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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江南冷月今难见 独立墨潮瀚海前1

若羽自知失言，欲说还止，蹩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青珣见此，暗道够了，叹口气，缓缓说道：“人物高下，怎可以成败而论，孔子颜渊固然无所作为，然其留于我等的又岂是‘作为’二字那般简单。管仲子产确是可佩，那许由庄周，不也象征我华夏独善其身的一种高洁精神。便说诸葛武侯躬耕南阳，哪肯轻出，凭其转乾拧坤之才，何往而不利？是其所遇必当汉胄，所辅必须明君。这等精神可不是传自许、庄等人吗？管宁虽无丝毫建树，然观其生平从事，为学则有割席之气，为人则有拒魏之行。清高恬泊，海内无双。可不是我华夏高洁精神之体现，非要他如华歆般赧颜事魏，谋得一官半职才好吗。”

各位看官，以上青珣所说，包括地理考据，史学精神，皆源自小子在史学四家中最为敬慕的钱穆先生，有的甚至是寻章摘句而来，诸位需请瞧明白这一点。

却说若羽听罢，半晌不语，好一会才支吾道：“我原本是知道的。”

君桦哈哈一笑，双手拍得“噼啪”作响，笑说道：“是，是，你自然是知道的，了不起，了不起。”说着双眼一翻，望着天空，正是若羽开始模样。

若羽怎会听不出这话中的嘲讽意味，惟觉得脸上无光，直想寻个地缝钻入，连回骂都忘了，倒是大失女子本色。关梁见此连忙解围道：“这位先生，我一眼瞧去，便知定非常人，听君所言，更是觉得醍醐灌顶，受用不尽。我等皆是拜服，知道先生必是有名望的大儒。”

道林九贤心下恐怕也甚佩服，都齐齐向青珣作揖施礼。

青珣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摸摸空想出来的胡须，摆手说道：“我本是一介无名书生，承蒙你家掌门抬爱，来这道统作客，虽然来时有些误会，可现在全都已经澄清了。我瞧君桦是极聪明的女子，你们本不该这样说她，子曰：自行束脩（干肉一类的见面礼）以上，未尝无诲。又曰：有教无类，即使君桦真正……啊哟，反正就是这样，我先告辞了。”

君桦收回掐青珣双手，嘻嘻一笑，又“哼”地一声，也不理众人，拽着青珣蹦蹦跳跳着去了。

两人行到远处，君桦忽地脸色一变，冷冷瞪着青珣问道：“你方才可开心吧。”

青珣奇道：“你怎知道？”君桦秀眉微蹙，嘴上却是笑着：“姐姐，姐姐叫得可欢啦。如今我瞧她看你那眼神，都与看经书相类了。你可莫负了人家呀。”

青珣逾奇，说道：“你说甚么呢，刚刚不都是为着姑娘你吗？再说我这副模样，人家又岂能看得上，更何况……嘿嘿，有姑娘你在我身边，一般颜色当然入不了我的眼里啦。”

君桦面皮一红，立时秀手攥拳，连珠炮似地对青珣身上招呼，佯怒道：“你也来笑话我。”眼中却并无恼意。

青珣止住她，正色说道：“你先别闹，我有事对你说。其实我不是掌门请来的，是了，掌门就是令尊罢。这个前些日子你师门的两位师兄被杀，我当时神志不清，行事冒失，正巧在你两位师兄的尸体旁。你的九离师兄怀疑是我是凶手，故而将我擒至贵宗，我已被证实了清白，只是被迫留在宗内。大小姐，你看我如今半点武功不会，什么时候可以对你爹说说把我送下山去。”

君桦静静听完，星眸盯着青珣一眨不眨，问道：“你是哪儿人呀？”

“我是江南人士。”

君桦有些惊诧，想了想问道“你家父母亲戚没来寻你吗？”

青珣不疑有它，拱手道：“我茕孑一身，并无父母弟兄在世，因此更值得姑娘你可怜了。”

君桦心中大喜，面上却装得一本正经，拍拍青珣说道：“你今日陪我来放风筝，又帮了我这么个大忙，我嘴上虽然不说，心中着实感激。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如今孤身一人在此，又不会武功，我要不帮你谁个帮你呢。”

青珣大为感动，连忙作揖谢道：“姑娘所为，真的教我感激涕零，哎，姑娘今后若有……嗯，姑娘此情此义，今生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定为姑娘做牛做马。”

君桦摆出副无所谓的样子，晃晃手示意他无需多说。青珣不知为何，总觉得君桦貌似宽慰的笑容有些诡异，心中老有七上八下之感，因问道：“不知姑娘几时能派人送我下山。”

君桦伸出葱指抵着脑袋，蹙眉想了一阵，道：“我今日回去便于爹爹说，不过……”

青珣暗叫不妙，抢问道：“不过什么？”

君桦嗔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急什么，不过你这一走，我便没了依靠，那道林九贤要再欺到我头上，你叫我如何是好。因此，得劳你驾，把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论气篇”抄一份予我背熟，这样以后无论父亲考我，抑或同门寻衅，唬唬人还是可以的嘛。”

青珣心中大是不以为然，但如今也无别法，只有诺道：“好，我这便抄给你，只是姑娘仍需用功，我今日这般做表面上是为你好，实际却是害了你。你可莫要因此更加荒废学业。”

君桦肚里偷笑，嘴上自然郑重应道：“多谢你提醒，我从现在用功，可这段日子还需混过。”青珣当然不信，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语。

到了青珣住处，君桦依旧毫不顾忌，来到青珣屋中，在一旁书箱里翻出文房四宝，抢着把笔墨纸砚摆好，舀了些清水在砚台中，便捋起袖子磨起墨来，青珣自在一旁润笔，接着把笔挂上，伏案等待，无聊间转过头去，恰看到：

柔柔青丝伏背，玲珑耳前偷出几根戏耍。点点细雨香面，腻脂鼻尖跑来数滴游玩。

秀手画圈，玄圭自觉甚美。莲臂微露，人却大饱眼福。

香肩轻欹，儒衫斜摆，人磨山水墨，墨映桃李颜，书气和秀气益彰，幽香伴墨香更显。真正好一副磨墨美人图！

青珣呆呆看着，忽地额头吃痛，显是中招，方才醒转过来，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向着君桦讪讪笑道：“你好了么，我都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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