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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朱公说梦

宫灯摇曳，秋夜渐深。收藏*~网Ｉ。Ｏ“啊——呼——呼——”朱载坤“惊叫”着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门外当值的钱德祥推门而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是作了噩梦？”

朱载坤装模作样擦擦额头上的汗，有气无力道：“嗯，刚刚是作了一个梦，倒也不见得是噩梦，只是在梦里喘不过气来——给我倒碗水。”

钱德祥轻手轻脚倒了碗水给朱载坤送过来，小心翼翼道：“前儿个下午殿下跟太后皇后说时有做梦应验之事，奴婢在旁边也听见了，是不是这次又梦到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朱载坤在床上坐起身来，喝了一大口水，把茶碗放下，漫不经心道：“只是这次梦中人竟然有父皇。”

太子梦到了皇上？钱德祥心中一阵突突，给朱载坤续了碗水，又暗暗琢磨一阵，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奴婢听说啊，这梦中发生之事若是不想它应验，只需把梦说出来，说出来，就破了。太子若是觉得这梦中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不妨和奴婢念叨念叨，奴婢这会子刚好有些犯困，陪殿下说说话，这困劲就没了。”

“罢了，罢了，跟你说说也好，反正我也精神了，怕是一时半会都睡不着……”朱载坤眼珠一转，犹豫片刻，仿若梦呓般低声道：

“要说这梦也真是离奇，我梦见的是朝会，时间却是卯时，有个道士打扮的人奏请在宫里动土，百官皆无反应，却有一把金刀出来进谏。父皇大怒，当即命人将金刀束住，可那金刀竟又化成一个小鬼，就在朝堂之上与侍卫大斗起来。我本想问父皇为何如此，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然后就醒了，才发现是双手压胸压得喘不过气。”

钱德祥暗暗将太子所说全部记下，猛一抬头，却看见太子坐在床上紧盯自己，忙道：“听殿下所说，似乎也不是噩梦，现在又已经说破，想必是不会发生了，太子殿下暂且宽心。奴婢看这天儿也不早了，殿下还是歇息了吧。奴婢告退。”

“嗯，你去吧。值夜精神着点，这天干物燥的，小心走水。”朱载坤叮嘱了一句，重新在床上躺好，踏踏实实睡觉去了。

最近朱载坤每天白天都要费心思跟三个大学士，几个侍讲打交道，还要卖力地研究研究那些经史，再琢磨琢磨给嘉靖写信，以及怎么博得太后皇后的好感，生活得可谓相当规律，睡眠自然也是出奇的好，加上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早睡早起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这天一大早，朱载坤又给嘉靖写了一封书信，仍是老生常谈，每天如何思念父皇，如何在太傅们的教导下习读经史，自己心中又作何感想，以后应该怎么做，自己什么时候去看了太后和皇后，下次又打算什么时候去，天气越来越凉了，父皇一定要保重身体等等等等，他本来就是笔杆子出身，这些日子已经把这时代汉字的写法掌握得七七八八，写这种掺着肉麻的思想汇报自然是小菜一碟。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毛笔字实在拿不出手，蝌蚪一笔泥鳅一笔，丑得不但太傅和侍讲们摇头，就是他自己也看不过去。不过这正好是他从前纨绔的证据，又是现在用功的表现，他也习惯了，这东西急不来，慢慢练就是。

写完之后，他匆匆用了些早膳，便又直奔文华殿而去。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来今天是翟銮讲《大学》，他昨天把朱熹的那本《大学章句》带回宫突击，忘在了卧房，他还不太习惯这么件小事也指使钱德才去做，看看天色还早，便转身回去拿，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还没到宫门，就看见一白一紫两个宫女出了慈庆宫门一路向西匆匆而去。紫衣服的像是桃红，那白衣服的又是谁呢？朱载坤心里暗暗纳闷，却不说破，只回宫取了书便也离开。

下午回宫，让钱德祥把信给嘉靖送去之后，朱载坤便将柳绿叫进了书房。

“太子殿下叫奴婢来，有什么吩咐？”柳绿关上书房门后，站在门边怯怯道。在东宫这么久，柳绿还是首次和太子单独呆在一间屋子里，尽管最近朱载坤表现得无一处不像个好人，但想想从前耳闻目睹的那些太子劣迹，她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

“呵呵，本宫难道会吃人吗？”朱载坤见柳绿说话声似乎都打着颤，心知对方是害怕自己，不由跟她开了句玩笑，“走过来点，不然你说话我都听不到。”

“是，殿下。”柳绿低着头，一步一步挪到桌子边上，就没有动静了。

“宫监房里，你的房间与杨贞儿的相对是不是？”朱载坤从桌上盘子里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边嚼边问。

“是。”柳绿仍不抬头，不过声音倒是平静了些。

朱载坤道：“贞儿最近怎么样？桃红有没有再欺负她？”

柳绿终于稍微抬头，小心翼翼看了朱载坤一眼：“她近来很……很好，做事很用心，桃宫使也没有再欺负过她。”

朱载坤点头道：“哦，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今儿早晨我看见桃红好像跟一个穿白衣服的宫女出去了，她去哪儿了？”

柳绿脸色马上变了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回道：“这个，奴婢不太清楚……奴婢那时在书房打扫，没看见桃宫使出去。”

朱载坤呵呵一笑，又拿起一块金华酥饼放进嘴里，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柳绿嚼啊嚼的，还不住发出吃东西的啪唧啪唧声。

柳绿不用抬头也知道现在太子正盯着自己，心里好似有个小兔子一样乱蹦跶，渐渐身子也开始打颤了，却还是紧抿着小嘴不说话。

“我那天说过咱们东宫有四条规矩，你可还记得？”朱载坤声音仍然温和平静，仿佛没有半点发火的意思。

“回太子殿下，奴婢记得。”

“嗯，柳绿，其实你一直都很好，你做事情细心，还有正义感，这些都很让我喜欢。”朱载坤道：“我从前虽然荒唐，但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见识过一点了，那天你直接闯进我的屋子要给贞儿解围，我可曾责怪过你？”

柳绿小脸儿都快白了：“奴婢谢过太子殿下，可是……求殿下莫要为难奴婢，奴婢真的不能说，否则会没命的……”

朱载坤站起身来，故作惊讶道：“这就奇了，这东宫到底谁是主子？我不点头，我就不信有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把你带走，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说，本宫保你平安无事。”

柳绿踌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抬起头，见太子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到不久前太子帮助杨贞儿的事，忽然感觉这句话是可以相信的，终于鼓起勇气答道：“……殿下，桃宫使早上是去了宁夫人那里。”

“宁夫人？莫不是宁嫔？”朱载坤脑中浮现出一具娇媚异常的**，想不到桃红竟然是她的人，“你怎么知道？”

“来找她的那个宫女是桃宫使的远房表妹杨金英，她是在宁夫人那里伺候的。”

“杨金英？”朱载坤脑际轰然一震，这个名字他可有印象，半夜偷偷在嘉靖脖子上系了根绳子想勒死嘉靖的可不就是这个猛女么？哼哼，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桃红啊桃红，本来我还愁找个什么借口把你彻底收拾掉呢，想不到你竟然跟她有瓜葛，这回我看你有几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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