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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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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被扶起来的二虎晃了晃脑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侧，只见地面上拖着一趟长长的血迹。这些血还是新鲜的，是那么鲜艳刺目。几秒钟之前，一个活生生的人还站在那里。

目光顺着血迹慢慢前移，血迹一直延伸到滑行了十多米远才停下来的马车下面。只见绊住马蹄的物什，正是先前那个摊位主人的身体。

此时，对方已经血肉模糊，胳膊被马蹄活生生的踩断，血淋淋的骨头都裸露了出来;大腿向反关节方向这段，硬生生的贴在了后背上，而另外一条腿还被踩在马蹄下。

原本热闹的街区，现在只剩下哭泣声和痛号声。被撞翻的几个摊位废墟里，倒着许许多多的伤者，有的还能叫唤，有的一动不动，有的则在不断的抽搐。

就在方华所处位置向左二十米开外，沙面大街石板道上，甚至还躺着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他现在听不到小孩的哭声，也看不到小孩能动弹。这个小女孩手里依旧捏着半串糖葫芦，不过葫芦果子已经被踩扁了。

马匹被控制住后，马车上的车夫和下人摇摇晃晃的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两个倒是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让撞翻的木板杂物砸了一下。下车后车夫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被撞翻的情况，仅仅弯下腰来检查了一下马蹄的情况。

“真倒霉，运气真差，居然踩死人了。”一旁的那个下人看到被踩倒在马下的鲜血淋漓的身体，一阵嫌恶的躲远了开来。

“是呀，真够倒霉的，这上面的血迹可不好清洗呀，这马也受伤了，我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啊？这下可惨了。”车夫显得有些着急，却对于那马蹄下还在颤抖的身体熟视无睹。

这时，马车车厢内传出一声愤怒的抱怨声：“***！”

下人赶紧上前去拉车门，可是车门好像被卡住了，他使劲拉了好几才，才将车门拉开。

一个穿着英式高领燕尾礼服的中年洋人晕头走向的从车内走了下来，他一只手拿着一根手杖，另外一只手抚摸着撞上门沿的额头，落地的时候身形还有一些不稳。下人赶紧在一旁搀扶着，一边还点头哈腰的安慰。

“发生了什么事？”洋人用蹩脚的中文怒声发问道。

洋人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的车祸震荡中恢复过来。他低头看了一眼马车下面重伤不治的摊贩老板，虽然对方伤的惨不忍睹，可是却还没有断气。

“Oh,mygod！怎么会这样？人居然被压成这样了，还有我的马车！你们给我驾车不安全，我不用你们给我驾车了，你们被解雇了！”洋人愤怒的骂道，一边大骂，一边举起手杖在下人和车夫肩膀上连打了好几下。

不过从始至终，洋人只关心自己马车下面的情况，并没有回过头看一眼身后被马车撞翻的地方！

下人和车夫都畏畏缩缩，在上海滩撞死人并不算大事，而且他们的主人查理身为英国上海渣打银行的经理，处理这样的事情更是易如反掌的。不过要是自己被这位主任解雇了，那可就一无所有了。因此，他们两个偷偷对视了一眼，“噗通”的一声齐齐跪了下来，对着洋人磕头认错。

车夫一边磕头，一边还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颠倒黑白说了一通。说是小贩先堵住了道路，他不得已举鞭子打了几个人，结果就有人怀恨在心，用什么东西此了驾马一下，然后驾马受惊就失控的飞奔了起来。

“老爷，老爷，这事阿海可以作证。奴才从开始为老爷赶车一来从来没有出过错，这一次真的不是我的错。”车夫声泪俱下的说了道。

“老爷，这一点我可以作证，真的是有人刺了马匹一下，然后马车就发疯了。”一旁的下人阿海赶紧配合的说了道。

查理经常出入公共租界，自然知道这边小商小贩很多，道路很拥挤。他心想这些小贩也挺可恶了，无论是巡捕还是巡警，都曾经出来管理过很多次，可是这些小贩偏偏屡教不改，这次也之怪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见你们是初犯，我就不追究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们就给我滚蛋。”查理见到两人卑躬屈膝的跪在自己面前哭诉，心里的怒气也消了不少，于是没好气的说道。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小的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车夫连忙说道。

查理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厌恶的对车夫吩咐道：“我们快些走吧，回头让租界里的巡警来处理一下这里的事情，我还要去赴一个宴会，千万别迟到了。”

车夫赶紧点头应道：“是，是，奴才明白。”

说完，车夫立刻就向马车跑去，对还牵着马缰的两个护卫吆喝道：“我们老爷有事要忙，你们赶紧帮我把马车牵出来，等下会给你们点小费的。”

“你们谁也不准走！”没等车夫说完，突然一声怒吼，一下子让做贼心虚的车夫吓了一跳。

查理、车夫、下人阿海以及围观的百姓齐齐的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满身灰尘的青年冷着面孔向这边走了过来，这人正是二虎。

二虎还在为没有救得了那个小摊的主人遗憾，原本以为车上的洋人会妥善处理这次车祸，却没想到洋人对车祸丝毫未加重视，相反还要带着两个手下离开这里。他心中愤怒早已经超过了临界点，因此在听到车夫说要离开时，大声的呵斥道。

查理很是奇怪居然有人硬要出头，因此不冷不热的问了句：“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你是洋人就了不起，你给我听清楚，今天这件事你要是不给一个交代，我一定跟你没完！”二虎语气阴沉的说道，虽然他没有大吼大叫，但是这个时候的气氛加上脸上悲愤的表情却让人感到压力所在。

查理有些诧异，轻蔑的问道：“你是这人的家人吗？想要多少赔偿？”

然后优雅的从礼服口袋取出了一叠花花绿绿的纸钞。他从这些纸钞当中抽了一张，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就像是施舍似的递向了二虎，说道：“我给你十英镑，你要知道一英镑值11个银元。这足够赔偿你的损失了吧？”

车夫见二虎出言不逊，立刻站了出来叫嚣道：“你这贱民，千万别不识抬举，你可知道我家老爷是什么人吗？他可是上海渣打银行的总经理，你不就是想来讹诈医药费吗？既然拿到了钱就赶紧滚蛋。”

二虎眼中怒火燃烧，没想到一条人命在他们眼中就只值一张纸币的价钱，他伸手指着地上的尸体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是一条人命，你们以为陪几个钱就能了解了吗？”

查理脸色很快拉了下来，他没想到眼前这人如此不识时务。

见到主人脸色不好看，车夫上前一步，狠狠推了二虎一把，骂道：“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居然连洋大人都敢得罪，你知道得罪我们老爷的后果吗？”

不等车夫把话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二虎伸手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车夫脸上！这一巴掌带足了愤怒，加上二虎本身力道就很大。车夫当场被打的原地转了一个圈，一颗牙齿连同嘴巴的唾液、血沫子一起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