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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歃血为盟

太阳以人类肉眼难以观察到的速度缓缓向着正当空移动,阳光洒在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巅上,反射出一溜耀眼的光晕。
人群中,呼气声越发地重了。

能够直视土台上发生的那一幕的人并不多,能够微笑着注视的更是寥寥无几,大部分人都低垂着头,然而,那一阵阵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却钻入耳内,像是在心底响起一般,让人不寒而栗。有人忍不住了,他蹲下身、弯下腰,呕吐起来,有的吐出了隔夜的食物,有的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不过是在干呕罢了……

清水村血案的幸存者像附在米饭上的蚂蚁一般围着十字架,几乎是挂在绑在十字架上的黑胡子身上,他们用双手、用刮骨刀、用牙齿一点点将肉从黑胡子身上割离,人人全身是血,个个神情癫狂,瞧着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给我一个痛快啊!”

“你们这些杂种!”

“薛大当家,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啊!”

“老天爷,开开眼啊……”

……

最初,黑胡子还能中气十足地发出咒骂声,然而,没多久,也就变成了告饶声、哀求声、然后,从他嘴里发出的乃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惨呼声,一开始,惨叫声仍然中气十足,然而,渐渐地,声音便低了下来,到最后,变成了时断时续的呻吟,以及哭泣声。

薛斐面无表情地目睹这一切。

有因必有果,当黑胡子在此地屠杀无辜的时候,他应该想到自己会有今日的下场,不过,看来,这家伙算不得什么人物。

清河人张金称乃是巨贼,其行径和黑胡子没有什么区别,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做得更加过分。黑胡子只是屠了清水村这样的一个小山村,张金称呢?凡是所过之处,可谓是鸡犬不留,若是粮食充足,则将百姓裹挟进队伍里,若是粮草不足,便挥起屠刀,将百姓屠杀一空。不管你是什么世家望族、还是普通蚁民皆是一个下场。

后来,这家伙被杨义臣击败,之后,又被清河郡丞杨善会在扫荡中捕获,那家伙的下场便和此刻土台上的黑胡子一样。杨善会将其绑在木架上,放在闹市中,任由那些被他所害的百姓的亲属处置。最后,那厮被众人用小刀活生生地剔成了骨头架子,据资治通鉴所载,那厮临死前仍然在放声高歌,死后方止。

如此,方能算得上是个人物。

像黑胡子这样没有见真章之前不可一世,见了真章就吓得尿裤子连声告饶的家伙根本就不值一提。

阳光照在脸上,薛斐觉得土台上发生的事情没什么意思了。

当他看见一个抢着从黑胡子身上割肉的老妪晕倒之后,他挥手制止了这场报复的游戏,少年们在他示意下走上高台,连拖带拽地将那些人弄下了土台。随后,薛斐走到黑胡子身前,现在的黑胡子已经没有人样了,不过,仍然活着,奄奄一息罢了。

薛斐挥刀割断了他的喉管。

黑胡子的脑袋往一侧耷拉下来,他的眼神有些些许的变化,像是解脱了一般变得空洞了起来。

薛斐转过身,高举起仍然在滴血的横刀,朝着台下,厉声喝道。

“凡是欺我子民者,皆如此獠……”

台下一片肃然,人们为其声威所摄,皆不敢直视其目,那些投诚而来的山贼更是面如土色,屏息静气,生怕呼吸声引来薛斐的注意。

随后,薛斐让少年们将黑胡子的尸首抬了下去,头颅则被砍下,和他的手下们的头颅放在了一起,堆放在土台一侧作为京观震慑四方。

接下来,薛斐站在台上,颁布了他的新法令。

所谓法令,比较粗疏,有些东西欲速则不达,虽然,薛斐想要控制瓦岗山,像是后世的土八路一样在山里面草创政权,建立起根据地。然而,现在火候未到,只能慢慢来,对付那些以流民为主的山民,须得软硬兼施。像他父亲薛恩华那样太软了不成,然而,改弦易辙,太强硬了,太严苛了,同样也是不成的。

就像秦十四在秦家寨所说的那样。

寨民们正在耕种的土地将划在他们名下,不日,便会由总寨颁布下地契,从那之后,只要薛斐所创立的政权不倒,那些土地便算是归他们所有了。当然,有获得自然有付出,相应地,寨民们必须向总寨缴纳钱粮,土里的收成十取其二。平时,农闲的时候成年人须得应招入伍,学习战阵之术,以此来保卫家园。小孩子也必须接受训练,以后,有条件的话还会请先生来教他们读书识字。

随后,薛斐宣布农会成立。

所谓农会,乃是一个互助机构,本村若有人从军作战,家里的田地便须农会组织人手前去耕种收割。只要成为薛斐军中的一份子,田赋便会降为十取其一,若是战死,田赋免收二十年,重伤退伍则免收十五年……

因为时间的关系,薛斐谈得不多,只是拣紧要的条令说了几条。

那些村民也曾经从薛斐派到他们寨子里的那些人口中听过这些,自然没有第一次那般震动,出声反对、或者有所异议的人自然是没有的,大伙儿只是默默地听着,至于,以后该如何,也只能以后再说。

大会是辰时初开始召开的,午时三刻的时候结束了。

很难说这是什么成功的大会,或是和谐的大会,不过,被触动的人还是很多。虽然,大多数人都经历过长途跋涉,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经历了许多事情方才活了下来,死人见过太多了。不过,像这种上百人的集体处决,以及凌迟一个活人的场面却是没有见过的,自然感到震撼。

既来之则安之吧!

很多人打的都是这样的主意。

仅仅经历一番这样的场面,就要他们像秦十四等人一般立刻对薛斐奉若神明,言听计从那并不现实。不过,他们也看得出现在这个少年当家是个人物,一般情况下,最好不要违背他的意思。

中午,薛斐和单雄信、徐世绩一起吃饭。

前几天,薛斐应承了将红河谷交给单雄信,让他在那立寨练兵,过段时间,单雄信便会将单家庄的人和物资调到红河谷来,让单家庄变成一个空壳。薛斐没有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不过,他明白单雄信的顾虑。

赤发灵官的名号越传越广,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虽然,如今天下动荡,乱民四起,然后,靠近东都洛阳一带,官府还是有着一定的威信。单雄信时常带人在汴水劫掠,他劫掠的自然不是油水不多的普通百姓,而是那些大小商队。在如今这个世界,拥有商队的并非普通的商人,他们或多或少带有豪门世家的背景。若非有那样的背景,单纯的商人,想要穿州过府地做生意,根本就不可能。

单雄信得罪的人不少。

以往,他窝在东郡,仗着人缘好,面子广,喂饱了不少东郡的地方官员,那些家伙自然不会多事来找他的麻烦。然而,如今情况不同了,原本和单家交好的郡守、郡丞双双离任,新任的郡守、郡丞和他并不熟悉。起初,他也打着贿赂的主意,不过,这个计划并未真正实施。

郡守的底细他不知道,然而,新任郡丞背后靠着谁他却打探到了。

今年九月方才上任的东郡郡丞姓王名银满,乃是梁郡人,出自梁郡的大族,这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这家伙的夫人姓郑,对,就是荥阳郑的郑。

在单雄信看来,这家伙之所以担任东郡郡丞乃是为荥阳郑撑腰的。

单家,徐家等东郡地方豪族之间的关系太过紧密了,单雄信不可能改旗易帜投入荥阳郑门下,像荥阳郑这样的大鳄吃的就是他这样的小鱼,投过去,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不过,单雄信也有自知之明,就算东郡的这些土豪联手起来,也不是荥阳郑名下一个小小的安远堂的对手。

他须得做好狡兔三窟的准备。

同理,这也是徐盖舍得让徐世绩窝在瓦岗山这个穷乡僻壤的原因,是想为徐家留一条后路。薛斐晓得徐盖的打算,所以,他将红河谷旁边的插天峰给了徐世绩,让他在那里建立山寨,训练本部人马。

虽然,薛斐很想让徐世绩给自己当助手。

不过,他知道他迟早要独立门户,毕竟,他代表着徐氏家族,绝不可能久居人下,就算是要做薛斐的部属,也必定要拥有自己的势力。

有些东西自己主动提出来,总比人家先提出来要强。

薛斐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准备将大本营放在狮子峰,那里,距离单雄信的红河谷、徐实际的插天峰不远,三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二三十里,以这三个地方为角的话,便是一个等边三角形。

薛家寨在瓦岗深处,若是作为世外桃源倒还不错,要想干一番事业的话就不成了。

瓦岗山只有那么大,耕地不多,养活不了多少人,薛斐若想要逐鹿天下,就必须从瓦岗山中走出去。

这次大会,明面上是用黑胡子等山贼的人头祭奠清水村的亡灵,暗地里,则是薛斐、单雄信、徐世绩三人歃血为盟的会议,在这次会议上,三人结拜为异性兄弟,定下了攻守同盟,至于以谁为主,却没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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