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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地狱·好戏

“炎风哥哥，这是地狱吗？”
又有一群约八千多人的难民队伍从西边行来，然后汇入像一片土色海洋的难民队伍中，领头的是几名青年，其中还有一名有着阳光般灿烂金发的少女，正一脸惊恐的对身边的一名黑发青年如此说道。.26dd.Cn

没有人会在意这些人的到来，不断有新的难民加入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难民们大多数是闭目以各种姿势躺在阳光之下，似乎对周遭的事再没有什么反应的能力，如果不是瘦骨嶙峋的胸膛还在轻微起伏，那样子便和静寂不动的尸体一般无二。

放弃任何身体和思维的能力，无助而又出奇平静的等待着随时被死神带走——这就是这几十万人现在唯一可以选择的“生存”方式吗？

“地狱……可能是吧！”

看来是这帮难民首领的黑发青年两道飞扬的浓眉皱在了一起。鼻端此时正传来一阵阵恶臭。其中有各种杂物的臭味和便泌物的秽气，而最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夹杂在几十万濒死难民中的那些已经死去多时的难民尸体发出的恶臭。

早就失去了将尸体搬走或是掩埋兴趣的难民只能仍由它们摆在那里，散发着中人欲呕的熏天尸臭，不过话又说回来，因为大多数仍旧活着的人都是像尸体一般在那儿一动不动，所以如果不进行仔细辨认的话，实在也无法分清楚那些是活人那些是尸体，这也给掩埋工作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黑发青年的双眉皱得更紧了，照这样发展下去，一场恐怖大瘟疫的爆发只是迟早的事。

“呕……”

一边的金发少女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

放眼所及的范围，周围的山丘平地都是光秃秃的，除了密密麻麻像泥点一般遍布地上的尸体和像尸体一样的难民之外，见不着任何的绿色和其他生物。在这段时间中，难民们先是将附近的飞禽走兽游鱼昆虫……连皮带毛地全部塞进了肚子，紧接着是野菜草根树皮……

也许在某一个夜晚，某一个荒僻的角落，同类的肉也曾经成为了胃里的消化物吧！

对自己所猜测到的可能感到极大的恶感和愤怒，黑发青年丝毫不惧刺眼的眼光，忽然抬头怒视天空，虽然不知道他口中念些什么，但从表情看来，那绝对不会是请求上天怜悯的虔诚祈祷……

该死的老天！

小几上琳琅满目的佳肴美食时鲜水果，精美的水晶杯中像新鲜血液一般鲜红的酒液轻轻荡漾。月华清风斜依在城头柔软舒适的锦垫上，饶有兴味的向下望着。神态间像极了戏园子中那些正在焦急等待好戏上演的士族贵妇贵女。

同城外相比，岐州城内可以说就是天堂，而坐在天堂之上的人现在正用看戏的心情看着下面。

虽然这几年以来九风大陆连逢大旱，可说是民不聊生饥殍遍野。但岐州城太守月华清风大人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愉快。

其实早在月华太守祖父那一辈，对于受封为岐州城守这个职务，身为天佑南部有数的巨商之一，月华一族并不是很满意。岐州城虽然管辖着出云平原大部，但不是什么大城，城小壕浅不说，居民数不到二十万，所辖驻军也不过区区一万之数。也更加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战略要地。所以归纳为一点，可以说如果不是背靠出云平原这个天佑两大粮仓之一，恐怕岐州城在天佑上百座城池中绝对是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的中小城市。

而之所以会怀着感恩的心情欣然接受朝廷所赐封的岐州太守这个实际上只是变相“仓守”（天佑官位，是专职管理征粮和粮仓的官员）的官位，月华一族看重的只是附加受封的士族身份而已。

商人就算富可敌国，但在天佑的阶级划分中始终都只是属于平民而已，是经济上强势而政治上弱势的族群，所以挤进士族阶层就成了月华一族的迫切渴望，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自己除了拥有财富之外也拥有了高贵的身份。

但遗憾的是，虽然从上两代开始便拥有了士族的身份，但月华一族还是发现自己还是根本无法融入天佑上层士族阶层之中，这主要是因为世家士族的排挤和歧视，对于像月华一族这种暴发户式的新进士族，那些历史达百年以上的老牌士族世家们一般会采取行动上的不承认或是心态上鄙视而有意排挤，这是很常见的事。

我从小接受的就是士族式的尊贵教育，仪态举止也完全符合士族淑女的标准，为什么还要遭到这样的看待。

月华太守心底常常为此感到苦恼而且气恼，但却又无力改变现在的状况，唯一的发泄就只能是更加厌恶那些处于自己下位的连财富都没有的平民，在太守大人的潜意识里，似乎对贫民足够的厌恶就可以让自己离真正的“士族”越加的接近。

但现在这种情况似乎有了一丝的转机。

在百年罕遇的天灾的同时，整个九风大陆也同时被**蹂躏着，因为长久以来的边界问题和另外一些藏在幕后的原因，铁吾干金和太武帝国之间爆发大战，在大陆西部岚阁狮地区，双方投入的兵力不下百万，战火几乎蔓延了半个大陆，并且不断的将一些小国公国也拉进了战火之中，堪称自“九年新格局之战”后大陆规模最大的战争。

而局势最为混乱的还是天佑皇朝，短短一年中，天佑皇朝就连遭国丧，太子和皇帝的先后死去，而剩下的唯一继承人明月公主又自未遂的政变之后下落不明，虽然知晓那场比武招亲的人都肯定公主是随驸马魏炎风返回了三国交界处的黑石山城，但传续了几百年的天佑皇朝至此没有了帝位继承人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正统皇室似乎已经到了至此断绝的悬崖边缘。

天佑关内四州成了保留了实力的元氏一族与以第一军团军团长霍卓明，御林军统领萧愚为首的原太子党势力相抗衡的战场，短短一年之内就爆发了十几次规模不等的军事冲突。而关外五州的形势则是更加恶劣。

考证天佑关外五州的历史，在被天佑开国皇帝司马无崖用绝对铁血的手段征服以前，实际上是由上百个独立的部落和小国组成，虽然经过百年来的顺从同化，关外五州的民众已经完全融入了天佑文化圈之中，也都从心里承认了自己乃是天佑人的概念。但这丝毫无碍于那些有幸身处乱世而又手握重兵的地方实力人物野心的膨胀。

既然正统的皇室已经后继无人，那么，也许本人就是上天所选定的新的天佑王者也说不定！

怀着这样的想法，再加上中央朝廷几乎临近崩溃的势弱，于是，天佑关外也变成狼烟四起的纷乱之地。

诸侯并举，四方割据。

不可否认，越烧越猛，越烧越大的战火在开始的时候让华月清风太守感到无所适从，因为岐州城的军力实在是太弱了，弱到别说是借机扩张势力就连自保也成问题……但很快地，极富想象力的女太守就以商人过人的直觉发现，情况并不是那么糟……相反的……这正是一个机会。

在大荒之年却又急于扩张势力的关外各诸侯，最缺的不再是士兵或是将领而是——军粮。就这样，原本无论从战略还是军力方面都微不足道的岐州城因为储存了天佑全国三分之一的粮食，一下变成了各方势力极力争取拉拢的对象，而岐州城太守月华清风大人也靠着传自祖上的商业才能活跃于各方势力之间，左右逢源，却又不急于明白表示投向那一方，试图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说起来，月华大人还是首次为自己出身商人世家的身份感到完全的自豪，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却不曾发觉自己现在的笑容和那些周旋于众多恩客之间又自以为得计的**并没有什么两样。

兴致看来很高的女太守开始向两位新聘请的乐师不断询问大陆各地的有趣见闻，按照与孙云所定的约定，卡龙知道现在是自己配合的时候了，他已经可以肯定孙云只是一个冒牌的流浪歌者，根本也不会知道什么大陆见闻，于是抢着一一回答太守的问题。

作为一名流浪歌者，卡龙确有着过人的天分，英俊的外表，浑厚的嗓音，丰富的表情，往往能将哪怕是很平常的事叙述淂绘声绘色，精彩十分。不光是提问的太守大人，就连四周的随从士兵也被他的故事所吸引。

卡龙只用了一半的精力在讲着故事，另外的注意力却是全集中在自己的同伴身上。

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二胡，孙云的脸上挂着像是永远不变消失的微笑，似乎也是在听着有趣的见闻，但卡龙知道这些都是这家伙装出来的。

对于被对方蒙骗的事实，卡龙现在仍是耿耿于怀，但心中又难免疑惑。

这小子到底想要做什么啦！希望不要太胡来才好，虽然收集素材是很重要，但…也犯不着为了这个丢掉小命吧！

卡龙有几次都想要单方面的解除和孙云的约定，但流浪歌者要命的好奇心还是一次一次的阻止了他如此做。

大约他也做不出什么事吧！毕竟这是在岐州城里，旁边的人可是岐州太守大人啊！

卡龙心里自我安慰道，但却奇怪的感到事情绝不会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一名士兵这时走过来问道。华月清风点头示意可以，然后转头过来对卡龙二人微笑说道。

“两位公子可要看仔细，好戏就要开场了！”

片刻之后，岐州城门缓缓的打开，一队士兵抬着十几个大木桶走了出来，本来像是一片尸体的难民忽然全都骚动起来。卡龙探头向城下望去，发现木桶中装的竟全都是白色的米粥。

“月华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啊！”

反应过来的卡龙由衷叹道。

“是吗？”

似乎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月华清风忽然掩嘴笑了起来。半响才看着卡龙，眼中的神色让卡龙不寒而栗。

“卡龙公子认为这些像烂泥一样卑贱的贱民值得我用宝贵的粮食去救济他们吗？”

就像是将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全都毫无保留的用了出来，每一名难民此时都在拼命的向木桶的方向聚拢，那样的场景可想而知，几十万人连滚带爬的向同一个方向冲去，唯一的结果就是不可避免的互相践踏，但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些，在难民们看来，那十几个米桶可以让他们继续像尸体一样活下去，哪怕只要能再活上半天也好……

哀号，哭叫，呻吟，悲呼，怒骂……被践踏的人体……在地上翻滚的人体……摔倒后仍用手脚在烂泥中爬行的人体……为了争先而在烂泥中扭打的人体……

卡龙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此时的人命连烂泥都不如……

全身的血液已经凝固，卡龙机械的转头向正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切的华月清风望去，此时女太守的表情就像是就要达到**的**极强的女人，充满了“满足”，鲜红的舌尖甚至舔了一下血红丰润的双唇。

这就是所谓的好戏！

卡龙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十几桶的米粥对于几十万的饥民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而且……就连这十几桶米粥也不是为了要救济他们，而是……

为了看一场好戏而付的门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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