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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小心!”洛阳西门,王世充千叮万嘱。
护送王婉柔西去长安的是荆王王行本,此外还有一千将士,个个铠甲明亮,在太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显然是一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
荆王王行本一脸的凝重,此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小。而更重要的是,他要想法设法,从庐江王李瑗的口中,刺探出一些有用的情报,以便及时回报给王世充,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陛下,臣一定竭尽所能!”荆王王行本说着,点了点头。他的伤刚刚养好,就临危接下这个任务,可见王世充对他的信任。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王婉柔正在宽敞而舒适的马车里,奋力的编织着衣袍的左手,这两日,她除了打点必要的行囊,就是在编织衣袍,如今只余下左手腕了,只要再有一点时间,就可以完成了。因此,她坐在马车里,双手疾动。
那名宫女微微的叹息,公主的性格温柔,恰如她的姓名,可是,内心的深处,却是极为倔强的,她曾经想要帮助公主编织,可是无论怎么说,她就是不听,还说这种东西,一定要亲手编织,才最贴心。
就在她想着的时候,脚步声响起,她揭开门帘,不由躬身施礼,道:“奴婢见过陛下。”
王世充缓缓的走来,脸带着奇异的神情。不管怎样,这对于他是个耻辱,可是,这件事他又不得不做。
抬脚走马车,王世充瞧见了王婉柔,只见她也不看着自己,只是忙着她的事情。他知道为什么,心中也是微微的感动。
“婉柔,要出了。”王世充说着,心中带着莫名的情绪。
轻轻的出了一口气,王婉柔站起身来,清澈带着血丝的双眸含着笑意,疲倦的脸色如释负重,“叔叔,你试一试合身吗?”
“合身,只要是你送给叔叔的,都合身!”王世充说着,脸不由动容了。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亲情或许会淡了几分,可是如今他的年纪已大,大郑又是风云飘摇,他倒是反而觉得亲情的可贵了。此刻,他的心情或许与历史,看着几个儿子争斗不休的李渊一般,有着深深的无奈。
忽然,王世充拿过了衣袍,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下了马车,道:“走!”他有些害怕再等待的话,就会改变原有的决定。
听到那两个字,王婉柔有如雷击一般,倒在了软榻之,虽然早已经知道这样的结局,可是临走了,心中还是有如刀割。那个人,是李唐的王爷,可是,她并不认识啊!是好,是坏?脾气怎样?和亲作为一种政治方式,女子无疑是牺牲品,可是在那个年代,多少女子,就是这样,远在他乡。只是,究竟她还是幸运了许多,嫁给的人,还是隶属于中原的王朝。而不像那些远嫁到漠北的女子,老可汗死了,新的可汗就续娶她。这在王婉柔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稀奇古怪的冒出了一句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隐隐约约,一个身影冒了出来,可是怎么看,也看不清楚他的面庞……
她轻轻的念着,随着马车渐渐前行,向着很近但是又很遥远的西方行去。
几滴泪,掉泪,她不清楚这股泪是为何而流,为谁而流,只是心中有些某种隐隐的期盼……
虽然洛阳还没有被攻打,可是百姓之中,隐隐出现了慌乱的神色,王世充在街走着,还以为是百姓恐惧战乱,当然,王世充并不知晓,这其中有着他很大的原因。偃师郑军战败,虽然他隐隐的知道为何,可是,偃师陷落的原因却只能在内部流传,并没有外泄。
当初李渊对于浅水原第一次战役因为李世民轻出而造成的失败绝口不提,反而是将殷开山、刘文静等几名大臣降罪,力保李世民的“战神”地位。王世充虽然没有塑造一个“战神”的意思,可是也不会承认与王氏一门有关,如果是那样,皇室的威信就会受到极大的挫折。
除此之外,王世充也是借着云定兴战败一事,准备给诸将敲一记警钟,促使洛阳将士力战。因此,偃师一役,所有的大小将领的家眷都受到了惩罚,男丁斩,而女眷则是充为官奴。
就在此时,太子王玄应忽然骑着快马跑了过来,在王世充耳边说了些什么。
“当真?”王世充的脸变得阴沉。
“父皇,他手中拿着令牌,因此孩儿未能阻拦,只是觉得事情蹊跷,这才赶来告诉父皇。”王玄应说着,荥阳郡大败,他受的伤比荆王王行本还要严重,不过经过精细调养,已经痊愈。
王世充非常疑惑,他想不通,司徒张仅居然也逃跑了,而且就趁着自己在西门送荆王王行本之际,从东门而出。要知道,出了东门,快马不到三个时辰,就赶到偃师了!很明显,司徒张仅一定是逃走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司徒张仅和隋军勾搭的?洛阳城已经被自己牢牢的控制,为了查出所谓的叛徒,王世充派出了大量的暗哨,监视了众臣,无论官职大小,只要在洛阳,就有可能勾结隋军!
可是,监视司徒张仅的暗哨,并没有传递出来任何的消息啊!这才是瓦去年该市场疑惑的地方,如果是那样,说不定暗哨之中,已经有人暗通隋军了。
“应儿,调集两千禁军,务必要将司徒张仅擒获!”王世充果断的说着,翻身马欲行,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既然一直没有现司徒张仅的行动,那么,就证明应该是在张仅出使函谷关的时候,生的事情!如果是那样,恐怕函谷关已经不为大郑所有了。
“慢,应儿,你让荆王返回,和亲李唐之事暂缓!”王世充沉吟着,然后吩咐身边的太监,让他传令,召集禁军,追赶司徒张仅,务必要在洛水以西擒获此人!
“驾!”马蹄声急促的响着,司徒张仅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仍在骑在战马之,奔腾的战马不停的跳跃,张仅紧紧的抱住儿子的腰,生恐跌下战马。虽然,他的腰很疼,可是仍然不停的催促儿子打马疾行。
实在是不得已。罗士信威逼他写了那种信,如果王世充知道,一定是满门抄斩。做卧底不是不可以,只是,荆王王行本若是去到函谷关,势必会现函谷关已经落入了隋军之手,无论是被俘还是逃走,甚或是被杀死,王世充早晚就会得到消息,而那个时候,他一定会怀疑到自己的身。
富贵过得太久,张仅就怕死了,更何况还有他的儿子以及几房新纳的娇滴滴的小妾。因此,他暗中计划,就是准备偷偷的潜出洛阳。
只带了一些值钱而容易携带的宝物,至于其他,都一概不要。虽然张仅舍不得,可是他更舍不得他的小命。此外,就是自己的儿子、孙子,一行人,总计七八匹快马,每匹快马坐二、三个人,然后分批的潜出,这样做的目的,也是防止有心人现端倪。
虽然隋军进逼,可是毕竟还在偃师,暂时没有攻打到洛阳,是以城门依旧开着,只不过只开放巳时到申时这四个时辰的时间,清晨和傍晚一概不开门,正是为了防备隋军的突然袭击。
张仅是最后一批出城的,本来,以他的地位,那些士卒是不会探查的,可是他想不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了许久没有看到的太子王玄应,“伤好了?”这是张仅的第一反应,随后他就隐隐的感觉不妙了。
当初他出使函谷关的时候,王世充赐给了他一个令牌,可是当他回到洛阳,已经是深夜,而王世充因为诸多的事情,一时也忘记了收回,从而为张仅的出城提供了方便。
在骗过了王玄应之后,张仅立刻与原先出城的家人会合,随后带着家人,准备渡过洛水,投靠隋杨,在他看来,只要渡过洛水,就安全了。因此,一路,急匆匆,丝毫不顾他的身子受不了这种折腾。
终于,前方,隐隐的看到了洛水,在哪里,有张仅提前安排好的船只,足够一次让他的家人渡过洛水。看到洛水,张仅的脸,露出了笑容,连声的催促。
“爹,你瞧!”一个声音响起,是张仅的大儿子。
张仅听到声音,回头一瞧,只见漫天的尘土,从西方快的蔓延过来,很显然,那只有大队的骑兵才会造成这样的气势!换而言之,一定是王世充现情况有异,这才派出了大队的骑兵,追杀众人。
“快!”张仅喊着,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意,他本来以为,趁着王世充送人的时候,一定能够顺利的出城,然后过河。当看到王玄应的时候,他就感到不妙,因此连连催促,可是想不到,王世充还是很快的带兵追来了!
那些骑兵,虽然不如河北精锐,可是也都是训练有素的骑兵,骑术非常好,能够合理的使用马力。虽然是后行,可是很快的就追了来。当然,张仅的家眷都是两三个人乘坐了一匹马,又不是什么优良的战马,因此度较慢,也就不足为奇了。
越慌越乱,越乱越慢,张氏族人连连的催打着马儿,想要奔到洛水河边,那里只有一条船,只要了船,王世充就不能奈何他们了。可是,马儿根本不听他们的话,似乎被奔腾而来的战马蹄声吓坏了。
就在这片刻时间,王世充已经带领军队赶了过来,在张仅的视线中,一片闪亮的色彩,那是阳光下,铠甲反射的光芒。禁军骁勇,装备果然精良,当然,这一切,都是承自明帝。
“吁!”就在张家族人的马儿还在打着转的时候,王世充一声喝,马势渐缓,接着惯性再度奔跑了两步之后,停了下来,禁军骁勇已经将张仅一家紧紧围住。
“大胆张仅,朕待你不薄,你居然投敌卖国!”王世充冷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对于叛徒,王世充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
“陛下,陛下饶命啊!”张仅噗通一声滚下马鞍,连声的哀求。在不能逃走之后,他明白,反抗是徒劳的,或许,或许哀求有效呢?只要能活命,那就是最大的价值啊!
“哼,司徒张仅,通敌卖国,杀无赦!”王世充说着,冷冷的一挥手。
禁军骁勇听到陛下的军令,顿时纷纷举起雪亮的刀枪,呐喊着刺入了张氏一门的身体之中,不论老小,顿时哀叫着倒在了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将他们的人头,挂在洛阳东城门!”王世充冷冷的说着,转身策马,向着洛阳奔去。
广成关,洛阳八关之一,乃是光武帝所置,因为位于广成苑的南边,故此得名,此地“两山夹一川”,城外有广成泽,周围四百里,芦苇茂密,兼有肥美的水草,乃是牧马的优良牧场,大业初年曾置马牧于此。广成泽水出自狼皋山,又从东南流入汝水,地理位置比起伊阙关不遑多让,自古就是通往荆楚的要道。
由于不是前线,因此广成关的守卫并不是很森严,此关守将姓阮名大成,出身寒门,颇为骁勇,因为屡有军功,因此被提拔广成关守将。
此时,天色渐黑,广成关的关门渐渐就要关,远远地,从大马山边缘,一名士兵瞧出了一丝异样。山脉之中,似乎有许多士兵缓缓而来。
“小黑,你看哪里!”一名士兵叫着,然后伸手指向了远方。
“那里?我瞧瞧!”小黑手搭凉棚一瞧,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好多人!”
“快,通知将军!”那人说着,然后赶紧让人关紧城门。
阮大成赶到的时候,广成关下,已经有着数十匹战马在城关下放声嘶鸣。
“你等,是什么人?”阮大成一边问着,一边让士兵准备。
“吾乃显州总管田瓒,奉命北,还望打开城门!”田瓒勒马,大声的回答。
“哦?可有印绶?”阮大成说着,他虽然知道田瓒奉命北一事,可是重要瞧此人的真假,才能开城门。
田瓒微微一笑,示意身边的一名亲兵前,将印绶放在吊篮之中,片刻之后,阮大成拿起了印绶,不觉微微变色,赶紧满脸堆笑,道:“田总管,卑职这就开门!”虽然田瓒并不是他的司,可是他知道,田瓒乃是淮安郡的豪强,是他这种寒门子弟不能比的。
说起来他的年纪和田瓒差不多,可是地位却是天差地别,根本无法相比。这么多年,他也明白,他缺少的就是一个出身,因此,当看见田瓒的身份不假时,他决定讨好一番了。
他亲自下了城墙,然后喝令士兵打开了城门,亲自走出门去,拱手道:“卑职见过田总管。”
田瓒微微点头,在此人以“卑职”自称的时候,田瓒已经找到了突破口。直接夺取广成关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伊阙关的地理位置更为重要。
田瓒并不清楚,为何杨浩一定要他夺取伊阙关。其实历史,李世民攻打洛阳,就是自己带重兵北依邙山驻守,南使将军史万宝率兵自宜阳南据龙门,牢牢的守住了洛阳的出口,使得洛阳成为一个孤城。虽然李世民是他的敌人,可是一个成大事的人,一定要善于学习敌人的优点,彻底的了解他,才能击败他。李世民攻打洛阳的战役,堪称完美,无懈可击,有了“前人”的经验,杨浩自然会使用。这也是他停留在洛阳,并不急于攻城的原因之一。
鉴于阮大成的态度,田瓒找到了突破口。
果不其然,阮大成积极的招呼,让人奉了好酒好菜送到田瓒军中,还在府中准备了美酒佳肴,特意宴请了田瓒。田瓒也有心利用他,因此假装推托一番,就随着阮大成入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阮大成叫了几名舞女,献歌舞。古往今来,男人喜欢的无非是酒色财权,总有弱点可以寻找。
田瓒并不是不好色,毕竟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可是,他知道控制,知道在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事情。只不过,阮大成的可以讨好,田瓒若不接受,恐怕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毕竟,他还需要此人帮忙。
献美女之后,自然是金银,田瓒自然就好不客气的笑纳了。
随后,阮大成就借着酒意,恳请田总管,提拔提拔他,日后若有富贵,自然是不会忘记了田瓒的大恩。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田瓒自然是答应了,顿时将阮大成感动的连连谢恩。隋代,虽然有了科举制,可是科举制初行,还是有没有完善的地方,更何况大业末年,天下战乱,州县学都已经名存实亡,更不用说科举了,因此,像他这种寒门出身的人,格外的悲催。
田瓒微笑,随后假装叹息道:“想不到广成关一带,地势险要,就在那个什么山,什么岭,居然害的本总管增添了数百伤兵。”
阮大成一愣,讨好的道:“田总管,那是大马山、大虎岭,地势的确险要。”说着,他眼珠一转,续道:“田总管,既然有伤兵,那些都是大郑的兄弟,带伤也不能打仗,不如就留下!”
田瓒心中满意,看来此人还是道的,只是脸依旧做吃为难的神色,道:“唉,我也是心疼兄弟们,只是这次京,士卒一个都不能少啊!若是少了,恐怕陛下知道,这等欺君大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阮大成沉吟了片刻,笑道:“田总管,广成虽然险要,可是隋军却是从北方来,广成并不在前线。”说着,他压低了声音,道:“不如田总管差多少人,就由广成关内补齐就是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田瓒大惊失,连声说着。
“田总管勿忧,这些士卒,也大多是荆楚人氏,只要田总管分别安插在各队,就不会出事,就算陛下查看,也瞧不出端倪。”阮大成说着,一脸的紧张。对于他来说,这才是讨好田瓒的最好时机。
田瓒没有吭声,脸做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可是心中却是乐了。他也想不到,阮大成会这么配合,本来,就算是他借故留下了数百士卒,可是广成关约有千余人马,还是不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夺取关隘的作用,因此,不仅要在广成关留下足够的人手,也要设调开广成关的士卒,这一进一出,才是优劣顿时就变化了,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啊!
只要在广成关留下足够的士兵,他再取道伊阙,伺机夺取位于洛阳南龙门山和香山的阙口处的伊阙关,就可以配合广成关,将郑军可能的援军挡在关外,并且,占据了伊阙,他就可以出兵宜阳,攻打兴泰。届时,据宜阳可攻弘农,配合新安,可守,阻挡李唐援兵。而且,夺取了这几个县治,河南郡就只剩下了洛阳,可以从容的包围攻打了。
假装踱了几步,田瓒忽然道:“既然阮将军盛意拳拳,那么本总管就同意你的做法,你就下去安排人手,务必要选择可靠的!而且……”田瓒也是压低了声音,“此事千万保密,不然,你我皆有大祸啊!”
阮大成身子抖了一抖,他自然也是明白这事若是事,将会怎样,只是,富贵险中求,他阮大成就搏了一次了!
咬咬牙,阮大成跪下道:“田总管,此事卑职自然会保密,只是日后还望田总管栽培,大成势必誓死效忠田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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