山有意无意想显耀一下，可惜蒲罗旺和文文都不知道大使是干什么的。分开这么久，他曾经挺佩服的蒲罗旺还是和从前一样，花花心，大炮嘴，没遮没挡的。小姑娘倒是一副崇拜的表情，感觉现在的生活，该嫉妒的是陈小山，而不是蒲罗旺。

看到文文，陈小山又想起远在汤家屋的香香，可怜巴拉地等着蒲罗旺回去和她结婚，没曾想，蒲罗旺在北京也没闲着，挣得不多，逍遥快活却不亏待自己。

那天下午，陈小山没回办公室，想一个人到处走走。他想去故宫，去看看皇帝住的地方，旋即，他又打消了念头，他想等蒲罗旺有空的时候一起去，还没来北京就说起过的。最后他想到了一个去处，去乘地铁，来北京后，不是骑单车就是坐路迪的宝马，一直没机会去看看地铁和火车有什么不同。他在《华夏新闻周刊》中看过北京未来地铁的分布图，纵横交错的轨道形成一个地下的城市，每天有几百万人来回穿梭。

地铁站等候的人不多，还没到下班高峰。让陈小山好奇的是，大柱子下，有两个小孩在接吻，都背着书包，旁若无人。陈小山不禁想起了黑暗中路玫的嘴唇，细腻、滑润，充满渴望。刚有一辆地铁开走了，他没赶上，当然，因为他只是想尝尝地铁的味道，没想过要去哪，所以也就无所谓错过。那两个小孩仍在继续，像是两只吃了春药的小狗，在城市里的随便一个角落，明目张胆地撕咬着。

上地铁后，一个站又一个站，穿过黑漆漆的洞，几分钟停一下。

到了某个站，上来的人多了些，有点拥挤了。

地铁列车开动的时候，陈小山看见一个男人紧贴在一个女人身后，正在拉开她的挎包。小偷？他有点紧张，自己该怎么办？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似乎没人在注意这个危险的男人，每个人木然地做着自己的事。几秒钟时间，那个男人，应该说那个小偷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皮夹，正要转身撤离的那刹那，陈小山把持不住了，冲过去抓住了小偷的手腕，叫了声：“小偷。”那只红皮夹掉到地上，所有人听到喊声后都朝陈小山看过来。那个小偷往后移了移，然后朝陈小山笑了笑。女人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皮夹，有些受惊地弯下腰，拣了起来。

陈小山对她说：“那人偷你的皮夹。”

女人没回答，好象有些恐惧的样子。陈小山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那人偷你的皮夹。”大家都像看戏一样看着陈小山怎样继续往下演。

女人终于说了句：“听到啦，我耳朵没聋。”然后走开了，留下一脸尴尬的陈小山，像做错了事一样无助地看着周围的人。

没人出来帮腔，小偷一把抓住陈小山的衣领，叫道：“谁说我是小偷，谁说我是小偷？”边上的乘客开始往边上挪动，仿佛一场好戏要开始了。

“大家都看见了，就是你偷了别人的东西。”

周围的人还在不停地后撤，让开场子。

小偷突然一拳打在了陈小山的左脸上，陈小山感到骨头都快要裂了，钻心的疼，接着又是一拳，小偷还喊着：“看你再多管闲事。”

后面有人幸灾乐祸地喊：“打架了，打架了。”

陈小山被拉着衣领，没倒下。他等待着受第三拳的时候，忙乱中使劲踢出一脚，只见那人松开手，迅速弯下身子，捂着下裆，这一脚正中要害；陈小山又朝小偷头上踢了一脚，小偷往后蹲坐下去。突然，小偷身后窜出一个人，陈小山还来不及任何反应，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捅进了他的肚子。陈小山楞了一下：他们真的敢拿刀杀人。他看见那把刀抽出去时，带着血，接着又是一刀，这一刀不知扎到哪了，他肚子上的血渗着白色衬衫冒出来，他赶紧捂着肚子，不让血往出流。小偷的同伙后退了一步，向大家晃了晃他手中的刀子，更没人敢上前了。一种恐惧感让陈小山看到了死，灯光模糊，渐渐昏暗，这时，他就想躺下来，他想给路迪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