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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帕里斯

庞贝斯岛上气候宜人，茂密的热带植物从海滩一直延伸到海岛的每个角落。在海岛中央有一座高耸的火山，它的存在为岛上的帕里斯家族带来了无尽的能源；加上丰富的矿石产量和良好的地理位置，使地精得以控制这段海域的海上贸易，形成了完全独立于科赞岛以外的一支地精势力。相比起其他地精略有不同的是，庞贝斯岛上的地精在热衷于挣钱的同时，还热衷于科技研发，强大的科技力量也是他们的生存保障，正因为如此，科赞岛的地精势力虽然看着眼红，却没有勇气通过武力来吞并他们。
火山脚下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市，那是庞贝斯岛上的贸易中心，也是帕里斯家族的核心所在。昔日繁华的大街上此时却变得空落落的，除了岛上的地精居民外，一些过往的商人也被困在这里长达一年。从战争开始时，海岛附近的海域便被一种神秘的能量包围，任何试图离开这里的船只和飞行器都会莫名其妙迷失方向，运气好的还能返回岛上，运气比较糟糕的多半就被攻击的舰队击沉了。所以商人们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眼看岛上的防御兵力越来越少，谁都知道庞贝斯岛陷落不过是早晚的事，只是没人知道那支舰队为什么要不惜代价围攻这里，帕里斯家族对此也没有给出合理的解释。不过好在岛上的地精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几百年的共同奋斗早就将他们铸成铁板一块，所以没人怀疑帕里斯家族的决定。再说几乎每个地精家庭都有亲人在帕里斯家族的部队供职，战斗进行到现在，无数地精战士和雇佣兵阵亡，庞贝斯岛已经和攻击者结下了血海深仇，每个人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要和入侵者血战到底。那些商人们虽然有心思推翻帕里斯家族，和攻击者达成妥协，奈何他们实在没有和地精硬拼的实力，只好一个个躲在房间里唉声叹气，等待着几乎是必死的命运。

城市北面最靠近火山的位置，有一片高大的建筑群，建筑全部由金属构成，随处可见的机械装置为它们提供动力，其中最宏伟的一处宫殿式建筑正是帕里斯家族最高议会所在。此时庞贝斯岛上几乎所有高层人员全部汇聚于此，地精们一个个面带忧色，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商议着前线的战况，不时扫一眼大殿后面的通道。在这样兵临城下的危急时刻，他们的最高领导人帕里斯却迟迟没有露面，不免引出人们的种种猜测。

此时在大殿后面的一处密室中，帕里斯看着手中的金属箱呆呆出神，他的妻子金吉坐在对面，焦急地看着丈夫。过了半晌，帕里斯叹了口气，抬头问道：“亲爱的，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金吉难过地摇摇头，说道：“或许是吧。但如果我们不把雕像交给里维加兹，恐怕咱们的儿子……”帕里斯抚摸着手里的金属箱，惨然一笑，说道：“里维加兹……可惜，这一年来我们试过了所有的方法，却始终没能把它送出去。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个叫耐法里奥斯的人类就该攻进来了或许一开始我们就应该把雕像交给他……”

“不行！”金吉打断丈夫的话，急道：“交给他的话儿子怎么办？里维加兹的为人你比我清楚，如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杀了懒鬼的。”

“可是现在我们要搭上整个庞贝斯岛！”帕里斯提高了声音，眼睛变得通红。因为他们的一份私心，现在庞贝斯岛面临着覆灭的命运，使他有种深深的负罪感。金吉拉着丈夫的手臂哭道：“我不管什么庞贝斯岛，我只要儿子好好活着，对我来说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即使要用全世界来交换我也愿意。”

帕里斯望着妻子憔悴的容颜，忍了又忍，却还是狠不下心来。毕竟一边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另一边是整个家族，无论哪一边在他心中都同样重要；况且庞贝斯岛陷落在即，现在即使将雕像交给耐法里奥斯，只怕对方也不会放过他们。

“咳！”帕里斯重重叹了口气，将箱子塞到妻子怀里。伸手按动墙上的按钮，地板上出现一个漆黑的入口。

“快走吧。”帕里斯说道：“这条密道通往海边一处洞穴，那里有船可以出海。”停了一下又说道：“等他们攻下这里时，封锁附近海域的魔法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你就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吧。”帕里斯拉着妻子的手臂，沉声说道：“亲爱的，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把雕像带给里维加兹，然后带着我们的儿子逃走吧，找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躲起来，永远也不要再提起帕里斯三个字。”

金吉急道：“什么？你难道不和我一起走吗？你要干什么？”

帕里斯惨笑道：“我们欠大家太多了，这么多人都是因为我们死的，我不能抛下大家逃命……你走吧，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和儿子……”

金吉一把抱住丈夫，急道：“你疯了？你不是说海边有船可以离开吗？我们一起走，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再也不见任何人，这样难道不好吗？”

帕里斯说道：“我作为家族的首领，一定要和大家共存亡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欠大家的。”一把拉开妻子的手臂，将她推进密道里，说道：“不能再犹豫了，耐法里奥斯的部队很可能已经攻上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金吉挣扎着想要爬上来，帕里斯已经按动墙上的按钮，密道入口缓缓合拢。

“帕里斯！”金吉大哭着，用力扒着入口，呼喊着丈夫的名字。入口渐渐闭合，终于彻底封死，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亲爱的，你要好好活下去。”帕里斯擦去眼角的泪水，用一块毯子将地板盖上，深深吸了口气，向外走去。

大厅里的人们早就等得焦急异常，刚刚赶来的信使带来了更糟糕的消息。帕里斯一出现人们立刻都安静下来，一起望着他。帕里斯脚步沉稳，走向自己的位置，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番生离死别。

坐下后，帕里斯缓缓扫视着大厅里的人，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变得严肃起来。

“那么，谁能告诉我前线现在是什么情况？”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地精走上两步，说道：“阁下，就在您进来前几分钟，前线的信使送来消息。敌人在突然出现的黑龙帮助下，已经摧毁了岸防炮台和……和全部空军。”说到这里地精抬头看了眼帕里斯，见他脸上淡淡的没有任何反应，才继续说道：“目前只剩下舰队还在苦战，我想……我们要准备做最后的决战了。”

里斯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家有什么意见？”

人群中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地精们快速交换着彼此的看法，脸上都是一副沉重的模样。半晌，还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地精说道：“阁下，战斗进行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即使我们愿意投降，等待大家的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灭亡，与其这样，不如血战到底。不过……”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帕里斯问道：“不过什么？”

那名地精看了看周围的人，一些人缓缓点头，地精大着胆子问道：“不过战斗进行到现在，我们始终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了什么。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有黑龙出现在他们的部队中？这一切您一定是知道的，大家既然决定决一死战，也希望您能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死也要让大家死得明白。”他每句话都把“大家”挂在嘴边，生怕帕里斯以为这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帕里斯没有答话，只是盯着说话的地精，地精显得手足无措，脑袋也越来越低。帕里斯明白，如果人们一旦知道这场搭上整个家族的战斗，竟然只是为了一个人，只怕立刻就会激起众怒，那时就算他是家族的统治者，多半也会被愤怒的人们当场推翻吧。他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自私了，但他真的没想到，只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雕像，为什么会有人不惜搭上无数生命也要得到呢？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帕里斯家族无论如何难逃覆灭的命运，与其在最后关头四分五裂，不如就这样一直错下去吧。

帕里斯打定主意，抬起头来，向那名地精说道：“森格，你是在怀疑我吗？”森格心中一惊，说道：“不敢，只是大家实在想不明白，这些攻击者不惜一切难道只是为了消灭我们？究竟是什么人和我们有这样深的仇恨？即使是我们最大的对手，那些科赞岛上的地精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他废话说了一大堆，其实还是不相信帕里斯。

“或许他们就是为了消灭我们而来的吧，也有可能背后有科赞岛的，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没可能知道了。”帕里斯索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森格郁闷的直翻白眼，但这些推测都是他自己说的，家主只是表示同意；再说没凭没据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他倒不是怕死，只不过觉得帕里斯一定有事情瞒着所有人，临死之前他想弄个明白而已。

帕里斯无力地挥挥手，说道：“好了，大家回去准备一下，最后的时刻很快就要到了。”地精们应了一声各自散去。只有森格还站在原地，帕里斯问道：“机械部队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只等您的命令。”

“很好。”帕里斯盯着森格，一字一顿说道：“我将和大家并肩作战，直到最后。”

森格迎着家主的目光，却没有说话，尽管他心中仍有许多疑惑，但既然帕里斯决定和大家同生共死，其他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过了片刻，森格低下头，说道：“能和您并肩战斗是我的荣幸。”说完转身离去，只剩下帕里斯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地精突然觉得周围一片黑暗，似乎要将他一口吞噬。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位合格的家主，或许，也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