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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凌晨

到了凌晨，冲天的大火终于有了熄灭的趋势。
营地建在土坡上，土坡的一面临河，河滩上，充满细沙和鹅卵石，火势无法蔓延过去，其余三面，环绕着几条壕沟，那是天然的隔火带，再加上，搭建营地的时候便将营地四周的杂草清除干净了，故而，当大火将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烧得一干二净烧无可烧的时候，也就偃旗息鼓了。

关于这点，薛斐早有算计，经历过信息爆炸年代的他自然晓得山火的可怕，即便是在那个年代，人类对山火的办法也不多。

他自然不想作茧自缚。

然而，即便事先便开挖壕沟当做隔火带，只有亲眼见到火势越来越小、火堆越来越少的时候，薛斐方才松了一口气。

东面的天空泛起了一丝微红，天快亮了。

一阵风吹来，卷来了一些灰烬，那些黑色、褐色、灰色、或者白色的灰烬在薛斐的眼前飘了过去，在那些纷纷扬扬的尘埃后面，是黑虎山黝黑的身影。

“少爷。”

薛忠从营地的另一侧小跑着过来，他脸上挂着激动的表情，像是在地上白捡了几个大元宝。一个时辰前，战斗方才结束，他负责打扫战场，清点损失。

薛斐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从后面摸上来偷袭的那群贼子一个也没有逃脱，全部葬身火海，粗略算了算，应该有一百来人，从山上下来的那些贼子留下了二十九具尸体，被生擒了十七个，走脱的贼子不多，大抵有十几个……”

说到这里，他咧开嘴笑了起来：“少爷真是神机妙算啊！绝对比你经常给我们讲的那个诸葛武侯还厉害，那些毛贼也敢算计少爷，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呵呵，黑虎寨能够上阵的贼子也就两三百人，昨晚一战，十停起码去了五停，我看，今天，那个黑胡子恐怕要心疼得睡不着觉了！”

薛斐嘴角微扬，算是笑了笑。

他不像薛忠那样高兴，也没有他那样乐观，昨晚一役，从战术上来说算是成功，起码杀伤了贼子大量的有生力量。然而，并没有达到他的战略目的，不仅没能趁乱夺下山脚的那处关卡，也没能把黑胡子留下来。

的确，黑胡子遭受了重大的损失，但是，只要山脚下的那处关卡还掌握在他手中，这家伙就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我方战损如何？”

薛斐望着远处的黑虎山，面无表情地问道。

“伤了十来个人，其中，伤势比较严重的有三个人，其他的伙计只是轻伤罢了，还能动弹、还能拿刀杀敌……”说到这里，薛忠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有四个兄弟没了，小潘、罗四、杨大个、小木匠……我已经叫兄弟们将遗体整理好了，是现在派人送他们回家，还是等攻下黑虎山再说？”

薛斐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着。

“好生安置，过几日再说吧……”

“嗯，这鬼天气，应该问题不大！”

“带我去看看他们吧？”

“诺！”

随后，薛斐便在薛忠带领下绕过仍然在冒黑烟的土坡向前行去，他们沿途和好几个持刀警戒的少年打着招呼，那些少年经过了昨夜一场恶战，几乎是一宿未睡，脸上疲态尽显，如今，不过是在勉力支撑罢了。

不久，他们来到了河滩上，这里是少年们的临时营地。

所有的东西都被烧光了，不过，事先薛斐已经让少年们把必需品，例如干粮、盐巴、武器等东西搬离了营地，一时半刻，还不会饿肚子。然而，帐篷等玩意却不可能搬离，也就说，他们暂时只能在露天歇息。这会儿，还有热量从燃烧的土坡那边传来，让人不觉得寒冷。但是，火总有烧尽的时候，那时候，恐怕就够呛了。

总的来说，少年们的士气很高，他们暂时还不担心这个问题，准确地说，他们相信薛斐这个带头大哥能够解决问题。

关于营地的问题，薛斐有着解决方法。

眼前这个营地只能放弃了，薛家寨距离黑虎山有一段很长的山路要走，要想从后方将物资运上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上，薛家寨的库藏物资也有限，指望所有的补给都从后方运来，并不现实。

当初，李四五等贼子埋伏在黑虎山外，他们不可能露天席地十几日，因此，帐篷等玩意是备齐了的……由于是紧急出发，那些东西仍然留在那个山谷中，如今，他们自然是用不上了，少年们也就捡了个大便宜。

无需要露宿自然是好事情，然而，少年们所带的干粮有限，也就能支撑四五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能够攻下险要的黑虎山么？

没有人怀疑这点，他们相信薛斐无所不能。

薛斐自然也察觉到了少年们对自己的狂热崇拜，这事情有利有弊。

好处是少年们的忠诚没有问题，坏处就在于只要跟着薛斐行动，这些家伙就失去了自主的思考能力，这可不是薛斐想要看到的。

以前，薛斐有着争霸天下的梦想，不过，那时候他只是觉得好玩、够刺激、不想屈居人下罢了……如今，他仍然怀有这样的梦想，只是，出发点却不同，在清水村瞧见那个屠场之后，他发现他有些理解父亲薛恩华的所作所为了。

当然，他不会像薛恩华那样做，有美好的愿望是好事，却必须通过正确的途径去实现才行。

也许，只要有人类存在，那样的场面就难以避免，然而，无论如何，不能因为这个就对此视如无睹。

事情，总是要去做的！

薛斐慰问了受伤的同伴，又在阵亡的同伴遗体前默哀了片刻。

这时候，在人群中弥漫的气氛有些沉默和哀伤了，只不过，这哀伤和沉默的气氛很快便随风而去了，将军难免马上亡，厮杀场上的事，大家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是同伴不幸，明天也许就是自己了！

然而，这万恶的世道，拿刀上阵要死，不拿刀的话，死得更快。

“少爷，那些俘虏怎么办？”

薛忠站在一旁，轻声问道。

薛斐微蹙眉头，沉声说道。

“把他们拉到僻静一点的地方，绑起来，把他们当成靶子，让那些手上没有沾血的兄弟们练习刺杀技术……”

杀俘，或许不详、或许并不正义、或许不符合文明准则？

然而，饶恕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乃是对无辜之人最大的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