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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老王扑街（下）
司令、刘莉与王财被隔开两个世界。
薄薄一扇劣质刨花板制成的木门，再打开的时候，熟悉的男人却永远消失无踪。
司令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瘫坐在门前，嚎啕大哭。
刘莉端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
司令哭了几分钟，慢慢爬起来，坐在刘莉身边。
电视在播出《动物世界》节目，狼群在白雪皑皑的西伯利亚荒原上蛋疼地奔跑，“发情的季节即将到来。”赵忠祥老师说。
司令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杂志，又扭头瞅瞅刘莉。“那个，你没事吧……”
刘莉一语不发，专注地看着一头雄壮的公狼站在山坡上对月嚎叫，一条长长的雄**官红彤彤地竖着像根旗杆。
“我看过许多小说和电影。那里面说，变成僵尸的时候其实一点都不痛苦，甚至，还有一点爽的感觉……”司令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闭嘴。”刘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司令惊恐地看到电视遥控器在她手里慢慢、慢慢被捏成麻花，啪地一声爆出小小的电火花。
“狼的嘴长而窄，长着42颗牙。其中犬牙有四个，上下各两个，有28厘米长，足以刺破猎物的皮以造成巨大的伤害。”赵老师说。
司令发誓从牙关紧咬的刘莉嘴角看到四颗闪闪发光的牙齿尖。
屋里安静了半晌。
终于，司令忍不住开口：“那个，如果，只是如果啊；如果世界上只剩我一个男人和你一个女人，那……我能成为世界上最后一个丈夫吗？”
说完后，司令满意地在心中跟自己击掌庆贺，这句话很有文艺范儿！
刘莉沉默了一会儿，把遥控器的残骸丢在桌上，回答：“老娘会成为世界上最后一个寡妇。”
“算我没说。”司令垂头丧气道。
又沉默了十分钟。
“吃面。”刘莉指示。
司令端起面碗。一碗漂着红油、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红烧牛肉面，放了二十分钟，面条把汤汁全部吸光像异型生物一样扭曲膨胀变得比面碗还高出三寸，小蓝花瓷碗颤悠悠顶着个花卷爆炸头，爆炸头上凝结着白的红的油脂，散发出一股大学宿舍里用洗脚盆吃泡面时特有的纠结味道。
司令举着筷子，与爆炸头对视了一分钟，咽了口口水，放下筷子说：“担心老王，实在吃不下。”
刘莉瞪眼道：“担心有屁用！没准不等他打完飞机就变丧尸了。吃！”
司令愁眉苦脸拿起筷子，“那个，你也要保重身体，一块儿吃点吧。”
“减肥。”刘莉简短回答。
司令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用筷子尖拈起爆炸头上顶着的一片脱水葱花丢进嘴里，一扔筷子：“嗯，好吃。饱了。”
“吃光。”刘莉简短命令。
司令绝望地闭上眼睛，端起面碗，暗道：“老王啊老王，我豁出去了，替你吃了这一碗面，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和刘莉好好活下去，苟存于末世，闻达于外星，
保留人类的最后一点火种，替亿万地球人把人类的基因序列永远地收藏起来，让地球毁灭之时，最后一个男人和最后一个女人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飘荡在宇宙
间……”
“倒数半分钟。30，29……”刘莉简短威胁。
司令大口大口把爆炸头吞进口中。
噫？味道还不错的说。吃第一口的时候，司令很惊喜。
唔，味道一般。吃第五口的时候，司令很平静。
呃，味道好腻。吃第十口的时候，司令很郁闷。
哇，味道……接下来的每一口，都是爱好美食的司令的消化系统跟害怕刘莉的司令的神经中枢的殊死斗争。
最终，在刘莉倒数到0的刹那，司令把最后一口冷泡面吞进口中，扔下面碗，倒在沙发上。
他再也吞不下去这一口食物，但又不敢吐出来，只偷眼看身边强悍的妇女，腮帮子鼓得像个怀孕半年的巴西牛蛙。
老王，给我力量吧！让我咽下这口泡面！
司令忍受着强烈的恶心，悲愤地向王财的在天之灵祈祷。
这时吱扭一声，卧室门打开了，穿着黄色期刊盔甲、戴着头盔的王财在门口打招呼：“嗨。电视好看吗？”
“还行。”刘莉说。
“唔唔。”司令挥挥手。
“……王财！”刘莉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司令的一嘴泡面从鼻孔喷了出去。
“别紧张，别紧张。”老王藏着半截身体，安抚众人，“我好像没事了。你们肯定不能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刘莉想要扑过来，又有些戒备，一时间呆在那里；司令痛苦地把泡面从鼻子里擤出去，涕泪横流，哪顾得上老王说什么。
王财自顾讲道：“我刚才从里面锁上房门，坐在电脑前……”
王财坐在电脑前，打开修复好的苍老师最新爱情动作片，拉开裤子拉链，叹一口气：“唉，人生得意须尽欢哪……放心，苍老师，这次我绝不快进。”
动作片开始了。王财感觉到有一种麻酥**飕飕的感觉从右手中指开始慢慢向上延伸，乃至全身的骨头缝里都开始麻痒，心跳加快，呼吸困难，——值得庆幸的是，小王财显得比平时更加坚挺。王财忍住痛苦，爱怜地冲它打了个招呼。
老王老老实实看完了片头。还没看到苍老师脱下第一件衣服，电脑屏幕的右下角蹦出网络连接的提示，网居然又通了。
“人生最后一次上网呢。”想到这里，王财打开浏览器，打算一边看片，一边去把今天订阅的更新看完。
打开收藏一看，今天居然一章更新都没有。一定是作者扑街了。
王财叹口气，打开百度，输入那部叫《以背叛者赛格莱斯之名》的小说的信息，果然没有最新章节。愿扑街的作者安息吧。
他百无聊赖地胡乱点着，从一个贴吧的链接点到一个莫名其妙的道教网站，又从道教网站点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个人博客。这时苍老师还没有脱下倒数第二件衣服，王财决定看看这个名为《茅山正宗38代道术传人、中华道术研究会名誉副主席王富贵》的个人博客。
博客里只有一篇文章：《茅山正宗38代道术传人、中华道术研究会名誉副主席王富贵论茅山炼尸秘术在精神文明建设方面对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做出的贡献》。
苍老师脱下了胸罩，“哇~”王财赞叹一声，一只眼看电影，另一只眼看博客文章。
文章写道：
“2012年，在党中央国务院的正确领导下，茅山坚持以党的十八大和十八届一中全会精神为指导，紧紧围绕财政中心工作，牢固树立“人才是第一资源”的工作理念，认真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
一阵瘙痒扫过王财的脊椎，老王痛苦地哼唧两声，呼吸急促。他快速拖过博客文章的前一千五百字。
苍老师准备脱下内裤。
“因此，为积极储备优秀人才，为茅山发展积蓄后备力量，将茅山炼尸秘术附录如下：第一，选尸：最好命格属阴之男之刚死男子。”
炼尸术？看到这里，王财不禁心想：自己即将变成丧尸，丧尸算是死尸吗？如果算是，那可以把自己炼成僵尸吗？僵尸是不是比丧尸要好些？自己炼自己能成吗？自己能控制自己吗？
鉴于苍老师还没有露出最后一点，老王决定把文章看完。
“第二，养尸。选一四阴之地、破败之局、死伤之势、煞气浓重、阴气旺盛之地做养尸地，烧动土符、念咒，掘三尺深的将尸体放入，取一公鸡，杀之，将血洒在尸体上，然后在尸体的心口放一阴八卦，以助吸取阴气。取土掩埋，掩盖的土面，不能超出地面。”
王财想了想，接着往后看：
“第三，炼尸：完成上述工序后，以后每天分早、午、晚三次，在埋尸处烧炼尸符及念咒，由于正午是阳气最重的时分，因此，每天正午炼尸时，必须杀一公鸡，
将血洒在土，并用新鲜的芭蕉叶将埋尸的地方掩盖，以防阳气对尸体的伤害。经这工作炼制后，满77之期或99之日，即可完成整个炼尸过程。”
“第四，通灵：炼尸期满后，将尸体起出，炼尸人，放自己的血，将通灵符化于血中，念咒将血通过竹筒灌与尸体，黎明时分取东方初阳之气三口，通过竹筒，吹
入尸口，以激起其体内聚集的阴气，达到通灵受控的作用（过阳气，一定要黎明时分的，因为这时的阳气不是很强烈，不会破坏，积蓄的阴气）。为方便控制僵尸，
需按特定的时分（一般是死时）和方位（一般是西南）取桐木柳木，刻成人型，将之与尸同灵，万一以后，僵尸如不受控制，就可以毁木人，以破尸气。附驱鬼咒并
其他咒术七十二种如下：上请五方五帝斩鬼大将军官十万人降下，主为某家同心并力，收摄村中巷陌家中宅内行客魉魉之鬼……”
王财看着一条条咒文，不由自主地翕动嘴唇，念诵起来。在念完倒数第二条咒文“九幽天魔飞尸咒”的时候，苍老师脱下了最后一件聊胜于无的衣服。
“——靠的嘞！！！有码！”
老王用尽全身力气惨叫一声，眼前一黑，栽倒在键盘上。“有码！”成为二十八岁资深宅男王财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句遗言。
王财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