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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不知腐鼠成滋味（下）

就在穆家祖孙三代在畅心园内议论着魏元钊的时候，穆家老宅的另一处，穆东云的居处重威阁内，他的夫人刘氏也在和人讨论魏元钊的事。
穆刘氏是穆东云的续弦，出身于时州有名的豪族益丰刘家，这一家祖上也是开国从龙的元勋，太祖敕封的男爵，和穆家门当户对。此刻，正厅右侧的耳房里，魏刘氏正安坐在红木的圈椅上，双目微闭听着贴身丫鬟的汇报。

“妙彤，”穆刘氏问道，“老爷他们还在商量那个白维翰的事情？”穆刘氏亦知道了穆家派人到溱阴县调查的结果，因此直接称魏元钊和白维翰。在她看来，魏元钊就是白维翰，这是铁板钉钉子的事情。

被她唤作“妙彤”的丫鬟答道：“是的。”

穆刘氏眉头一皱，讥诮的笑道：“这样的事情，也能商量这么久，真是拖拖拉拉不利落，横竖不过是将那个姓白的小子捧作傀儡而已，商量来商量去，能商量出一朵花儿来？”

妙彤笑道：“小姐，白家产业的事情，牵涉到鹤溪派，老爷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她是穆刘氏从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因此按着在刘家时称呼，叫穆刘氏为小姐，——这称呼并非是出于习惯，暗地里也有标明自己和主人的关系，自认嫡系的意思。这和蒋光头的学生总是叫光头“校长”一个道理。

穆刘氏点点头，认同道：“也是这个理儿，老爷他就是个谨慎性子。”说到此处，忽然话锋一转，“那个白维翰也真是前世积德修福，白家全家被杀，就他一个人跑了出来不说，还跑到我们穆家来了，老爷他这几天为了他的事可是没少花功夫，也不知道这人品行怎么样？今后会不会记着我们穆家的恩德。”

说这话时，穆刘氏的脸上混杂着居高临下的同情和小肚鸡肠的忧虑，在暗淡的耳房里恍若一尊拙劣的神像。

妙彤闻言皱眉道：“小姐您的忧虑极有道理，您就该抽时间好好和老爷说一说。俗话说，升米恩、斗米仇，别叫我们穆家施了恩还落不着好。”

穆刘氏听得面露笑容，神色中充满了赞许的意味。

妙彤见了主子脸色，知道这句话已经挠着穆刘氏的痒处，将她不方便说的话代为说了出来吗，于是再接再厉吗，接着说道：“依我看来，这个白维翰的品行是有些问题的。”

“哦？”穆刘氏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听说天心堂的那位对他挺看重的，还请他吃了顿饭，要知道，老爷子过去也不一定有留饭的待遇。”

妙彤撇撇嘴，状似不屑：“老爷子也是老糊涂了，我就看不出那个小月有什么地方值得老爷子把天心堂都腾出来让给她……”

“闭嘴！”穆刘氏忽然直起身子呵斥道：“老爷子的错处是您能评论的？”

“啊，婢子错了，该掌嘴。”妙彤口里认着错，拿着纤纤素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几下，眼中却全是笑意。跟着小姐这么些年了，她如何能听不出话外之音？“老爷子的错处”，这就是说明自家小姐也认为老爷子错了嘛，只是不能“评论”而已。

“不过那个小月自称是什么琉璃门下，琉璃门，这是什么门派，听都没听说过，是卖珠宝的商铺吧。”妙彤说到末尾“咯咯”笑了起来，很是为自己的俏皮话得意。

穆刘氏莞尔一笑，笑骂道：“别扯远了，说说你为什么认为那个白维翰品行不好。”对于隐居在天心堂的小月，穆刘氏还是有几分忌惮，上次自己要去天心堂渡暑，可是被人家扇了俩耳光，撵了出来。那个尼姑小月的身手，确实高明。

“是是。”妙彤道，她一看主子脸色就知道穆刘氏想起了那件事，于是乖巧的顺着换了话题，“那个白维翰啊，我觉得从两点可以看出来他品行不好，第一个，他跑到我们穆家来半个月了，一直用了个化名，不肯将真名说出来，好像是怕我们穆家贪图他什么似地，显得非常的小家子气，当然，他们白家不过是土豪出身，他又是土豪家里的支系，没有小家子气反倒奇怪了。”

穆刘氏轻轻点头。

“第二，他这半个月来，整天围着婉茹小姐打转，花言巧语，一副攀龙附凤的样子，他这点心思我还不清楚？无非是想把婉茹小姐搞到手，这种阿附之徒，我见得多了！”

妙彤猛然将嗓音提高了几度，“也就是婉茹小姐这样的出身，才会被这种登徒子几句花言巧语就灌迷糊了。啧啧，小户人家出身就是天性浅薄。”

穆刘氏叹道：“是啊，婉茹这孩子，太想她母亲，不过这不能怪她，这是天生的，是命。她娘亲出身不好，又死得早，老爷子又莫名其妙的给她找了个师傅，不肯让我来教她，更令她浅薄的天性缺乏了后天的教养补足，唉……”

穆刘氏长叹一声：“正南那孩子非常的优秀，我大哥、我姐姐都把他看得像宝贝一样，可是我这个做妹妹却为了自己的名声，要把婉茹许给他。我一想这事，就心里难过的很，婉茹配不上正南啊，可是我这个做后妈的，不能被人戳脊梁骨啊，总要婉茹找门最好的亲事。”她口中的“正南”名叫“刘正南”，是她亲大哥的侄儿，穆刘氏一心想将他和穆婉茹撮合了。

“小姐您也不必太忧虑了，表少爷是委屈了一点，可是您还可以另想别的办法补偿他啊。”妙彤安慰道，心里却忍不住一阵腻歪，刘正南那张草鸡一样的脸浮现出来，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益丰刘家怎么出来这么一个极品。

“还是小姐精明啊，若是能成功把婉茹许给她，再等小少爷掌了权，借着穆家的力量，刘家总能撑过这一关。”妙彤心里想着。

“婉茹的事且放一边，”穆刘氏道，“那个白维翰住在天心堂，和婉茹走得很近的事，正南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