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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老去了一段烟尘

我在那些情节流转里怀想逝去的旅程
一个散场的黄昏

常常独自一人走那条和学校后门相通的小路。普通、逼仄而破落的路，然而从来只给我带来轻松闲适的心情。天气好的时候，听着歌走在遍地暖阳的路上，慢慢喝着酸奶，欣赏身旁神色各异的路人。这之后我才真正明白，原来人时不时地需要独处。也许寂寞和孤独一样是可耻的，但不明白它们，则是可悲的。

只是天气悠悠地凉了下来。就像一杯烫手的茶，我们等它凉下来再喝，可想起来要喝的时候，已经凉得不象话了。春天的天空或许是灰蓝的，夏秋是清澈迷人的湛蓝，而喜素的冬则毫无疑问一贯地坚持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没有边际的，白色的天空。

有时候觉得，这样白色的天空才是真正纯净的回溯，是成熟之后、了悟之后甚至沧桑之后的洗尽铅华。变得复杂了，才能看上去如同初始的白纸，以供抹画。

突然看见从白色高远的天空上，飘飘摇摇地坠下小小的一片黑影来。紧接着又是一片，一片，许许多多这样的小小黑影从天而降，以天空为背景，则分外相得益彰。走进了看，却是掉落的叶子，细小针状、成簇的叶子，是优雅的棕色，不断地从高高细细的树顶端掉落。如果想要溯源，必须仰起脸仔细地寻找，用力一点的话，再加上天空的白亮，眼睛只能微微半闭才好看得清楚些。即算如此，所能见的也只不过是几棵和天空站在一起的树罢了，也只不过是白色和棕色搭配的视觉美感罢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样普通的情景也可以这样打动人。只是在风里，陡然见到几棵树的叶子平白跌落。

可是如果仰起脸、半闭着眼睛去看，就好像有沉甸甸的生命织成巨大的网，铺天盖地地困住了自己。正由于网是无形的，所以困住之后，既不能动弹，也根本没有办法可以逃脱。

在无法逃脱的寂寞里。我终于沉醉了。

冬天真的是一个寂寞的季节，可惜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忙这忙那，忙圣诞忙考试忙新年，惟独忘记要寂寞了。这个季节里，动物们有的早已飞离，有的躲起来享用一年来的贮藏食品，更有甚者则索性睡上一个长长的觉。说实话我也很想冬眠——一觉醒来，春暖花开。至于植物，比如树，风带走了它的叶子，带走了全部的活力和生趣，怎能不寂寞呢，却又不得不等待，因为明年，尚有明年的希望。

说到树，不禁又想起在云南跋涉之际看到的树。本就在高地上生长，还拼了命一般向上窜，使汽车里劳顿的我只能看见七零八落的几根擎天柱，尽管瘦得不象话。长得那么高，又不喜欢结伴同行，再没有其它的什么能与它企及。在与天接触的地方，一定是无尽的寂寞吧，而年复一年的守候，为的也只不过是它生命里难得的插曲。

比方一只鸟路过，曾在这里稍事歇息。又比方某一回的雨水里，奇迹般地带有咸涩的味道，苦苦的，或许尝起来很是寂寞。

所以就算是树，也明白寂寞的。

寂寞到底好不好呢。其实没有答案，因为虽然寂寞是可耻的，但是不懂得的话，一定是可悲的。

最好是什么都忘记。茫然地站在马路旁，只看见那飘来的最后一段烟尘，也许就这样萦绕着，再也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