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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祸起魏公（一）

第十七章祸起魏公（一）
2012年秋，许都汉丞相府，曹操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捻胡须看着对面的董昭和华歆。

对于手下这两个大臣曹操还是非常满意的，有些小人只会逢迎，但没有真本事，有些大臣有本事，可是脾气却极为倔强，丝毫不会迎合自己的心思。眼前这两个人则不然，即有才能又会逢迎他的心意，是极为难得的有本事的小人。有些事只要自己稍有表露，他们就会尽心尽力的去办，而且办的非常好。就像前此时候授意他们为自己封魏公、开魏国、加九锡造势，自己只是稍稍提点一下，他们两个就办的非常好。如今朝中的臣子都明白自己的心意，为自己歌功颂德的奏章每天都堆满汉献帝的龙书案，封魏公、加九锡的呼声也是越来越高，现在此事只要一位有威望的大臣在朝堂上登高一呼，就功德圆满了。

董昭和华歆不是合适人选，小人毕竟是小人，虽然自己喜欢，但他们在朝中根本谈不上威望，没有号召力啊。不过这也没什么，他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曹操心中最为中意的就是他手下的第一谋臣荀彧，荀家是汉代大族，世代为官，人才辈出，在朝中极有影响力。荀彧不仅出身名门，而且为人极为正直、人品颇佳，加之才华出众，官拜尚书令授万岁亭侯，被喻为自己朝中的张良、孔明，威望极嘉。加之荀彧跟随他二十几年，为他出谋划策，立下的功劳不计其数，极为忠诚可靠，所以于公于私荀彧都是最好的人选。

但曹操心中也有一点隐忧，就是荀彧此人虽然跟随他多年，但对汉家极为忠诚。曹操明白，自己封魏公、加九锡，这就超出了人臣的本分，距离皇位越来越近了，那样荀彧还会毫无保留的支持自己吗？曹操不能确定，所以他想要人去试试荀彧，正好此时董昭和华歆上门求见。

曹操心中非常明白两个人肯定是为封魏公的事而来，但有些事明白归明白，却不能明说，他态度温和地说道：“两位找老夫有什么事吗？”

华歆抢先道：“丞相，近日朝中很多大臣感丞相所立之功古今少有，纷纷表奏天子封丞相魏公之爵、加九锡之礼以安天下，我与董长史受众大臣所托来见丞相，望丞相能不负大家一片苦心。”

曹操一笑，道：“操有何德何能敢当此周公之礼，不可不可。”

董昭说道：“自古以来，人臣未有如丞相之功者，虽周公、吕望，莫可及也。栉风沐雨，三十余年，扫荡群凶，与百姓除害，使汉室复存。岂可与诸臣宰同列乎？合受魏公之位，加九锡以彰功德。”

华歆赞同道：“是啊丞相，以小臣之见，魏公之位亦不足以表丞相之功，丞相理当受得。”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道：“当今天子何意？”

董昭道：“丞相之功天地可鉴，陛下也深知丞相之功，只待丞相认可后选一德高望重的大臣率众上表，陛下就会下旨。”

曹操道：“此事文若可知？”

董昭没想到曹操此时会提起荀彧，回道：“尚书令好像还不知道。”

曹操道：“你二人闲时应多与文若往来，他才华出众、见识广博，凡事要多与他沟通才好。”

“今天的事就说到这，老夫有些累了，二位请回吧。”

董昭（字公仁）与华歆（字子鱼）对视一眼，明白曹操这是让他们去找荀彧，当下不敢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丞相府后，董昭道：“子鱼兄，可知丞相这是何意？”

华歆心中冷笑，“丞相是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但嘴里还是回道：“依华某看，丞相是想让你我二人就此事去趟尚书令府上，问下荀文若的有何看法，如果可能，丞相应该是想要他领衔上表请皇上下旨。”

说到最后华歆暗自咬牙，本来他和董昭都是一个想法，抢着来丞相府就是想得到曹操的认同，好领衔上表汉献帝给曹操封魏公、加九锡，以求得头功，以后好更得曹操赏识。没想到二人忙了一遭，曹操谁都没用，却把这等好事送与了荀彧，他哪能不恨。想他华歆多年来，不贪财不好色，苦心积虑只为谋求更高的官位。如今他在侍中的位置已经有几年了，一直不得升迁，本以为这次为曹操办成此事立下首功就得更进一步，没想到到手的功劳却飞了。

董昭本来存了和华歆一样的心思，哪会不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但他为人城府极深，哪会说破，道：“子鱼兄高见，那我们应何时去拜会荀文若呢？”

华歆也是久经官场的人，心中的那丝不满很快压到心底，笑道：“丞相的大事耽误不得，公仁如果没事，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荀府如何？”

“就依子鱼兄！”

两个人商量好后一同赶往荀彧家中。

许都的东城区有一条巷子，要比普通的巷子宽上许多，路面是用青条石铺设而成，显得极为干净整洁。因为这条巷子住的大都是曹操手下的重臣，所以被老百姓称之为官人巷。秋天的夜色来的一天比一天早，各府的家人陆续把府门内外的大红灯笼都长了起来，照的官人巷一片通明。

在这诸多府第当中，有一家门前只挂了两只有些破旧的灯笼，个头儿也要小上很多，在灯火通明的官人巷中显得极为黯淡。这家府弟的围墙也有些破败，大门上已经很久没有重新粉刷过了，原本鲜亮的大红漆已经变成暗红色。府门上方悬着几个大字，万岁亭侯府。

这万岁亭侯府内住的就是尚书令荀彧，荀彧是曹操手下第一谋士，号称谋主，但为人极为谦逊简朴，府上丝毫不见奢华，只有一个老管家，三个仆人。虽然受封万岁亭侯，但荀彧将所赐之物皆散给族人和朋友，家无余财。

此时的万岁亭侯府内，荀彧（字文若）和毛玠（字孝先）正在煮酒对饮，桌上只有简单的几个菜色，酒也只是普通的米酒。

毛玠和荀彧是几十年的老友，二十几年前一同辅佐曹操，感情极好，他对于荀彧的节俭极为了解，丝毫不以为意。

荀彧为毛玠把盏，两个人饮了一会儿，毛玠端起面前的羽杯一饮而尽，而后一声长叹。

荀彧又给他把酒斟满，问道：“孝先今日有心事吗？怎么长吁短叹？”

“文若兄，你我跟随丞相已经二十几年，几经生死、南征北战，所为何事？为求官还是求财？”

荀彧正色道：“孝先，怎么说起这等话来，想你我二人身为汉臣，世代受大汉皇恩，少年时即立志报效国家。当年奸贼董卓祸乱朝纲，为害天下，是丞相首倡义兵讨伐董卓。后来十八路诸侯伐董卓，袁绍等人空有雄兵数万只做观望，唯有丞相跟孙坚真正率兵去打董卓，我们相信只有丞相是真正能振兴汉王朝的英雄，所以我们才一心跟随丞相。可以说我们随丞相即不是为官，也不为财，为的是兴扶汉室，救天下百姓于水火，振兴我大汉王朝。”

毛玠再次把酒一饮而尽，叹道：“文若兄说的好，可你说满朝文武中如你我兄弟二人所想者还有几人？”

“这……”

荀彧顿时低头不语，现在朝中臣子要么忠于汉室而和曹操对立，要么忠于曹操、期盼着曹操有朝一日推翻汉王朝自立为帝后享受荣华富贵。像他和毛玠这种跟随曹操，又希望曹操忠于汉室、成为汉家的管仲、乐毅之士仅他们二人。

毛玠又道：“文若兄可曾听说近日很多宵小之辈撺掇丞相封魏公、加九锡？”

荀彧再次长叹不语，这种大事他哪会不知，不过荀彧知道，这恐怕不只是一些大臣的主意，很可能是曹操本人的授意。

毛玠急道：“文若兄，你得想办法啊。现在丞相已经位及人臣之顶，如果再封封魏公、加九锡，就要自立公国，那距离，仅有一步之遥啊。

虽然毛玠没有把话说全，但话中之意两个人却完全明白。

荀彧沉吟半晌道：“自古以来，位加九锡者有几人能善安其位啊。”正说到这，突然长子荀恽走了进来，对毛玠施了一礼后对荀彧说道：“父亲，董昭董大人，华歆华大人求见。”

“好，你先带他们去书房吧，我马上就到。”

荀恽走后毛玠急道：“文若兄，此二人正是撺掇丞相封魏公的核心人物，此番来你府必与封魏公的事有关，他们不曾想过如此行事是陷丞相于不义，只是贪求个人的荣华富贵。”

荀彧道：“孝先从后门先走吧，我自会应付。”

“文若兄！”毛玠还要说什么，被荀彧抬手制止了。

毛玠无奈，一跺脚，转身离去。在他就要出门的时候，听得荀彧朗声道：“孝先，我荀彧终其一生只做汉臣！”

毛玠回身冲荀彧一拱手，大踏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