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爱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十二章 兵部檄文

宣化知府府衙设在城中，瞅着比起桂林官署毫不逊色的官邸，孙延寿暗骂一声：自己这姐夫倒是敛财有术！
入眼所见，是一个石砌的牌坊，上书“方岳”二字。东西各有一座石坊，上书“保厘、巡宣”。空场当中高高的立着几丈长的高杆，明黄色的布幌上绣着斗大的“镇”字，这玩的是又哪儿出？

孙延寿这就不知道了，靠着他孙家的这颗大树，马光祖可是同时兼任左江道、兵备道的职务，而左江道治下又含南宁、泗城、太平、镇安四府，如此肥差，等于说是一镇四府，半个提督，搁谁的身上，他的尾巴也会翘上天。

大门五间，上有竖牌一面，上书“广西宣化知府”。进了大门，分别有迎宾馆、正理问所、司狱司、巨盈库。原本按照礼法，孙延寿就该止步与此，可如今这乱糟糟的世道，自家地头，又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夯货来自讨没趣？是以孙延寿没有半点觉悟的大摇大摆往里走去。

本来依着马光祖的意思，应该孙延寿在前，他在后，可孙延寿也不是不知礼数的呆子，两人相互谦让了一阵子，方才携手同行，没有谁前谁后，看这两人的模样，端的是“互敬互爱”。

路上不断的有士卒、文书向他们躬身行礼，孙延寿也像模像样的微笑点头。一路行来，威严的正堂渐渐远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圈儿芬芳娇艳的繁花，花圃的两侧俱是巧夺天工的人工假山，涓涓的流水从粗大的竹筒中倾泻而下。不问可知，这定是后院了。

确实，马光祖走的还是亲情路线，他领着孙延寿直入后院，见了孙延蓉，也就是孙延寿的姐姐。

姐弟二人叙了一番相思之苦，作为舅舅的孙延寿也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当作见面礼，送给了机灵古怪的小外甥。

撇去这儿情深意长的家长里短，等到晚间，用过了晚饭，那马光祖才独自来到孙延寿的住处，夜风清凉如许，但身在门外的马光祖心中却焦躁不安。他这人向来小心谨慎，此番孙延寿带着两千兵马前来巡视的消息，虽然他早从信函中看了个明白，可是他还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孙延寿究竟要在宣化待多久。

说心里话，即便孙延寿再通情达理，只要他本人还在宣化一日，那他马光祖就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憋了整整一天，孙延寿倒是没有谈及公事，可马光祖却忍不住了，若不能问个明白，只怕今天晚上他铁定要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了。

咚咚的敲门声响了没几下，就听得屋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没多久，孙延寿那张笑脸又出现在马光祖面前。

寒暄片刻，迟疑了半天，马光祖终于拐弯抹角的说出心中疑惑：“梵书，这次你来宣化，不知道姐夫有什么能帮忙的？”

孙延寿抱拳一笑，嘴中道：“哎呀，姐夫客气，这儿没有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呢，姐夫只要治理好南宁府，让治下百姓安居乐业，那就是对我和兄长莫大的支持。我不说姐夫也该知道，如今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精忠接连造反，广东的尚可喜虽然硬抗着不肯就范，可据我所知，那老东西的儿子尚之信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次我来这宣化嘛，一来是巡视地方，威震宵小，防止尚可喜从南路攻入广西腹地；另外嘛，兄长还授予我便宜行事的权力。”

巡视地方倒是真，至于便宜行事这条，那就实实在在是孙延寿在自吹自擂了，不过有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广西之地，还真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说法。

听到孙延寿如此解释，老奸巨滑的马光祖顿时信了七八分，不管怎么说，在这宣化城，若是孙家真想成事，那肯定离不开他这个盘踞地方十多年的地头蛇！

也是有这番自信，马光祖才能啸傲左江七八年。

两人相谈甚欢，最后差点来个秉烛夜谈，幸好孙延寿及时做出一副旅途困乏的模样，那马光祖也适时告了个罪，嘴中道：“哎呀呀，你看我这个姐夫当的，回去只怕你阿姐又要责骂与我了。梵书你远行千里，身子肯定累的紧，姐夫就不叨扰了，你速速歇息，我这就告辞！”

说走就走，看那急忙忙的样子竟然没有一丝四品知府应由的威严。

笑着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孙延寿的心思也活泛起来，“姐夫故意在我面前讨巧献拙，就是为了让我轻视与他吗？好让我和兄长放心的用他，而不用担心他会一家独大？如此看来，我姐姐倒是给我找了个“好姐夫”！

月旬行军，整日不是骑在马上，就是走在路上，夜间也不过住在草草垒成的大帐中，哪里有如今这番舒坦。

淫（荡）的呻吟一声，孙延寿惬意的躺在凉席上，嘴中哼着无名的小曲儿，没过多久，他就浑浑睡去。

而这时，北京城的皇宫内，康熙玄烨正怒气十足的口述诏书，底下的熊赐履运笔如飞，只听那玄烨说道：逆贼孙延龄，原系定南王孔有德麾下末弁之子，本无才无德，后世祖仁慈，遍赏诸将，孙氏方初显。迨朕御极，念孙延龄既配王女（孔四贞），理应量加宠荣，故授为将军，使之管理定南王所遗官兵，镇守粤西。皇恩如此，孙延龄理应恪恭职守，殚忠报效，然此獠自历任来，屡有过犯，及累经王永年等讦奏赃罪，部议从重处分。朕犹以定南王之功，曲加贷宥，仍令管兵如故。近复赐以抚蛮将军印，委任有加，恩宠罔替，不意孙延龄包藏祸心，背恩忘义，结连逆贼吴三桂，辄行反叛，煽乱地方，国法难容，宜加显戮！

今削其将军职衔，大兵指日进剿，立正典刑。但念其所管官兵，系定南王旧人，受恩累朝，忠义素著，必不甘心从逆，弃前勋，其所管人员及地方官兵，有能擒斩孙延龄投献军前者优加爵赏，或以兵马城池纳款者，论功叙禄；或力有不达，能自拔来归者，亦免罪收用。至于伊等父兄子弟，见（现）在京城、直隶各省者，概不株连，毋得心怀疑畏，自罹法纲，负朕好生之意。尔部即速行遍谕。（此段摘自清圣祖实录）

康熙的这道谕旨中，首先反复强调一点：那就是清朝皇帝对他孙家种种优待，恩重位崇，这样一来，孙延龄举兵谋反就是忘恩负义；第二点说的是孙延龄出身卑贱，平庸无才，只不过沾着岳父和自家娘子的光，方才荣登将军之位，如此一来，就将孙延龄贬斥的一无是处；至于第三点，那就是想挑唆叛军内斗，许之以大利，妄使其自乱阵脚。

这道诏书是在孙延龄起兵叛乱一个月后方发出的兵部檄文，而此时孙延寿刚到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