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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阋墙之危
我的这个理想主要来源于美国的梦想。我梦想将来有一天我们这个国家挺身屹立，真正实践它的这一信条，即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自明的，所有的人生来平等。梦想将来在佐治亚州，“奴隶的儿子与奴隶主的儿子”，如同手足，一道坐在餐桌上；梦想将来在密西西比州自由与正义替代压迫与剥削；梦想她的人民最终获得自由，获得自由，感谢上帝，获得自由。
——1963年8月28日马丁·路德·金在25万人集会上发表演讲《我有一个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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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基地的另一端，深藏在地下数十米处的司令部最底层，巨大的房间中央，正在以三维实景的方式实时播映着医疗中心里发生的一切。
环绕在周围的，是以标准军姿站着的一群高阶军官，自战区司令官贝奥武夫中将以下，计有将官八人，校官十四人，唯一例外的，就是淡褐色短发，英姿飒爽的瑞西尔上尉一人。
当看到晴矢·金以不可理解的方式击毁合金门，冲进手术室时，这群久经战场的宿将中也不禁发出一阵小**动。低低的叹息声中有惊讶，有不解，亦有“啊，原来如此”的蕴意。能保持淡然不波表情的，只有高高在上的贝奥武夫司令官和瑞西尔上尉二人。
以纯正的盎格鲁·撒克逊人自居，抛弃显赫的本姓乔治，改以古盎格鲁·撒克逊人有名无姓的传统，自名贝奥武夫的地球联盟大西洋战区司令官，在以东方人占据绝对优势的联盟军高层中，绝对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物。
贝奥武夫，是古盎格鲁·撒克逊传说中最为著名的屠龙勇士的名字，而以这个名字为荣的司令官阁下，更是从来都不掩饰自已的恢复旧世界白种人占据优势的局面的野心。
然而同样的，谁也无法忽视他在战术战略上的高超能力，甚至私底下大家都公认，如果没有这位严肃刻板的中将阁下，联盟军可能早就无法在南美洲大陆立足，而是被步步进逼的魔鬼星地面部队赶回亚欧大陆了。
此刻，联盟军中这位与光极·明中将并驾齐驱的一代将星，无视面前那班军官们的骚动，而是注意到瑞西尔上尉的漠然表情，自鼻中发出低沉哼声，将军官们的注意力聚集过来后，再以爽朗的大嗓门引起诸人发表自已的看法。
身高213CM的贝奥武夫中将完全承担得起传统的“虎背熊腰”的形容，虽然只有四十多岁，头发却已经全白，鹰鼻深目，具有极强的男性魅力。
与外表有些猥琐的光极·明相比，军装笔挺，腰身永远符合凸胸收腹标准的贝奥武夫中将无疑更具军人风度，曾经倾倒无数女性，留下数不清的绯闻。这也与一生只和阿眉的母亲有着说不清的情感纠缠的光极·明截然不同。
尽管在任何人面前，贝奥武夫中将都是一副豪爽大方，毫无心机的模样，但是身为他的下属，同为盎格鲁·撒克逊血统的大西洋战区高级军官却不敢这样看待他们的长官。
无论如何，能在错综复杂的内外斗争中生存下来，并且升到独当一面的战区司令官高位，绝不是运气使然。也只有他们，才清楚地知道这位上司有着多么锐利的眼光和厉害的手段。
此刻，面对他侃侃而言的阿道夫准将就一边说话的同时，留意着上司的神情变化。作为战区侦察与反侦察部队直属长官，阿道夫准将在察言观色上有着不俗的成就。这一点与他那位两百年前曾引发人类史上最大规模内战的同姓人有着不谋而合之处。
“各位，本人以为，这三位青年男女在背景上与光极·明有着非常复杂的关系，其中那位舒姓女子更曾为军情局服务过，受过特殊的间谍训练。毫无疑问，他们是光极·明派来的奸细，目的是探听我们的情况，不知道各位以为然否？”
令他失望的是，这诸话并没有令贝奥武夫中将表情有任何变化，反是同僚中有人大声反驳。
这位名为道格拉斯的陆战队少将比阿道夫准将还要高上一级，同样是蓝眼白肤，区别是他的肤色中还透有很不明显的粉红色，这是因为他的祖上曾与北美土著的印第安人有过一次联姻。
据说那是一次政治婚姻，道格拉斯的家族以这次婚姻成功地获取了大片土地的使用权，并凭借这块土地上出产的金砂迅速攀升为整个北美最为富有的家族之一。
但是对现任的道格拉斯少将来说，这却是一次耻辱的联姻，血液中万分之一的不纯正来源，令他在这个白人至上的团体中地位反比官阶要低，阿道夫准将便是时常借机嘲笑他的血统的人之一。
加上习惯在战场中真刀实枪与敌人厮杀的个性，令他对长于隐匿行踪，潜行暗袭的阿道夫准将颇有些看不起。因此两人经常找对方言语中的漏洞挑衅，争吵不休。
“下官认为，阿道夫准将过于以已自心，度他人之腹了。光极·明中将做为我们的潜在对手，同样也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将军，他没有必要使用这么低级的方式来刺探我们的情报。这三个人一来就闯下这么大的祸，如果间谍都是这样，阿道夫准将手下的那班习惯偷偷摸摸的大兵也可以解散了。”
虽然明摆着是跟阿道夫准将过不去，但是道格拉斯少将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立时就有人附合，接下来又是另一人的反驳，22人的白人军官团渐渐分成两派，各执一端，开始激烈的争论。
贝奥武夫中将始终保持着亲切的微笑，对任何一方都不表示明确的赞同。直接双方吵得不可开交，找他要个决定时。令众人意外的是，贝奥武夫中将没有做任何结论，而是示意远远站在众人身后的瑞西尔上尉说说自已的看法。
除掉了战斗护甲的瑞西尔上尉同时失去的，是那份令新兵们望而生畏的冷酷无情。事实上，整个基地的人都知道，瑞西尔上尉不仅对敌人从不手下留情，即使对同为战友的联盟军人也丝毫不假辞色，稍有不满便拔剑相向，被她斩下的手可以用百十计。
更为特别的是她和贝奥武夫中将之间有着一种无人知晓的微妙关系，中将曾多次亲自出面，替她挡掉军事法庭的质责。
司令官的威严令人不敢直问他们的关系，有好事者便猜疑瑞西尔上尉是贝奥武夫中将的到处留情的私生女，但是没有人会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绯闻，因为豪爽的司令官阁下曾随口跟她开了个不入流的笑话，结果瑞西尔上尉二话不说便拔剑要求决斗，即使是司令官亦只能乖乖道歉了事。
尽管如此，她能够侧身这种极为机密的会议，仍然令不少高级军官颇为不满。贝奥武夫中将则解释为她身为晴矢他们的直接上司，可以提供一些直接观感，以便于参考。
“诸位长官，我认为，阿道夫阁下说得没错，明中将和军情局的那班人并不是笨蛋，对我们这些年的布署，如果说他们一点都没有查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们派出间谍来刺探情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即使面对十几名军阶远高过自已的大员，瑞西尔上尉仍是不卑不亢，坦然而言，这一点她与晴矢颇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晴矢的坦然是来自不在乎是个性，而她则是来自强大的自信。
阿道夫准将也是城府深沉之人，听到她赞同自已的看法，并没有表露出喜色，仅是微一颌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的职责与军情局并无二致，对负责长官的要求亦是相去不远，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基本要求。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聚集在阿道夫准将周围的多是思虑深远之士，换句话说，就是阴谋论的赞同者，在他们眼中，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具有某种阴谋，应采取相应措施加以防范。
而道格拉斯少将的支持者则刚好相反，他们中多数都是在战场中浴血奋战，身先士卒的果敢之士。这并不是说他们缺乏谋略，只是作为正统的军人，他们更乐意于在战场上真刀实枪地厮杀，只有实力才能赢得他们的赞赏。
因此晴矢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勇猛果敢，小棠菜的坚忍，都在某种程度上赢得了他们的认同。这与军阶，地域以及种族和肤色的差异是没有联系的，就象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公认光极·明能与贝奥武夫中将并列联盟军两大名将一样。
对于瑞西尔上尉的话，道格拉斯少将也并未做任何反应，因为很明显，瑞西尔上尉的话并未就此结束。
“道格拉斯阁下的看法也非常有道理。如果晴矢·金三人负有特殊使命的话，应该尽量避免引人注意，而不是到处惹事生非，招摇过市。而且他们身怀特殊能力，以及与明中将的关系并不算什么秘密，以明中将的算无遗策，不可能进行漏洞这么大的行动。”
瑞西尔上尉无疑可以算是盎格鲁·撒克逊人中的典型美女，这并不是说她就是玛莉莲·梦露那种的性感型美女，但是淡褐色短发，蔚蓝深邃的双眼，如果不是因为线条分明的脸颊总是紧绷着，散发着冰山般的气息，回头率一定会超过百分之九十。
但是事实上她在外面行动时，总是穿着厚厚的护甲，全罩式头盔则隐蔽掉她的面容，加上十人斩的荣誉，更引人注意的总是她右腕随时可能现身的聚光剑。冷漠的个性，加上毫不顾忌的行动指南，她在大多数同僚中的声誉，一向是止于“野蛮丫头”四个字而已。
但现在她说的话却足令所有不良印象改观。一群军阶比她高得多的军官，就象聆听老师教诲的小学生一样，凝神静听着听的侃侃而言。
“因此，我认为，晴矢·金，舒青眉，保江·蔡，以及那位已经调到机动战士部队的刘川江在内的四个人，其实只是明中将放出的烟雾弹，借以掩饰某位未知人物的行动而已。我的话完了。”
她的话把以道格拉斯少将和阿道夫准将为首的军官们的思维引到了另一个可能的方向上，当他们还在思考着这个可能的正确与否时，瑞西尔上尉向一直脸带微笑着沉默不语的贝奥武夫中将敬了个礼：“司令官阁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属下请求告退了。”
文字上虽然带有敬语，但是她的行动却表明她对身为顶头上司的司令官并没有多少尊敬。众目睽睽下，瑞西尔上尉以标准的军姿转身离去，对她毫无办法的司令官阁下唯有对着她的背影苦笑，这令看到这一幕的下属们更加坚定了“瑞西尔上尉是司令官的私生女”这一观念。
现在对晴矢三个人的猜忌，已经增加到三种可能，但是下属们可以争吵不休，上司却必须做出唯一的决定。
贝奥武夫中将就此事做的结束语便是这样：“那个叫晴矢·金的，关他三天禁闭，并罚他赔偿医疗中心的损失，如果赔不出，再关三天；保江·蔡移入特别加护病房；舒青眉晋升一级，晋升原因是在意外事故中表现出色，嗯，这样应该够了。就这样，各位，散会！”
和瑞西尔上尉一样，贝奥武夫中将说完这番话就毫不犹豫地板着脸离开了，留下一班头痛的高级军官在苦苦思考：“中将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作？……舒青眉在意外事故中表现出色……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而此刻的基地一侧，徐徐上升的电梯正在将瑞西尔上尉送返地面，板着脸的女中尉芳心中突然浮现出晴矢看到小棠菜受痛苦煎熬时如同身受，奋不顾身的冲动表情，标准的女性思维彻底暴露了她做为女人的事实：“如果室中身受痛苦的是我，会不会也有人象他一样不顾一切地冲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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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的技术发展史上，进步总是与风险同时并存的。仅就通讯手段而言，从最古老的奔走相告，到烽书传讯，飞鸽传书，再到近代的有线通讯，无线通讯，技术的发达令通讯越来越快捷，越来越便利。
同时却也令人类越来越依赖于技术本身，一旦技术所依赖的基础发生变化，建立在之上的一切便有若泡沫般幻灭。最有力的证据是近代中美在亚太地区的决战，美方占据了技术上的一切优势，令中方的一切通讯都陷于混乱。
但是最终中方以一艘先进太空飞船为代价，在太阳上引发起一场离子风暴，造成所有电磁频道的无限干扰和堵塞。结果技术先进的美方陷入不知所措的状态，技术较为落后的中方却因为保留了最原始的人力传讯方式，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
历史的教训是地球人最为宝贵的财富。正因为如此，虽然是二十二世纪的地球，将医疗中心发生的一切传送到司令部底层的，仍然是二十世纪发明的摄像头+光纤的组合，事实证明，这仍然是最有效，而且安全的方式——几乎不可能被窃听。
但是同时，处于事件中心的某个人形生物身上，也连续发出极低波长的讯号，以三十万公里的速度传输给正在近地轨道上运行的某颗卫星，再由这颗卫星作为中转站，发给远在大洋彼岸的某处。
这一切并没有躲过联盟军大西洋战区电子战部队的监听，大西洋战区索莱达岛基地（这一基地包括特训中心和战区司令部）以西天8百公里处，原阿根廷国土的一处无名山峰上，半地下式的电子战监听中心成员正在琳琅满目的仪器前忙碌着。
“是军情局特级加密讯号！”满脸雀斑的CJ0186号监听工作员嘴里咕哝着：“军情局这班家伙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了吧，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勿庸置疑，在人类的历史上，所有的情报部门扮演的都是不光彩的角色，无论是KGB还是CIA，虽然他们可能事实上塑造了许多不可抹杀的功绩，但是总是在阴暗处活动，一旦现身便带来一场风波，令大多数人都对他们好感缺缺。
目下地球联盟的军情局尤甚之。令他们臭名远扬的，便是几十年前那场自上而下的大清洗，属于任海石教授一派的，自然遭到监禁、革职、洗脑等不同处置，就算只是同情他们的，也会立刻被冠上各种各样的罪名加以排除，被波及者达数十万之众。
人类总是喜欢同情弱者。这位编号CJ0186的监听员明显就是同情心泛滥者中的一员，虽然以他的阶级是不可能知道讯号传递的是什么内容，但这并不妨碍他借机发泄一下对军情局的反感。
但是从耳机中传来的怒吼很快就打断了他的絮语：“CJ0186，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把讯号资料给我发过来！”怒吼者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值班军官杰拉特·鲁中尉。
从血统上来说，这位中尉就象他的名字一样，是属于人类种族大融合的作品——东方姓氏，加西方名字。但是如果詹森·拜尔斯中尉逼问他的血统的话，估计他要好好思考五分钟以上，才有可能答得出来——他的祖上包括中国人，日本人，印度人，阿拉伯人，以及欧洲人。
CJ0186只等了一分钟——三分钟是对一个讯号的标准处理时间，鲁中尉就已经对这个讯号作出了处理决定：“一级士官，将这个讯号转入民用讯号波段，明白了吗？”
转入民用讯号波段的意思就是放弃对该讯号的监听，这是战争时期的人类所能享受到的少数几项自由之一——没有人会愿意自已打出的每一个电话都有第三者在监听着，同时即使军方有心监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监听每天以亿为单位的民用讯号。
CJ0186呆了一下，他并不是笨，只是一子下没想通：“长官，您的意思是……我们要放弃监听这个讯号？这可是军情局的特级加密讯号，监听手册中说……”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鲁中尉不耐烦地再次发出怒吼：“闭嘴！你照做就行了，有什么事由我来担当。一级士官，停止监听！”
一级士官CJ0186吓了一跳，才想起自已这位顶头上司以火暴性格闻名，不过既然他说出了“有什么事由我来担当”的话，那么自已可没必要和他过不去。
于是，在这位不知名的监听员轻轻按下几个键后，这个“军情局特级加密讯号“便湮灭在如大海般的民用讯号里。
讯号的终点，是位于欧洲原意大利境内的阿尔卑斯山南侧的一个永久性军事基地，这个基地的最大特点，不在于它可以对抗星际巡洋舰攻击的强大防卫力，也不在于它所容纳的多达数十万的工作人员，而在于它就是联盟军最高决策层所居留的三大基地之一。也就是晴矢·金四人接受极限测试的基地——金刚石一号。
行星际陆战队作中心大楼负四层，联盟军久负盛名的三星中将，有“暗夜之狼”称号的光极·明三星中将正叼着竹根烟斗吞云吐雾，开始谢顶的大头笼罩在氲氤的烟气中，唯有一对精光闪动的眼睛若隐若现。
以三维立体投影方式呈现在他眼前的，正是那个“军情局特级加密讯号”传来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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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晴矢·金，已经陷入晕迷中，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茫然不知。小棠菜则苦忍着手术机器人慢条斯理进行的接肢手术，全副心神都用在对抗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疼痛上。阿眉抱着晴矢软软的身躯，茫然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宪兵，心智紊乱下全然不知所措。
他们全然没有想到，就从这一刻起，他们已经深深卷入到一场看不见的战争中。虽然他们原本就是军人，战斗就是他们的天职，但是可悲的是，这场战争并不是发生在地球人与魔鬼星人之间，而是发生在地球人与地球人之间。
幸运的是机缘巧合加入了机动战士部队的刘川江，此时已经在加斯特中尉的强烈要求下，正式转入了陆战队第十七战术装甲小分队，正和队友一起忙碌地熟悉新配备的XT8118号刑天级重装甲机动战士，只有在短暂的闲暇中，才会想起和三个好友一起度过的青涩时光。
一切都过去了。离开校园的四人组，终于步上他们宿命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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