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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可可并没有搭末班车的白色大巴离开。
一开始，他是藏在会场等待。然而，被敌人发现之后，他逐渐被逼迫到离会场近一公里的地方。

对手是个身高近两米的大汉，单看体格，甚至比最强佣兵斐迪南－路的块头更大。单止是被拳风擦到就会受伤的程度。可可不断弹出带毒的液滴，但对手只要伸手接下，毒液就会自行干涸，然后对手一甩手，灰尘便散去。

不断回避与对手的近身格斗，打出毒液去攻击对手，这并不是他的长项。原本，“可可”的战斗风格是不避近战的。然而，分明是与他实力相当的对手，他却被迫要用不熟练的战法，甚至看上去像在四处逃窜。

对手只是好整以暇地逼迫过来。认为自己已经占了上风，对手甚至并不急于了解他的性命。

可可闪过重拳，再次向对手眼睛和口鼻弹出三点毒液，已经用上了暗器手法。而人高马大的对手只是轻轻挥手，就将其中的水份除去。

“你的‘毒’对我没用还要用？傻B吗？”

对手粗声粗气的嘲笑着，再次打出一拳。可可闪避不及，只好伸手格开，两人的皮肤接触一瞬，可可像触电般，向后跳来。

“真不好搞啊，‘沙漠果实’……如果你沙化之后攻击我的话，现在大概已杀掉我吧。”

“我要真笨得沙化，才会被你杀掉吧？傻b。”对手冷哼道，手下却不慢，追上一步一把向可可的脖子抓去。可可再次闪避。原本最擅长趁着短兵相接时毒杀对手的“毒食家”，却落得连格挡也不敢，全因为对手那几乎能克制他的强化路线，沙漠果实。

“你们cos团脑子里就是进屎。连人家的弱点也一块学，搞屁啊？想用毒，再搞个毒毒果实多好。”

对手满不在乎地抹掉可可放出的毒弹，继续追杀过去。瘦小的可可仗着身体灵活闪开对手的拳头，然而，他的毒液越来越少，喘息得也越加厉害了。对手见状，残忍地笑出声来。

可可的“毒能力”完全抄自他所cos的蓝本，《美食的俘虏》中的同名角色。他的“毒液”是在体内合成之后，通过汗水分泌到体外，再接触对手使对手中毒。然而，面对一个极度强化近战力量的沙漠果实能力者，毒液接触对手皮肤，在让对手“中毒”之前，就会被吸干水份，成为灰尘。

两人拳脚相交时，对手更从可可体内夺走“水份”，使得可可现在已经出现脱水症状，连正常的流汗都已困难。他毕竟没达到原作强度，无论毒性还是耐受力都不够。

然而，从他的脸上却看不出有认输的意思。他的眼神分明表现出，他还有赢的信心。

对手显然也发觉了，更因此异常气愤，因此收起碎嘴，手下加劲急攻。两人再换三拳，可可的喘气已有嘶声，而对手脸上露出宣告胜利的微笑。

可可却站直了身子，似乎已经不打算再躲下去了。他干裂的嘴唇中发出有些哑了的声音：“你的电磁波……已经显出‘死相’。”

对手大笑：“梦话下地狱再说！”

说罢，对手踏前一步，势要打出今日最猛的一拳，将眼前这个脱水的“毒人”给送终！

然而，这一拳挥出的时候，这位对手眼前一花，突然失去了可可的踪影。

而且，面前的景像，似乎转了九十度……

冷笑转移到了可可的脸上。

“吸取水份的‘沙漠果实能力’……的确有点难搞。如果你能像克洛克达尔那样将万物都吸蚀成沙的话，我会连看也不敢看你，转身就跑吧。可惜的是，你的强化程度，只够从物理层面上夺取‘毒液’中的‘水份’罢了。”

“可恶……为什么？”

对手终于意会到，自己在挥拳的同时就已摔倒。现在慢腾腾地站起身，想要再次进攻，却发现世界正在变得模糊，视野正在扭曲，体内一阵阵的抽搐。

“将毒液中的水抽走是个好主意……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吸干水份之后，剩下的‘毒素’去了哪里？”

毒素……对手那已渐渐不清醒的脑子里突然好像被冷水浇过一样。毒素！他想起了，可可每次射出毒液，都是对着他的脸。毒液剩下的灰尘，大概……在他说话和呼吸的时候就吃下去了吧？

“你应该知道这种程度的知识吧……毒蘑茹中，有所谓的‘毒蝇伞’这个种类……虽然拥有剧毒，但煮过之后有可能变得可以食用，因为其中的关键成份，所谓的鹅膏蕈氨酸是水溶性的。然而，如果放任它自然干燥的话，原本不致命的毒，也有可能变得致命，因为在‘脱水’过程中，鹅膏蕈氨酸会转变成毒性更强的蝇蕈素……而我造出的类鹅膏蕈氨酸更可产生‘类蝇蕈素’，足以毒杀奇幻体质。”

看着不断盗汗、因眩晕而无法维持姿态的对手，可可一面侃侃而谈，一面从容地取出德鲁依的法器，一小支槲寄生。

“顺便再多说一点吧……你认为，‘美食四天王的可可’会是个傻B？或者，会连自己的弱点也没有意识到吗？诚然，我刚刚进入轮回游戏的时候，也想过要怎么让‘毒’变得更加危险和致命……比如你刚才提到的毒毒果实。不过，作为‘可可’，我最终选择的，是能够弥补我弱点的……德鲁依施法能力。”

可可说着，将法器一挥，低念德鲁依语的祷文，然后说出法术名称：

“造水术！”

空中出现了一个直径十多厘米，晶莹的水球。可可在水球落地之前，便凑上前去猛吸一口，将大半水球吸入腹中。美食细胞强化的身体立刻吸收了这些水份，将他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然后，可可对准已经无法支撑身体的对手，射出最后一发毒箭。

“老实说，向敌人解说自己的能力，实在不是一个好习惯……不过既然在异能战斗漫画里当主要角色，也只好认同这种命运。这种抱怨被亚弓姐听到，又会被骂‘觉悟不够’了。”

可可叹口气，掏出一把从冷餐厅里顺来的蔓越莓，将已挤烂的大部分扔掉，剩下几粒，他再使出另一个德鲁依法术，将之转化为神莓——一粒便富含一餐之营养的奇幻食品，然后挑了两粒扔进口中。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一只像鹰一样大的乌鸦从一般人目光无法可及的远处飞来，身后跟着一把像残废的蝙蝠一样、用怪诞动作扇着翅膀的黑伞。

将那只乌鸦收在宠物袋里，可可伸手准行接下那柄怪异的黑伞。那伞没有落在他手上，只是倒转过来，像蝎子一样爬在他的后背。可可无奈地笑笑，取出GPS确认方向之后，向远处赶去。

不到半小时，他赶到一处停用的旧车库。不知是因为手续还是因为资金问题，这座只有五十车位的小型车库虽然被弃用，但依然孤零零地竖立在一群不起眼的小楼当中。从地上的烟痕、焦痕可以看出，这里平时似乎是低水准帮派的聚集地。事实上，仔细看的话，角落里还有焚烧过的残渣和带血的注射器。不过，现在这附近几乎看不到人影，因为瓦魔芙已经施放了驱除一般人的咒语。这个咒语非常低效，对任何超自然生物都没有效果，不过在这个低魔法世界这反而是个优点。

可可远远地就看到有人靠在门口，走近了才发现那是姬川亚弓。不过，此时的亚弓又变了打扮，一头金发束在脑后，扇子别在腰间，左侧脸上用明胶和有色化汝水贴出十字形的疤痕。当可可靠近时，她将右手不动声色地移到扇柄上，但很快又移开了，露出温和的笑容。

“在下等你很久了。”

可可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回答道：“辛苦了。”

扮装状态的亚弓点点头，左手扶着扇子，踏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车库之内。可可落后一小段距离跟了上去。

车库里停着几辆不成样子的破车，不过并不包括末班车那辆白色灰狗。都市怪谈的几个人都在这里，再加上上官文秀、林天赐、还有进步军团的那个银蓝发的亚布人。林天赐和亚布人离都市怪谈组以及文秀有一段距离，显然他们之间也存着提防。新都市怪谈组的人聚在青短衬身边，这位女首领坐在一把看起来有点破旧的木椅子上，椅子旁边挂着由黄铜和玻璃做成的箱子，手提箱大小，从黄铜部分延伸出细长的铜线，连着电极贴在她的头、颈、肩和胁下。她的神态有点萎顿。

见两人进来，青短衬拍了拍手：“Cut,亚弓，回来吧。可可，怎么样？”

亚弓叹口气，男人般的背影微微一抖，已经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取下扇子拿在手上，把头绳解开。可可在落后三步的地方一面欣赏一面暗暗赞叹着，被青短衬又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已接回唐霖先生的法器……但情况不太妙。”

都市怪谈组几人对看了一眼，文秀露出担心的神色，但并没有什么行动。唐霖的生存能力高于战斗能力这件事，大家多少是知道的。可可并不多说，从背后将千面怪杰摘下来，送到身前。那黑伞似有智慧，主动张开，放下了被它裹着的球形生物。

“这是……什么？”青短衬看着那个在原地打转的圆球，有些发愣。一旁，瓦魔芙蹲下身去，用手指捅了捅那个圆球。圆球张开大嘴，吐出一只其貌不扬的麻雀来。瓦魔芙马上把那个圆球拿去玩了。

麻雀初时似乎昏迷不醒，但一接触空气，立刻活动起来，它激动的跳跃着，以奇怪的舞步艰难地挪动，并且比划着翅膀。

青短衬看了一眼瓦魔芙，后者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

“看起来，这只麻雀……就是唐霖？”

青短衬说着，伸出双手。麻雀顺从地跳上她的手心，用脚划出英文字母。

青短衬通过手心感受着唐霖的意思。

“天……人……下降，死？”

“那是什么意思？”文秀有些按纳不住了。

“就是说，如果他的天人境界下降的话，就会死……或者说至少是等于死了吧。”青短衬说道。

“为什么？”

“特里普拉切特说过，人的灵魂不能长久地居于鸟的大脑内。”青短衬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空间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老式黄铜眼睛来戴在脸上。这种眼镜外形像个半遮式的面具，在眼睛的部位有伸出的套筒和镜片。在面具部分的侧面，有几个不知用途的齿轮在慢慢转动着。她将镜筒伸长，对准麻雀，而麻雀正对她所说的话认同地点着头。

“在主神世界，这句话可不怎么成立。”林天赐在旁边插话，“移魂、精神转移、附身的办法多得数不清。”

“这个例外。”青短衬露出一点苦笑，“果然是这个法术，龙与地下城第三版修正版本的五级奥术，恶意变形术。这个法术是真的具有‘用**的形态去重塑灵魂’这种诅咒效果的。”

麻雀听到青短衬这么说，立刻拍打起翅膀，可惜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意思。青短衬像对待真正的动物一样抚摸着它头顶和脖子的羽毛，让它安静下来。麻雀愤怒地啄开她的手，然后气哼哼地蹲下。青短衬将黄铜眼镜拉到额头上，叹道：

“虽然和龙与地下城游戏里不太一样……应该是会先是忘记语言，然后慢慢失去人类的思维模式，最后忘掉自己的名字变成普通的动物。这个过程应该是一天吧。如果精神坚定，或者以天人境界硬撑，可以撑得久一点……”

麻雀用爪子划着青短衬的手心。

“你说解咒？有点困难耶……在DND系统里也只有移除诅咒、破除结界和高等解除魔法可以解而已。”

“那怎么办？”文秀担心地看着那只麻雀。然而麻雀却把目光转向另一边，半魅魔瓦魔芙所在的方向。

这回变成女高中生的瓦魔芙拍拍文秀的肩膀：“果然是阿霖明白事。真正的法师呢，和游戏里不一样，是懂得‘研究’这种方法的。任何法术都有它的脉络可寻，就算不懂得相克的魔法，哪怕是另一个施法系统，只要大范畴相同，就总是有办法可想。”

“那么要用什么办法？”

“这就要问青姐喽。”

“你啊，说了那么多大道理，最后还不是要问我。”青短衬苦笑着，拍拍麻雀的头：“不过你好像很清楚嘛。我今天可能没有办法帮到你了。”

“什么？青姐您……？”可可大惊失色。青短衬摆摆手：“不是啦，只是跟斐迪南耗了太多体力，加上心情不太好，不适合做这种**术。”

“可是，如果等到明天的话，也许唐霖前辈……”

文秀没把话说完，只是偏头看着那只麻雀。麻雀也歪头看着她。

“的确是个问题……”青短衬低声说，“要是能先对他的灵魂施加保护的话……”

“移魂术。”林天赐突然说。

“你说什么？”

“那家伙能用移魂术。”林天赐指向上官文秀，“不对吗？”

几人的目光全部转向文秀。麻雀本人倒是摇了摇头，好像不明所以的样子。文秀见状，点头说：

“可以说是会。我的分魂蛊术只能对我自己使用，而且载体只限像那孩子那样作为蛊兽与我有强烈联系的生物。”

“这倒不是问题，我做个中介就可以了。”青短衬说，“至于载体，要和唐霖先生有强烈联系的……”

卡嗒卡嗒的敲击声打断了它。千面怪杰用蜘蛛似的长长伞骨，像是要唤起大家注意似地敲打着地面。麻雀笨拙地飞起来，落在它弯曲的长杆上。

“喏，解决了。”林天赐耸耸肩。

“嗯……这倒的确是啦。”

青短衬说着，取出电子管、黄铜圈和电线之类像古董一样的零件，做出两个安全帽形状的铁盔，一个适合文秀，一个给麻雀戴正好，当中用电线连接。如果没有那些噼啪作响、电弧乱窜的电子管（很明显用法不正确），倒也挺好看。

“吱……吱？”

麻雀发出不安的叫声。

文秀端起自己那顶帽子，看了一会，面无表情地毅然将它戴上。然后把较小的那顶强行给麻雀扣上。

几分钟后。

耗尽能量的铁盔被分解回收。文秀异常疲倦得坐在地上，而其他人在她身边，围观着像半像蜘蛛、半像蝎子的千面怪杰，后者正像变形金刚一样，从本体之内翻出一个个零件，然后又嘁嘁咔咔地翻回去。看得出来它努力想要拼出一个人的骨架的形状，但最后终于放弃了，只是在原有的四条主伞骨上，每条从第二关节生出一对副骨，副骨的骨节上又生出一对副骨。这样一来，任何一条伞骨举起来都能临时作为手臂使用。而高高扬起的伞柄上，以底端的圆球为中心形成盾牌形的构造，并在下部造出了像是防毒面具的滤气口一样的东西。

“试音，试音。”它说道，虽然有一些金属摩擦的不适感，但毫无疑问是唐霖的声音。

“没想到居然行得通呢。”亚弓有些惊讶地说，似乎是目睹了难得的情景而感到新鲜。

“千面怪杰本来就是我用手臂和眼睛为代价造出来的，在我学会分身术之后，它就可以像分身一样进行活动，当然也可以当作备用的身体。”

唐霖为了熟悉新的身体，交替活动着各个关节，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瓦魔芙为了和唐霖的视线等高，在唐霖的身边蹲下来，然后好奇地拉起千面怪杰的伞骨来看，被唐霖用力拨开。然后，她像是挽回话题似的，把刚才丢在一旁的圆球拎过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就是它把你吞下去，才带回来的。”

“这个嘛……”唐霖用“手指”碰了碰那个球形生物，它立刻亲昵地在唐霖的骨架上磨蹭起来；“这是我用一个蛋，配合精神印记的法术养出来的。不过，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

“似乎是可以在体内生成超空间的魔兽呢。”青短衬说道，“不过反正还小，没所谓了。”

说罢，都市怪谈组的女头目转向亚弓：“我今天有些累了，把你的休息室借我一个吧。”

“真难得您会说累呢。”亚弓温柔一笑，从包里取出一只变形胶囊给青短衬。青短衬将它向车库的另一角一扔，砰的一声，瞬间变出一个直径两米多的光滑金属球形建筑。好在车库里空间够大，没有被撑爆。青短衬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就从建筑的顶盖处钻了进去，然后咣地一声将建筑封死。

“啊呀呀。”亚弓笑道。

唐霖挠挠头，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总觉得她很累或者很烦的样子？”

“是啊……”

“因为她以前也是进步军团的人啊，看到进步军团闹成这个样子应该不好受吧。”银蓝色头发的亚布人插话道。

“什么？（啥？）”新都市怪谈组的几人同时愣道。亚布人哈哈地笑起来：

“看来你们都不知道呢。”

“像这样事不关己地讲述别人的过去是件好事吗？亚格斯先生。”亚弓微笑着打断了亚布人的话。被称为亚格斯的亚布人停了片刻，才接着说道：“的确是有些失礼呐，对于女士。不过在我看来她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图。如果你们要继续对付扎娜的话，知道这些也是有必要的，不是吗？啊，扎娜就是进步军团的新团长啦。”

“的确，她是说过告诉别人也不要紧，因为没什么好保密的。不过，这件事应该别有隐衷吧。”亚弓说。

亚格斯笑笑：“她应该告诉过你，她退出进步军团的原因吧。”

“有啊，不过，她当时用的可不是‘退出’这么有骨气的词汇呢。”亚弓笑道。

“什么？是什么，我们可以听吗？”瓦魔芙好奇地问。其他人不表态，但也慢慢凑过来。

亚格斯望先亚弓。亚弓微微点头，但还是警告性地盯了亚格斯一眼。亚格斯随之点头，微笑道：

“你们知道你们的副组长的主强化路线是什么吗？”

“是‘近代科幻炼金术’不对吗，据说是出现在被现代科学证明不可能的，古老科幻小说和蒸汽朋克故事里用到的近似于科学的技术。”

“没错。不过，最初的她，其实是枪炮和爆炸物的专家才对。”

“诶~”

“那时候她也是进步军团的一员，而且和我一样是创始成员。不过，后来她开始热衷于比如《弗兰肯斯坦》中的人工生命、《透明人》中的光学隐形技术、《化身博士》中的人格分离药、《差分机》中的蒸汽分析机之类的东西……”

“不行吗？”

“也没什么。”亚格斯笑笑，顿了一顿，“不过，团长……前团长安东尼是个科学教徒。”

瓦魔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亚格斯却说：

“不过，不要误会。当时力主要将她开除的，并不是前团长，而是今天继任的扎娜。当然事后我们才知道，她也对你们副组长说了很多有的没的。”

“在一般人类的语言里，这种行为叫作‘挑拨离间’吧？”亚弓用看不出在想什么的微笑问道。亚格斯倒不害臊，爽朗地回答：

“一般来说就是那样，不过当时谁也没觉得扎娜别有用心……虽然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当时在想什么罢了。”

“就因为那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原因而搞得分崩离析啊……真是个让人觉得担心的组织。”唐霖说。亚格斯则回答“不擅长搞政治是科学家的传统”。

由于关键人物的青短衬已经去睡了，其他人也随意聊了一阵，订出一个与其说相互合作不如说互相监视的守夜时间表之后，就各自休息。唐霖因为被指责“你这个样子真的有办法维持警觉性吗”而被划在“整晚休息就好”的一类里。不过，大概是因为这具身体没有真正的大脑，他完全没有想睡觉的感觉，于是便想开门出去转转。

“要小心点，被人看到的话，会以为异型三提前上映。”

“……分明是推迟吧？”

一边吐槽，唐霖一边打开仓库的门。一瞬间，他好像看到门那边出现了五彩的光之漩涡，但还未确认，他已被吸进门里，然后门猛地关上了。

“嗨，看来你不太妙的样子呢。”

主神拟人No.15498在这片没有方向和大小的纯白空间中向他打着招呼。

“你来的时机真巧。”唐霖苦笑着说，那不能说和异形抱脸虫不像的身体慢慢在重力诡异的空间伸展开来。

“我不想搞得太晚，因为反正这个世界的奖励也没办法实时到帐嘛，自然是越早越好。”15498说。

“你的语气是不是变了？以前会更加模式化一点。”

“这是因为受到了好的影响吧。”15498笑道，“要买什么？”

“果然还是B级体质吧。”

“不够哟。”

“——啊啊。”

虽然唐霖之前打算这次一定要买到B级体质然后再慢慢处理天人境界的问题，但是仔细想想，他在上一次任务中的功绩应该没有达到B吧。之前大手大脚地把积蓄花掉，现在就有这个问题了。

15498不知从哪掏出一张单子，扶了一下本不存在的眼镜：

“阻止了一次恶意的剧情变革……是说连续阻止焚书夫人整个算一次吧，有C券一张。解决某个接近堕落的玩家有一张D券，还有其他剧情影响一共一张D券。你现在的兑换券只有这些，分数倒是还有不少。怎么办？”

“让我想想……将我变回原型要多少？”

“我不建议那么做哟。”

“那算了。”

唐霖本也不打算借助主神服务变回原型。U盘已经融进他的形体之内，除非新都市怪谈组有意杀他，否则是拿不到这一抢分道具。而若要杀他，可可见他时一滴毒液就可了事，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周张。而他对青短衬的保证，也还是信得过的。

既然拿不到体质强化，他便向另一个方向打起主意：

“我手上的千幻神咒法诀，买一只这个法诀用到的次等千幻咒灵要多少？”

“也是B券。”15498说。

“那么贵？”

“心魔大咒在其原世界里可以污染一切元神以下的修士，虽然在轮回游戏中并不那么适用，但也是A级的强力咒文。你手上的简化版所适用的次等咒灵，怎么说也不能低落到B级以下。”

唐霖想想也对，不再争执，便向15498讨了单子来细看。按之前的说法，每个“商人”可以供应的货物各自不同，但如果和玩家自身强化相关，无论在不在单子上，也可提供。只是唐霖一时想不起该买什么，只好从单子上找找灵感。而这灵感，也真的让他找到了。

“这个‘灵体碎片——C券+1500’，莫非是出自《GS美神》世界？”

15498点头笑道：“没错，就是小娟复活之后的第一个大任务，邪恶企业用来制造人造妖怪的灵体碎片。你想用来培育咒灵？”

“不行吗？”

“行得通。灵体碎片本来就是魔族、妖怪的补药，以及培养新妖怪的原基。不过，心魔咒灵可不是只要能量就好，你还需要收集大量的怨念加以炼造，这一点不简单吧。”

“没问题。”唐霖笑道，“在这大美利坚国，别的没有，怨念管够。”

15498也不多话，与唐霖确认了交易，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事，唐霖眼前就跳出了主神视窗，提示他收获被划走了一些。然后，15498拿出一道封魔符交给唐霖。符中灵光闪闪，显然灵体碎片就封在里面。

唐霖在自己的临时身体上开出一个口子，把符藏在里面，又问道：

“剩下的我打算买一些可以在这个时代的科技，有什么可以掐住美国又利于中国的技术吗？”

15498似乎觉得很为难似地苦笑一下，说：“有倒是有，我觉得你不会买。信号害虫技术，如何？”

“哦？”

“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能够产生脉冲辐射、会自我复制的微型机器人。体积与尘螨差不多，可以大量自我复制，产生的脉冲会极大地妨害电子存储设备的读写……简单来说，只要它散布全球，地球上的电脑就会倒退到一九八二年的水平。”

“………………对中国有何好处？”

“你们不是曾经用万人算盘协作发射发卫星和核弹吗？”

唐霖面露苦笑，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果然还是算了。第一不敢说美国现在没有光脑和量子计算机，第二我觉得这会平白便宜了印度。”

他又想了想，问道：“电影里，外星人那种飞船，应该使用了一种分体合体技术吧？那个技术你这里有吗？”

15498仔细想了想。因为这林林总总的技术资料并没有列在那张单子上，单子上只写了一行“各类技术资料，详情面詥”而已，15498也需要动脑想过才有答案。片刻之后，说到：“那个是有，不过虽然只有资料，全面的可用技术包括材料、信息等方方面面，也要D+500分。”

“买了。”

“要怎么包装？”

“直接装到我拿到的那只U盘……不等等，装在和那个一样的U盘里给我吧。”

唐霖临时起意，15498也不在意，取了一只U盘给他。唐霖依样将那只U盘收起，又用零散分数买了些补益元气的普通丹药，留下一个D券后日之用，这才告别15498，离开了这个异空间。一时间，刚才开门时的动势回到身上，让他晃了一晃。他回“头”去看，车库中众人似乎并未发觉他消失了一个瞬间。他也不在意，像只蜘蛛一样爬上房顶去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又聚在一起。今天主要业务，还是要替唐霖解咒。除此之外，更要商量日后之事。毕竟，现在进步军团的新团长扎娜正带着乙霸路我罗苦的人搜寻他们，要说不回报一计，那也太软蛋了。可回报之后大家怎么行动，也是一个问题。

这个大问题，大家略为商议，便决定要等唐霖恢复原状再做决定。毕竟，发言权最大的青短衬在这个时节要被复原的准备工作占住手脚，其他人说得再多，意义不大。

青短衬早上起来，气色好了许多。类似无尽餐篮、美食桌布这样的道具，她手下也不缺，就拿出来解决了早饭。然后，她把手下和外人全部赶到一边，开始从自己的空间袋中取出一件又一件奇怪的道具来：来十分老旧的黄铜盒子、线圈、电线和装着奇怪溶液的试管、传动链、游丝、油瓶等，不一而足，完全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一边把东西按照外人看不懂的顺序放在地上，她一边若无其事地说：

“从把唐霖先生变成麻雀这一点来看，那个小丫头大概也是买来法术之后越级施法，本人没有搞懂术式。解析起来，应该容易不少。”

“为什么能做这个判断？”唐霖问道。

“很简单。如果她能完全控制这个法术，把你变成三文鱼不好吗？可以瞬间解决掉你，又可以吃到寿司。但她却选择了这么麻烦的麻雀，显然是因为，她只有这个选择——也就是她只会按照买来的范本施法，没有把法术研究透。”她顿了顿，“归根到底，法术是很容易越级施法的。甚至不买施法者等级，只买单个法术，也能糊里糊涂地使用。”

唐霖正在思考这句话，亚格斯接道：“毕竟，法术就是类似程序的东西。就算看不懂代码，只要记得怎么改关键参数、怎么运行，也能出结果嘛。”

“生搬硬套的科学观。”青短衬小声反驳了一句。

原本大家不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昨晚听说了青短衬本来是进步军团中人，不禁好奇起来，不由自主地盯着青短衬看。青短衬反应过来，立刻瞪着亚弓。亚弓摊开手，瞟向亚格斯：“不怪我，是他说出去的。”

青短衬叹了口气：“算了，本来我也打算说的。不然……”

她摇摇头：“亚格斯，我要专心造东西，你告诉他们原委吧。我和扎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听起来像是描述婚姻关系的台词，但知道内情的亚格斯却只得连连叹气。

“当时我们还只是二圆到三圆之前的小鬼……我们七人因为都是科学技术系统的强化，在这个败犬空间过得有些艰难，于是就聚在一起行动。当时我们并不叫进步军团，而是一个更加中二的名字，称为‘超科技传道师’。因为安东尼奥和扎娜都有商业管道，所以他们就势成为了组长和参谋长，领导我们行动。

“当时有个大佬很关照我们——那位大佬现在已经到七圆以外去隐居了。在他的支持之下，我们也渐渐强化起来。大家最初都是搞一些类似的东西，比如新型武器什么的，不过改名为‘进步军团’后，每个人都有了不同的发展方向。我是专精生物工程、仿生学，安东尼奥主攻信息学、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扎娜主攻了精密机器、人机结合。不过，当时有一个人似乎困惑于自己该向哪个方向前进。”

“是青姐吗？”

“嗯。我这么说并不是贬低——”亚格斯看了一眼在旁边忙着的青短衬，后者狠狠瞪了他一眼，“人的前进受才能所限。而这个才能，并不是从主神那里购买属性就能挽回的。你们的青姐她没有在现代科学的方向上前进的才能。因为她受困于此，因此和其他六人拉开了差距……虽然我们并不想这样，但是，我们的隔赅在那时就产生了。后来，她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向，她自己将之称为‘失落的技术’或者‘科技进化的另一条枝条’……那就是，在古典科幻小说和科学预言中出现的，人们幻想过、但被现代科学抛弃的东西。《弗兰肯斯坦》中的人工生命、《透明人》中的光学隐形技术、《化身博士》中的人格分离药、《差分机》中被无限夸大的分析机……她着迷地这些东西，并且的确做出了成效。当我们看到她用铁零件、电子管还有酸液蓄电池制造的动力装甲时，全部惊呆了。——可惜问题在于，那并不符合安东尼的理想。”

“为什么？既然能成功，不就是说明那就是科学的吗？”

“你错了，瓦魔芙戴普。能成功，只证明‘这种理论是可行的’。不过，在这个主神空间里，能够可行的理论就像硬盘上的比特数一样多。它的根本理论，和我们一般所称的‘科学’相悖……也就是说，它是属于另一分类的。”

“‘法术’……吗？”

“没错。它既不是科学，也不是魔法……是从科学的草创阶段出发，向另一个方向开枝散叶，形成的特殊法术体系。——你们今天也看到了，安东尼是个固执的理想主义者，对他看来，这种系统根本就是在打科学的脸。”

“所以就把青姐赶出来了吗……”

“………………”亚格斯沉默了一下，才说：“不，力主‘不能让这种人留在进步军团’的，其实是扎娜。她似乎还私下劝过你们的青姐，详情我不清楚，但大意是说‘你留在这里只会和大家越来越不同路，倒不如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加入奇幻系统的组织，对你的发展也要更好’这样吧。不过现在想起来，她当时大概是有阴谋吧。”

“……”

“……”

大家沉默了一会，亚弓叹了口气，问道：“这之后的事情就很清楚了。可是，既然如此，你们内部为什么又反目了呢？”

亚格斯的表情变成了笑不出来的苦涩：“就像我之前说的，安东尼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停顿了一下，说：“这个理想主义，不止表现在学术方面，也包括在世界观、人生观方面，近乎天真吧。他今天说的计划——全人类共同的科技进步带来文明的扬升，可能你们认为只是个赚取分数的大计划。可是，他是认真地相信这个世界的人类可以借助这一机会，成为具有更高文明的种族……而且是[全部国家和民族一起]呢。”

听众们大多哑口无言。的确，这是个非常美好的愿景，可惜的是，在这个偏近写实主义的电影世界，绝大多数轮回玩家都不觉得它能够实现吧。

亚格斯接着说道：“相对的，扎娜则是个非常现实主义、甚至是实用主义的人。而且，她是个坚信美利坚正义的那种自高自大的美国人典型，她觉得日本人是狗、中国人是怪物、非洲人是野兽、欧洲人是没用的老人、南美人是蛮子。所以，这次安东尼的扬升计划让她大为反感……应该说长久以来的矛盾一口气爆发了吧。所以她甚至找了乙霸露我罗苦来帮手，因为安东尼奥讨厌魔法，所以对魔法团队的动向都不爱听，正好给了她机会。”

“大型组织什么的真是可怕！我加入新都市怪谈组真是太好了！”

“不瓦魔芙，我想你就算加入大型组织，也做不到会被人篡位的位子……”

瓦魔芙和末班车开始拌嘴。不理他们，唐霖向亚格斯问道：“那么，在集中所有人的场合当众谋反，是扎娜的主意吗？”

“与其说是扎娜的主意，不如说是乙霸露我罗苦的条件吧，他们非常喜欢这种引人注目的攻击行动，据说是和他们头目的强化方向有关。”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么长时间都共处下来了，为什么这次她突然反了？不会只是普世和大美利坚两者的冲突吧？”

“那恐怕……”

亚格斯迟疑了一下。青短衬却恰在此时将话接上：

“是因为那个传说吧。”

“那个传说？”唐霖面露疑色——当然别人看不出来。亚格斯和青短衬一起说：

“黑暗时空BE。”

“……那是什么？”

唐霖一边问，一边看向青短衬。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跳，

青短衬她已经把刚才拿出来的东西组装起来，变成了一个十分复杂、像课桌那么大的装置。由黄铜杆、铁棒和亚麻绳索组成的支架上，放着六个黄铜制成的盒子，每个都有饭盒大上，上面有用凸起的鱼眼形透镜罩住的指针式表盘、两个旋钮、四盏小灯和四个接线器，八种眼色的电缆把不同盒子的接线器彼此连接，电缆之间又安装着近二十个线圈装置。在这些铜盒和电缆上有第二层支架，当中有不知多少齿轮、滑杆、轮轴和游丝在慢慢运动着。第二层支架的上面有一些按圆形规则排布的装着发光液体的玻璃管，而最中间则是一个纯银的碟子。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有一些零件穿过了彼此，互相间就像穿过空气一样。有几个零件仔细看发现其实并不存在，一恍神却又看到了。唐霖细看了一会，只觉得妖力倒涌，难过得想要吐血。

“你问哪个？”青短衬反问，“BE，还是这个？”

“BE,BE。”唐霖连忙说。

“你对这个不感兴趣吗……好吧，黑暗时空BE，是一种非常可怕、非常危险的世界。据说，主神为了清理败犬空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挑出一些长久赖着，既不复活也没死的家伙扔到里面去。现在时间快到了，大概从五圆外得到了什么情报，觉得自己这次一定会被选上吧。”

唐霖沉吟一会，问：“那个地方那么可怕？”

“可怕。”青短衬露出怀念的神色，“虽然不能说，但内幕很可怕。没有他化自在天境界的人，运气好的会死。运气不好的会生不如死。”

“……这么厉害？”唐霖看青短衬神色，显然是去过又回来过的，心里本不把它当一回事，但听青短衬这说法，顿时心头也惴惴起来。

“没错，黑暗时空BE的BE二字，就是BAD－ENDING的意思啊。”

唐霖吐口气：“好在我很快就要申请复活任务，不用担心会被主神挑中了。”

“倒是不用。”亚格斯促狭笑道，“不过，复活任务的黄色叹号，可就藏在黑暗时空BE里。”

唐霖一愣。青短衬笑笑，顺手将唐霖本身——那只不起眼的麻雀，扔进刚刚建造的装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