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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牛叉背景

老屠讲道，黑水受教。
瞧那黑水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老屠更是有意显摆，明显提升了自己话语里的“文化”水平：“咳，竖子无识，老夫教尔……若论西河学派，能不言大魏老圣主魏文侯之‘君师’，子夏乎？”

我晕，开始整文言文了？

死厨子，我忍你……

子夏……哪个子夏？

好像是被称为“孔门十哲”之一的孔老夫子晚期的一个杰出弟子，《论语》里也经常出现的一个人物，曾经曰过：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读书就是为了当官”这样万世流芳的名言，黑水作为一个前世有追求的青年也还是知道的。不过关于子夏，他脑海里也就这么点可怜的印象了，于是面对“知识渊博”的老屠，只能摆出那副孜孜求教的谦恭神情，托着腮帮子望着老屠以极其认真的态度聆听他的侃侃而谈。

而老屠一旦“侃侃”起来，那口水可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这一滔滔，就连绵了近两个时辰。

“孔门之子夏，世之鸿儒，汝能不知乎？先君魏文侯取西河尔后苦求者，儒入仕者之巅峰也……”

死厨子，顶你个肺也！您能不能别这么多的“之乎者也”？……奈何古代“士人”意境，当时只道深邃，转瞬便要难顾……要吸收老屠这两个时辰传道所教授的信息，黑水必须还得过滤掉那些毫无营养的“兮”啊“乎”的，尔后再慢慢消化也……

看来这“西河风”酒肆的背景，确实非常的高深莫测。因为老屠说到它的背景，居然最先提及就是这大魏国的牛逼先君——魏文侯，这也立即骇出了黑水全身的瀑布大汗，望着老屠的目光更是沉醉般的痴迷。

原来这大魏国八十三年前即位的魏文侯，确实是春秋战国时代罕见的贤君强主。在他的统治下，魏国不断走向了强大，在他即位四十二年后又迫使周王和各国不得不承认了由“三家分晋”而来的魏、赵、韩三国的合法诸侯身份。有了合法身份的魏国，也逐渐从奴隶制国家升级为初级阶段的封建制国家。而同一时期，出来古希腊等少数国家之外，地球上的其他国家大多还在抓鱼鱼、射兽兽、玩泥巴呢。马克思的人类社会升级论如果按照时间坐标来衡量，华夏大地之魏国的这一次升级何其强悍？魏文侯仅凭这一点，便能成为光耀中华史册的伟大国君之一。

而魏文侯之所以能够成就这一伟大功业，最为核心的一点就在于他礼贤下士、善用人才，麾下有一堆牛人辅佐他率先在诸侯国中实施了变法，并不断把魏国推向了强大。

他师事儒门子弟子夏、田子方、段干木等人，任用李悝、翟璜为相，乐羊、吴起为将，有了这些人才辅佐魏文侯富国强兵，很快魏国就抑制了赵国的扩张，灭掉了中山，并连败秦、齐、楚诸国，自然也就为魏国开拓了大片疆土，从而使魏国一跃成为中原的霸主。而那些出身于小贵族或平民的士人在魏文侯时期，开始在政治、军事方面发挥其作用，也标志着魏国的世族政治开始为官僚政治所代替。

黑水现在对老秦人失去河西之地的痛苦感同身受，现在他才知道魏文侯对秦之攻略，除了军事上的持续强大打击，还进行了非常高明的文化渗透战略：秦国本是被中原称为“蛮夷”的西陲小邦，由于受到华夏先进文化的影响而放弃了西向戎狄发展的打算，改向东方发展，学习中原。魏文侯知道秦人不易武力征服，但却对中原文化很向往，于是魏文侯重用当时著名的大儒子夏，拜子夏为老师请他在西河讲学。著名的“西河学派”就是这个背景下的产物，而西河学派的祖师，自然也就是子夏了。

于是今天这两个时辰的历史教育课听下来，黑水对儒家弟子也有了一些新的认识。他本来对儒家没什么好感，认为儒家弟子就是一帮只晓得空口白牙说大而空的道理、不识人间五谷、身无实才的废人，但从今天老屠的话里来看，那子夏，却是一个身怀“经世济用”之才的高人。子夏是孔子的学生，名卜商，比孔子小44岁。魏文侯请子夏到西河的时候，子夏已是百岁老人，很少亲自教授了。而且子夏由于老年丧子之痛，哭瞎了眼睛。所以当时在西河真正教授的是子夏的弟子齐人公羊高、鲁人谷梁赤、魏人段干木和子贡的弟子田子方。

尽管子夏非常注意养生，身体一直很健康，但毕竟年事已高，而且双目失明，最初对魏文侯的邀请是很犹豫的。魏文侯知道子夏是当时各国士人的灵魂宗师，下定决心一定要请子夏到西河坐镇。于是，魏文侯亲自拜子夏为师，对子夏异常尊重。而给国君当老师是儒的最高荣誉，即所谓的“帝王师”。子夏是第一个享有这个荣誉的大儒，甚至孔子在生前也没有享受过如此尊高的荣誉。魏文侯的诚意最终感动了子夏，子夏这才决定亲自到西河坐镇。

由于子夏做了魏文侯的老师，而且亲自坐镇西河，当时华夏文化的重心就转到了魏国，转到了西河。子夏在西河的象征意义极其重大，不仅对秦国、楚国、赵国这些外族文化占上风的国家的怀化作用十分显著，而且使魏国俨然成为中原各国中的文化宗主国。而儒门的子夏一脉开枝散叶，就形成了著名的西河学派。

儒本来是以教授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的教师。而六艺是贵族和士人在治理国家中必须要掌握的基本技能。儒由于各有侧重而产生不同的流派，相当于不同的学科。比如鲁国的“曾参之儒”是以重礼，尤其是重孝为代表的流派，培养的是掌礼之儒，这些人不以经世济用为特长，在各国官僚系统中的地位不高。而“子夏之儒”培养的却是经世济用之儒，大量地充斥到各国的官僚系统中，也成为了当时最有影响力的儒学流派。

子夏到西河后，谋求进身的士人纷纷转入西河学习。这个时候，西河学派应魏文侯的要求已经不以贵贱为收取学生的标准，子夏由于不亲自教课，而且已经享有了魏文侯师的至高荣誉，也就不好再计较这一点了。而这些士人在西河学派学习后，很自然地选择魏国为其效力的首选国家。这样，西河学派为魏国吸引、培养了大批官员。

哦了，想象一下，新官成重臣、重臣出门生、门生顾同门，到了今天，这西河学派在魏国庙堂和执政体系里，得有多么大的势力吧！

同时在魏国朝政里，还有着一个与西河学派长期抗衡、争夺绞杀着的流派，老屠这次的“授课”尚未提及，黑水自然也就还不知道了。

不过当黑水听老屠说完这一段的时候，差点就要睡着了……

说了这么一大堆的狗屎，和我当下所在的“西河风”酒肆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他没把这样的问题问出口，否则老屠一定会怒骂道：真如猪豕一般的脑子！“西河学派”，“西河风”，难道尔还听不出什么端倪？

再想一想这西河风的总执事叫啥？公羊谨。而西河学派的祖师子夏有一个弟子叫啥？公羊高！

公羊高与谷梁赤本来不是最能代表子夏思想的学生，但由于他们教授的《春秋》是以服务国君为终极目标，所以魏文侯把他们的地位抬得很高。公羊高口授的春秋成为后来春秋公羊传的蓝本，而谷梁赤口授的春秋成为后来春秋谷梁传的蓝本。总之公羊高是个牛人，是魏文侯时期大魏朝中受国君重视之重臣。

在三家分晋后，魏文侯变法震动天下，列国官吏名士纷纷到安邑考察调研，这些列国士子和官员们来了后，对这偌大的魏国王都安邑竟没得个清谈饮酒、畅谈天下的好去处，诸多抱怨。公羊高府中颇受信任且很有经济头脑的家老发现了这个商机，于是替公羊高打理家财的他果断在安邑开办了一家酒肆，并取名为“西河风”。

这，就是“西和风”基业店的最初来历。

西河风才开张时，只有现在九进中第一进的一半大，但由于是大魏国朝中重臣、知名人士坐镇幕后的产业，且一开张就走了“高端精品”路线，气质典雅、消费高昂，非富贵人士是绝对难以承受，这反而引得各国士子和官员们趋之若鹜，本国的上流人士也非常喜欢，久而久之，“非读书士子、百工名匠、富商大贾、国府官吏不得入内”竟成了西河风的定规。

而这条定规，也使得西河风成为了全安邑最“雅”的去处，上流人士摩肩接踵而来。生意愈好，就愈显得基业店小得太过寒酸。这样一来，当时的幕后老板就觉得西河风必须要从“小雅”之所，向“大雅”之所升级。这大雅的大，首先就是规模的扩大。

于是，公羊高联手出身于西河的数位大魏高官加大投资，几十年间不断收购基业店周边的商铺、民宅，内部装修、陈设、提供的物品也不断升级，陆续就累积成为今天具有超大规模的“西河风”，使它真正的成为了“大雅之所”。

之前说过，安邑人民心目中餐饮娱乐业的真正翘楚，除了“大”和“雅”，还必须要有三个特点。

一则，“最好是百年老店，有历史的优秀传承。”而西河风开店已近百年，本就是安邑成为“国际都市”以后首批开办的老店之一，这一点毫无问题。

二则，“最好幕后老板是位高爵重之人，或者是天下公认的名士。无论幕后老板是一个，还是一帮股东里有一个，都行。”而西河风的幕后老板，从最开始的公羊高，到现在的几位神秘的大魏庙堂高官，还有比它更符合这一条的么？

之所以说西河风的幕后老板神秘，因为没有任何外人知道到底有哪些大魏高官是它的幕后老板。总之西河学派发展至今，在魏国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层层叠叠，于是这“西河风”酒肆，可以说也已成为了魏国中河西学派中人政治、经济双重利益的交汇点，以至于它甚至也成为了魏国庙堂政治的风向标，安邑人民也有这样的说法：“西河风”酒肆荣，则大魏庙堂中“西河派”荣。

三则，“曾经是无数的风流雅士、高人名士流连忘返之地。”且不说魏国中河西学派中人长期混迹于西河风，那大魏国“变法强丞”李悝曾在这里与列国士子纵论过变法大道，那兵圣吴起也在这里高谈过用兵之道，就连老子、墨子、孟子、鬼谷子等等一大堆的战国诸“子”都曾在这里留下过身影或高论，然后飘然远去……要说“名士效应”，西河风缺啥，也不缺这劳什子玩意儿……如果要象后世的很多餐饮娱乐业豪店那样，把曾经来过的政界、商界、艺术界明星“到此一游”的照片挂出来，估计“西河风”可以直接用这样的照片来当前四进的墙布……

听到这里，黑水终于从昏昏欲睡到瞠目结舌，明白了老屠之前为何要铺垫前面那一大堆的废话了……敢情这西河风，是一间有着官僚资本背景的强悍夜店、红顶股份制大企业呐……有这样的背景，能不牛叉么？

“附庸风雅”、“趋炎附势”本是“求上进之吏”之本性，而西河风这样的“庙堂消息海”也是各国特工天然的汇聚地，同时也是这时代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士子们求功名的必来之所，你说它，生意不红火才是怪事呢……这还没完，只听老屠又话锋一转。

你知道当下王室公子魏卬和大魏国丞相公叔痤的老师，是谁么？

不知道……

段干木！

这怪兮兮的名字“段干木”，又他娘的是谁？（呃，其实刚才人家老屠提到过的……）

是子夏很看重的一个弟子，河西学派的创始人之一！

哦，这样啊……

虽然连我都不知道咱西河风的主子到底是谁？有几个？但安邑坊间盛传当下老丞相公叔痤和公子魏卬作为西河学派的传人，必和西河风有很深的渊源……

现在你这小娃儿，知道咱们“西河风”酒肆是个啥来历、啥背景了吧？

嗯嗯嗯，黑水不禁把头点得象小鸡啄米，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

“诚心谢过屠爷指教！小的还有一事，听说是丞相府中的一位大人救了小的，屠爷认识这位大人么？”

“总是一袭白衣的那位大人？见过二次而已，不过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是丞相府中的大人。他很少来，我听前堂老段说那天他是因为少梁一战中公叔痤老丞相被秦国所擒，他心里郁闷才和侍从来饮酒的，饮完出去后就遇见倒在外面的你啦……”

……

了解了“西河风”的背景渊源，黑水躺在柴房的榻上很高兴、很满意，他为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西河风”员工而骄傲、而自豪。而且现在看来，那公子卬也是“河西学派”中人，这才是他内心高兴的真正之源。

想要在安邑找公子卬报仇，绝对没有比“西河风”更合适的落脚点了。这里不仅是“消息海”，而且是与靠近大魏权贵的最佳渠道，而想要找到公子卬，说不定只需要“守株待兔”而已。

想到这一点，黑水便把那把短匕从枕头下摸出来，在照进窗格的月光下反复地摩挲……

别人都说作为聪明的穿越众要懂得“趋吉避凶”，可我为何偏偏要向着凶险而来？

那些自家的亲人未被仇人所杀的人，可能永远都不会理解我亲手埋葬孟伯和伯弟时内心的伤悲，和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选择……公子卬，小白脸侍卫，你们就等着我寻找机会，然后左一刀、右一刀，一刀一刀，把你们作成西河风的招牌菜——“方肉”罢……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把你这魏国搅个翻天覆地……敌弱，则我强，如果能为了秦国的强大而削弱魏国，也不枉自我千辛万苦来这安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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