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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 赐予之争

“陛下，此时正是利用盟约大破契丹的大好时机……”寇准感到这句话不说出来，实在是憋不住，在犹豫再三之后急促地说出来。
王邵听寇准那么一说，眼前一亮，旋即又稍稍地下了头，他意识到寇准的主张在现在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多么的惹赵恒反感，虽说自己内心也倾向于反击契丹军，但此时断不能流露任何强烈主战的念头，毕竟现在天下大势是以和为主了，强烈地主战会遭到主流势力的抵制。

果然，不仅赵恒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冯拯和陈尧叟的脸色也流露出不豫之色，陈尧叟用讥讽的口吻道：“寇大人，朝廷既然决议议和，就当以仁德礼义待人，为天下万邦立下堂堂中国表率，岂能出尔反尔、趁人北回之际行小人作为。”

寇准毕竟是受到儒家熏陶的士人，在义理上的确不能不承认陈尧叟持的是正论，不过他心中仍然不甘，毕竟这是战争期间，不能一味讲究仁义道德。

王邵却从内心深处看不起陈尧叟的论调，认为这不过是书生迂腐言论，他暗自讥笑陈尧叟怎么官越做越大、胆魄和气度却却来越小。战争讲究的就是谋略，只要能毕其功于一役，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只有彻底的胜利才是硬道理。

“百年大好机遇，岂可错过，如能利用机会聚歼契丹主力，即可收复燕云旧土又可圆太宗皇帝未尽志向！”寇准痛心疾首地以太宗皇帝故事来做最后的争辩，他希望能够引发赵恒的共鸣，由于要避讳太宗两度兵败，他不得不用委婉的未尽志向来表达自己的主张。

赵恒自然明白自己的父皇所受的耻辱，寇准所描述的前景不能不令他心中荡起微微的波澜，虽说他对契丹军强大的战斗力心存忌惮，更想赶紧结束这场看不到头的战争，但能够为为父皇雪耻，不能不令他怦然心动。

“陛下，臣来时仍有事关岁币一事未能决断，还请陛下定夺，也好明日契丹使臣到来能打发他们。”王邵见殿堂内的气氛有些尴尬，他不想让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心下也生出维护寇准的一点意思，毕竟现在朝廷不能缺少寇准主政，当然他也希望寇准不要进一步激化和赵恒的关系，引起一系列他不能把握脉络、无法作出准确判断的题外事。

“还有何事未决？”赵恒显然最关心眼前的事情，王邵说到关于和谈的事情，自然牵动他敏感的神经。

王邵道：“事关岁币称谓，臣在契丹大营时用赐，但契丹人坚决不同意，他们坚持用贡，臣认为古来中原正朔哪有给北方蛮族纳贡之理，所以此事一直悬着，明日契丹使臣到来也是为了这个字而来。”

赵恒想了一想，含笑道：“爱卿言之有理，虽说是一字之差，但事关朝廷体面，断不可轻率行事，诸位卿家看看岁币之前用哪个字妥当。”

大家都明白赵恒既然说了话，那就是贡绝不可用，而赵恒的意思中也隐隐有不用赐的主张，虽然不太明显，但口气却非常的明白，不然干嘛要大家来那个主意。

寇准虽然明白赵恒意思，但他不愿意再退让了，本来议和就很失面子，再在议和条款上退让就太不象话了，当下朗声道：“陛下，臣以为绝不能用贡，其它也不合适，用赐是中国正朔对四方蛮夷的定制，绝不可更改。”

冯拯和陈尧叟虽然对达成和谈感到满意，但对于这个名称问题上却和寇准达成了惊人的一致，他们也认为不用赐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二人双双表达了自己对赐契丹岁币的坚决，一致反对改用其他的字眼，冯拯甚至说出若不用赐那还不如把这场战争打到底的硬话。

王邵有感于士人对实质性的利益并不特别关心，为了休兵息武、防止武人，宁愿对外采取牺牲利益的这种办法，但对于表面上的虚名却勇气十足地去计较，真是令人可笑的悲哀！

赵恒见宰执对一字之争竟然这么强硬，他顿时感到非常费神，以他的主张既然要快点达成盟约罢兵，用不用赐字都无所谓了，除了不能用自贬身价的贡字之外，其它的都好商量。但连一直主张议和的陈尧叟也在一字之上不屈不饶，冯拯更是用继续打仗来表达自己的坚决，他做为皇帝不能不顾忌下面重臣的态度。

“那该如何是好……”赵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王邵，他感到王邵既然提出了其但要求，或许能够为他分忧，当下温声道：“王爱卿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王邵一怔，他没有想到赵恒竟然当着寇准的面问他，这不是把他推到不愿上的台子上嘛！奔波这次南北盟约已经令他心惊胆战、引来很多人不友好的目光，所幸的是达成了一个还算是能够被别人接受的条款，不然自己这辈子就别指望翻身了。赵恒这会又问他该怎样处理表面上的文章，虽说他对于更改这个字早就有了主意，但他绝对不能让这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因为风头出尽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浪高于一浪的非议，尤其是那些把面子视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士人、岂不是要把他给吃了。

“臣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出能够比赐更能体现天朝威仪、恩德的字……”

在赵恒心下稍稍失望之际，曹利用却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既然赐、贡都不用，那用赏字或予字或可，还望陛下定夺。”

“赏、予……”赵恒细细琢磨一下，感觉还是不能尽意，赏是给有功之人，契丹又何功之有，再说赏和赐从一定意义上说并没有太大区别，契丹必然还是会拒绝，那时就又要难堪了，至于予字更不必说，这是一个绝对平等的字眼，别说他在面子上难以接受，就是寇准、冯拯这一关也过不了，摇了摇头道：“恐怕不妥、恐怕不妥。”

王邵灵机一动，朗声道：“陛下，明日契丹使臣就到了，不如看看契丹人怎么说之后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