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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盛夏的果实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赵喆摇着手上的折扇，“众位，我觉得我县目前状况如此之好是很容易遭到邻县的妒恨的，因此一定要将知府大人那里打点好才行。”

文明点头道：“大人所虑正是，不过想到要如此迎合这些上级官吏心中就有不平。”

杜梦花哈哈笑道：“我的不反对的，不过我倒真的是很心疼就要送出的钱财。”

段小晴嬉笑道：“要是虚无和尚在就好了。”

杜梦花奇道：“虚无在这里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个光头罢了。”

段小晴把头一扬，“才不是呢，拜托你别光头光头的喊人家，有他在，我们还送什么钱给知府，他若敢刁难我们直接让虚无晚上潜入府衙在知府床头放把刀得了，看他还敢对我们指手画脚的？”

赵喆大笑道：“有意思，不过在知府床头放刀却也不是什么好办法，而且也不一定要武艺高强才能放刀。目前知府大人还仅仅是在一些小事之上对我们略有刁难，我们作为下属也应该孝敬他一点吗，哪位愿意去帮忙拜见一下知府，可以到府城一游。”

他的目光依次在众人面上停留，众人一起摆手。

段小晴笑道：“府城有什么好的，京城都去过了。”

杜梦花把头一扬，“别看我。”

文明则低下头，“还是大人亲自去最好。”

赵喆笑道：“我晕，众位倒真是爱惜颜面呀，知府可也不是什么小官了。”

“我想去，我还没去过府城呢。”

稚嫩的声音，众人一看全都大笑了起来，居然却是小方这个孩子在说话。

段小晴过去拉住他的小手，“小鬼，你去，你知道去干什么吗？”

“不就是送礼吗？小晴姐姐，我有个好办法。”小方很得意的说道。

文明看他一脸的认真很感诧异，“小方，你可还是个孩子呀。”

“我人小鬼大。”

杜梦花大笑着把小方拉了过来，“好一句人小鬼大，你有什么鬼主意？”

“我想直接送钱多不好看，不如送知府老爷一本书，书中自由黄金屋吗，多让人愉快。”

“我倒，那送的可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呀，你说的倒不心痛。”

杜梦花轻轻拍着小方的头，脸上却全是笑容。

赵喆却出人意料的笑道：“好，还是小方给我面子，那我就拉下脸亲自去送礼，小方，你送黄金书，我送万民毯，顺便带你在府城见识一番。”

“不会吧？”杜梦花上下打量着赵喆，“小赵，看来你是打算把小方带坏了。”

知府童铁在赵喆看来已经完全腐朽，五十多岁的他一点朝气也没有，还瘦得象竹竿一样，知府的后宅正在施工，赵喆为他准备的礼物万民毯就是正好切合知府新的客厅，为了搞到具体尺寸还花了他五两银子。看着模样，这知府老家伙是想在这知府任上终老了。

童铁倒是很热情，亲自到门外迎接，拉住赵喆的手道：“赵知县果然风华正貌，年纪轻轻主政一县就做到有口皆碑，上下称颂，不简单呀。”

赵喆微笑道：“那还是有幸能在童大人辖下我才有施展的空间呀。”

童铁略带歉意的说道：“府宅正在施工，就且到前厅待茶了，勿要见怪。”

“哪里，是我们打扰大人休息了。”

进了前厅，童铁把目光投向小方，“赵大人，这可是令弟？生得好生精神。”

赵喆笑道：“非也，此乃是我朋友之弟，的确是少年有为，此次听说我要来府城面见大人，便缠着说要来见一见大人物。”

小方用仰慕的目光望向童铁，“知府爷爷，我叫小方。”

童铁捻须微笑，“我哪里是什么大人物呀，不过一介知府，四品而已，赵县令将来才是前途无量呀，一上任就除掉了危害地方的悍匪白辛苦，谁能不服？”

赵喆连连摆手，“童大人您过誉了，我当时乃是年轻意气，冒险为之罢了，后来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赵知县如此谦虚，难得难得。”

“童大人，此次我到府里面见大人可是受了全县百姓的重托前来，表达大家对您老人家的一片真挚情感的，希望我府继续在您治下繁荣安定。”

童铁点头微笑，“父老们的真情真是让我深受感动呀，知县回去要代我谢过大家。”

赵喆见他不为所动，便摸摸小方的头，“小方，你不是说有礼物要献给知府大人吗？”

小方神气地一笑，“知府爷爷，老师让我们好好读书，言道‘书中常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您学问一定很高，我想送您一本论语给您。”

他几步走到童铁面前，“给您，这可是一本好书呀。”

童铁书一接到手中就感重量明显不同，随手一翻，金光闪闪，许多书页当中都夹杂着金叶子，顿时眉开眼笑，“这个孩子懂得倒真是不少，好，好。”

赵喆见他收下书来，心中也自松了一口气，道：“童大人，今后我县之事还要请您多多担待，因为我县处于与金交界，百姓生活殊为不易，听说大人正在整修居所，我全县百姓便制成了这条万民毯，上有我县众多百姓亲笔的签名，表达对大人的真情，此毯正好切合大人的新客厅，可以让客人知道知府大人所受之爱戴，大人千万不要推辞。”

“哦，那真是让赵知县费心了，我自然体察县内百姓的真心。”

这两件礼物看来童铁都很满意，“来，二位随我一起出去用饭，小酌两杯美酒。”他显得很是亲切。

赵喆拱手谢道：“多谢童大人盛情，那我们就叨扰了。”

平坦的大道上，没有一株可以遮阳的大树，骄阳似火，萧影的心里不禁有些烦躁，她把斗篷又向下压了压，似乎这条大道上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在行走，不过这样也好，免得马上与那白欣言交手之时误伤到行人。

这条道路是白欣言南下的必经之路，萧影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今天一定可以在这条道路上等到白欣言。

前面出现了一个小茶棚，她心中有些高兴，先喝碗凉茶，享受清凉，休息一会恢复一点体力吧。

她阻击白欣言并不是为了白欣言才夺得的至尊令，相信若是为了至尊令可能并不会有人敢于冒险拿生命开玩笑与白欣言和她的雪山派为敌，她是为了报仇，为了她的师兄报仇。

就算在江湖人口中师兄是因为企图对白欣言不轨而被斩杀，落下了淫徒的名声，甚至连师门昆仑都不愿意为之出头。但她却永远也不会相信，她相信师兄的清白，为此她不惜离开昆仑剑派去为师兄讨个公道，师兄是绝对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的，她愿意为情而死。

茶棚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一桌客人，其中四人似是随从身份，都还佩带着刀剑，一个矮胖的年轻人与一个男孩似是主人正在谈笑，她要了一碗凉茶，双目紧紧地盯着外面的官道。

赵喆也注意到了萧影，一眼便知这乃是江湖中行走的女子，心中不禁感叹看来江湖风霜真是催人老，如此美丽的女子显得是这么的憔悴。

白欣言终于出现了，她却显得神采飞扬，身旁还有几个雪山派的年轻弟子，想来多半是她的师弟。

赵喆连忙转过了脸，小方做了个鬼脸，“小赵哥哥，侠女来了，你不去打个招呼？”

“去，她不给我大老爷面子，理她作甚？”

萧影一见白欣言，双目精光闪现，猛然起身，“白欣言，你给我站住！”飞身而出，拦住白欣言的去路。

赵喆一怔，没想到此女居然敢找白欣言的晦气，小方却是一脸的喜悦，“看来我们可以看热闹了。”

赵喆嗤笑道：“这两个女人随便一剑都能要了你的小命，你可说话小点声。”

白欣言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我当是谁，原来却是昆仑的叛徒萧影呀，难不成是想来为你那色鬼师兄报仇的，听说你与他可是有一手的？”她夸张地尖笑着，身旁的雪山弟子也一起哄笑，不屑的看着萧影。

萧影紧咬双唇，眼中满是寒意，“我呸，我只知道师兄他一定是被陷害的，他莫说早已与我相定终生，就算他花心也万万不会看上你这个自称美丽的女人！”她一怒拔剑，“你若有种就说出真相！”

白欣言被她的目光注视下心中不由一凛，脑中不禁出现了那个骄傲的昆仑剑手，心中更加怨愤，自己对他表示爱意居然敢于拒绝。“萧影，我说的话就是无可辩驳的真相！”

她一指一个雪山弟子，“张师弟，你去为昆仑派锄去这个逆女吧，可以为你在侠义新秀榜上记上一大功了。”白欣言并不需要亲自出手，这个萧影骄傲的师兄都没有挡住自己几剑，何况萧影了，不妨成全一下年轻的师弟，“我要让你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她的声音也似寒冰一般。

那名雪山弟子仗剑而出，其余几人都有些失望，失却了一次立功的机会，而且张师兄一下将在侠义新秀榜上增加不少积分，这个榜单是正道武林对后进之辈踏入武林前三年所设的排行榜，积分名列前矛的才有机会正式成为公认的侠客，进入侠义英雄榜的积分排名。

却没有想到萧影的剑术非常高明，只用了三剑就击飞了对手的长剑，“白欣言，你自己不敢与我交手吗？”霸气显现。

小方实在是忍不住兴奋拍起了手，“这位姐姐真是厉害！”看得出他眼里的崇拜。

赵喆也是心中大快，又喝了一口茶水，但愿这萧影姑娘能如愿击败那不可一世的白欣言，为自己一出当日胸中的恶气。

白欣言怒叱那个张姓师弟，“没用的东西！”随即冷笑道：“没想到萧影你的剑法还比你那死鬼师兄高出不少，也值得我出手了，不过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出手一向是很残忍的。”

“废话少说，最多不过一死，今日我就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剑气如虹——

白欣言剑尖一点，幻起三朵剑花，与萧影战在了一处。

旁边的雪山弟子立刻齐声为白欣言喝彩。

“师姐这一招蜻蜓点水真的是让人神往，不知道我等何时可以达到师姐的境界——”

“我等哪能企及师姐万一——”

赵喆听得都觉得有些肉麻，“小方，你看人家不仅武艺高超而且拍马也有一套，所以说人无论是什么身份地位，都少不了如此行事，只有这样，才能在人生的舞台上左右逢源，不断成长。”

小方一撇嘴，“我知道了，不过最终的目的还是到最后爬到很高的位置，享受别人的称颂，那一定是让人愉快的事情。”

“志气不低，不能眼高手低呀。其实就算是身处高位还是一样不能沉醉于别人的吹捧，而且也会有要吹捧的对象，算了，你还太小，知道这个道理就行了，先安静地看比武吧。”

两个女子的剑术都很精奇，身形飘逸，赵喆不知不觉中心潮也随之起伏，感到了些许紧张。

终于，白欣言占到了上风，第八十七招之上她一剑刺中了萧影的手腕，萧影长剑落地，痛楚万分。

白欣言手中的长剑并未停止，而是连续两剑刺中萧影的手腕。

胜利者的微笑，“你不是很厉害吗？我就偏偏要伤了你的手腕上的经脉，让你永远都用不了剑，滋味一定不会好受吧？苍茫江湖路，一个弱女子很难熬的。”

雪山众弟子一起大笑。

萧影仇视的盯着白欣言，“你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要杀你？再见吧。”白欣言笑得很开心，她扬长而去。

那败于萧影之手的雪山弟子却依旧愤恨于今日未能建功，邪笑一声，“让你美人也做不成！”剑尖一划，居然在萧影的脸上划了一剑，顿时血流如注。

萧影却似乎已经麻木，依旧直立不动。

她的心已碎了，自己还是不能为师兄报仇，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眼前一片模糊，泪滴滚落，血泪交绘——赵喆与小方以及身后的衙役都已经愤怒了，可是他们却无力阻止。

赵喆就算已经习惯了人情冷暖却依旧没有想到雪山派众人会如此残忍的对待一个女子，这其实比杀死她还要残忍。

小方轻轻拉了拉赵喆的衣袖，“小赵哥哥，她真的好惨，我有些难过，想哭——”

“我也是，我们都还有人性，所以总有感情脆弱的时候。”

萧影颤抖的拣起了地上的长剑，她将剑平举在面前——赵喆已经腾身而出，他总不能目睹萧影在自己的面前自杀，“姑娘不可自寻短见！”他的心中已对这个姑娘有了亲近的感觉，也许因为人总是同情弱者吗？

小方也与那四名衙差一起奔跑了出来，众人谁有那么狠的心看到这样的女子自杀而不来拯救呢？

赵喆已一把夺过了萧影手中的长剑，萧影身子踉跄，已倒在了地上。

小方乖巧的俯下身子，凝视着血泪满面的萧影，“萧影姐姐，不要哭了，千万不要去自杀！”他忍不住用手帕轻轻为她抚去脸上的血泪，“痛吗？”他表现得不象一个孩子。

萧影一时间辛酸齐涌心头，更加止不住泪水，“我真的好没有用。”她已忘记了眼前的这些人自己与他们也素不相识，此刻她把他们当成了亲人一般毫不顾忌的倾诉，哭泣。

赵喆也俯下了身子，“就算没有用也不应该寻死呀，要人人都似你这样，天下之人该有多少死去？”

萧影伸手想夺回长剑，“谁说我要自杀了，我刚才只是想再仔细看看我的长剑，从此我就要与剑告别，我再也不是出色的剑客。”

小方用自己的小手抓住她伸出的手，“萧影姐姐，不做剑客又有什么关系，象那个恶女人那样的剑客并不是什么光荣的身份，你看小赵哥哥武艺不好不是一样出色，我的姐姐不会武艺也一样快乐。”

赵喆扔掉了手中的长剑，“萧姑娘，你若真的没有寻死之心，那是最好了，我们就先到前面的镇上找个医生给你上点药，包扎处理一下。”

萧影此时的神智才清醒了一些，忽然想起了自己脸上的伤痕，“哎呀！——”她惊叫了一声，想起自己原本美丽的容颜，有几个女人不在意自己的美丽呢？

在几里之外的小镇上，赵喆找了镇上最好的郎中给萧影的伤做了简单的处理，萧影一直默默不语，但忧虑却明显的显露。

赵喆做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并不避讳的说道：“萧姑娘，就算美丽受损武艺失去依然要坚强的活下去，人的一生总会有许多次面对自己不想接受的残酷现实。”

“你和我一样年轻，可你经历过我这样的打击吗？”她终于开口。

“我没有这样的经历，但我明白这个道理，已然如此，萧姑娘你需要找到让自己坚强的活下去的理由。”

小方忽然说道：“萧姐姐，不如你教我剑法吧，让我将来为你报仇！”

赵喆从萧影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明白小方的话真的让她动了心，她应该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与动力。

“小方，我真的想有你这样的弟弟。”萧影的手抚摩着小方的额头。

“我喊了你姐姐不就已经是你的弟弟了吗，我并不是虚情假意的喊你姐姐的。”小方永远都是这么聪慧，让人愉快。

“原来你真的愿意向我学武，把我当作姐姐。”萧影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真的感动了。

赵喆灵机一动，他微笑道：“萧姑娘既然准备教授小方武艺，不妨受累加盟本县充当教习一职，可以自食其力，在我县这个美好的地方安家落户。”

萧影见到他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瞬间仿佛忘却了痛苦，轻笑一声，“美好的地方是因为你这个县官的治理吗？”

小方做了个鬼脸，“小赵哥哥可是神吹县令，姐姐你就和我们一起住在小赵哥哥的治下吧，不过你可不能把绝招传给别人，只能让我学。”

萧影从他们两人眼里感受到清馨的关切，她不在犹豫，他们为自己想的这么周到，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

到了县内，众人对萧影都很亲切，尤其是小碧与小晴两个女孩，它们都很钦佩萧影的勇气同情她的不幸遭遇，姐姐姐姐喊的都很亲切。

杜梦花当时就笑道：“萧姑娘，你看她们这两个女人都喊你姐姐，其实我看你们的年纪分明差不多大，她们分明是想把你喊老。”

他的话一出口，就连脾气一向很温和的小碧都作势要来打他，气氛很是热烈。

赵喆让萧影从衙役中挑选了一些年轻有资质的人进行培训，萧影笑着说道：“县令大人，你放心，我一定对得起我的薪金。”

也许真的是上天眷顾，经过县内名医的医治，萧影脸上的伤痕居然大多消弭，只是在额头上还有一点小小的疤痕，刘海完全可以遮掩。萧影一下陷入了幸福中，“我太幸福了。”

小方这段时间忽然发现自己开始很痛苦了，萧影平时对他很和善，比小碧都要关心他，可却是个严厉的师傅，“小方呀小方，不能偷懒，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方开始每天痛苦的吟唱，“盛夏的果实。”这个夏天这样的结果好象还是自己要求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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