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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佳人心事有谁知（上）

忽忽半个月过去，转眼到了十月二十八，这些天来，除去和穆婉茹切磋武艺，剩下的时间，魏元钊都一心扑在打通阳跷脉上面。按照推演出来的周天正法第二层口诀，他选了先真气下行至申脉穴，再上行的路子。这一条路，与上行的路子比起来，耗时较多，却胜在稳健。具体而言，真气自手阳明的巨骨、肩髃二穴，至手太阳经的臑俞穴，再至足少阳经的居髎穴，最后入足太阳的跗阳、仆参、申脉三穴，共有七处交会穴；除去已经打通的巨骨、肩髃，还有五处穴位要打通。
说来似乎很简单，运行起真气来却殊为不易。巨骨、肩髃、臑俞三处窍穴还好，都在肩部，相距较近；足少阳的居髎却远在髋部，从臑俞输送真气到居髎，几乎跨越了半个人身。

若将真气比喻成一支军队，经络就是道路，窍穴则是沿途提供补给的兵站，道路沿途兵站密布，军队就给养充足、行进迅速；若是兵站稀疏，军队得不到足够的补给，自然就行进缓慢。魏元钊现在遇到的情况，正是阳跷脉在从肩部臑俞到髋部居髎的这一段中间并无窍穴可供转运真气，所以真气循行起来十分困难。

然而，难处并不是就这一个，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性质不同，十二正经的作用内属脏腑、外通四肢，奇经八脉的作用却是沟通十二正经，正经经气有余才散入奇经，所以经气不比十二正经充盈。仍然是拿行军作比喻，真气行于十二正经，就好像走在通衢大道上，沿途都是丰饶富足之地，走在奇经八脉上，则是荒郊僻野。难易是天差地别。

所以，尽管半月来苦修不辍，魏元钊的成绩也不过是将居髎穴打通了，而要从髋部的居髎穴到小腿下部的跗阳穴，距离又是差不多半个人身……好在，他有的是耐心。修习内功，要是耐心不足、轻躁急进，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江湖上有个笑话嘛：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而死的，比死在仇人刀剑之下的多多了。

练功的危险可见一斑。

这一天的早晨，穆婉茹起来后，并未像往常一样，到魏元钊的住处切磋武艺，而是来到山顶的小竹楼，拜见师尊。

竹楼的二楼，师徒二人临窗对坐，窗外是一个冬日里常见的阴天，满天铅云，寒风呼啸，清明谭上波光寂寥，一派萧瑟气象。

女尼小月目光微垂，容色恬淡而透着几分疏离，只听得她出声问道：“婉茹，对魏元钊这个人，你是怎么看的？”

“这人实在是不出世的天才啊！”穆婉茹不假思索的赞叹道，“往日弟子也自认为自己天分惊人，可是和他比较之后，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这人若是出在贵族世家、名门大派，成就绝不会仅限于此！”

话音甫落，见自家师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穆婉茹不禁脸上一红，“当……当然，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这人也不是没有缺点。”

“哦？”小月略略作出惊讶的样子，“你以为他的缺点在哪。”

“嗯……我以为他就是城府太深了一点，我看他虽然身负血海深仇，每日面上却能不露半点声色，悠然自得。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小月心中莞尔一笑：这徒儿口中说的是缺点，到了最后，却又变成了优点。看来在她心中，这魏元钊真是没有半点不是了。

想到此处，小月心中生出复杂难明的味道：自家徒儿对魏元钊颇有好感的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清了。若是换了别个敢勾搭自家心爱的徒儿，自己有的是软硬手段对付。可是这个魏元钊……

“这个魏元钊，实在是个不出世的天才啊！”小月心中叹道，将自家徒儿的结论在心底复述了一遍。

自己第一次见他时，觉得他只是寻常，现在看起来倒是走眼了。

天才是什么？天才就是非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在学武时能让他的同门师兄弟痛哭流涕、望尘莫及、甘拜下风。这些人就是武学天才。

绝世神功一学就会的，只是天才中的普通者；能无师自通，将普通武功使得化腐朽为神奇的，才算是真正的天才！

天下十三奇之一的刀皇田枫，仗之以横行天下的绝学是什么？是“开山刀法”！这刀法不过是坊间人人可得的大路货，书肆里面二十个铜子就能买到，稍有传承的江湖人都不屑于专门修炼这路刀法，可是开山刀法到了田枫手中，就是纵横天下无敌的绝学。

天才，这就是真正的天才！

在小月看来，魏元钊虽然还没有达到真正的天才那种地步，可是他和穆婉茹切磋时表现出来的那种对武学的敏感，已经勉强有资格挤进“普通的天才”这个行列了。

有人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其实这话不对，这个世界永远是缺乏天才的。武学一道，虽然门槛不高，只要四肢健全、脑子不太傻就能入门，可是真要修炼到纵横天下、继往开来的大宗师地步，毅力、天赋、运气三项缺一不可。

再厉害的武学，也必须有着合适的人传承才能不断发扬光大，历史上多少奇功绝学，因为所传非人，结果三四代之后就堕落成了三流甚至不入流的武学。

良才美玉难得，一个门派要想长盛不衰，根本就在于要得人，若是门派中没有几个高手镇守，可以说败落就在眼前。天分不够不是多活几年就能弥补的，“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这话除了刻薄一点，其实并无差错。

小月思绪翻飞，一刹那间想了许多。

“可惜啊，我琉璃门世代只收女子，不然这样的人物，倒是可以直接收入门下。”

心中存了这样的念头，小月自然不会对穆婉茹亲近魏元钊的举动作出阻拦，当然，她也不会愚蠢的叫自家徒儿刻意去做什么。——刻意为之，失之造作。

年轻时，简单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