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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锦瑟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这首诗。那还是我们三个人的时候，你在屋后暖暖的阳光里，一段坍圮的墙上奋力地写着这首诗，然后让我跟你一起念。后来的后来，你们的都远走他乡，留我一人在原地孤独守望。

十年后的一堂语文课，我在光洁的书页上读到了这一段。而我此刻，才真正的把我的思想和那首诗融会在一起思考。思考，无边无际的思考。

我总在想，锦瑟之所以历久弥新，具有永恒的魅力是不是因为它的主旨在于道出“前情如梦，怅触人生，情怀历乱”的意境。

薛雪在《一瓢诗话》中说：“此诗全在起句‘无端’二字，通体妙处，俱从此出。意云：锦瑟一弦一柱，已足令人怅望年华，不知何故有此许多弦柱，令人怅望不尽；全似埋怨锦瑟无端有此弦柱，遂致无端有此怅望……”

而“一弦一柱思华年”是否可以理解为音乐语言与往事的回忆相融合，遂形成了颌颈二联的种种意象。

似有书上说：瑟所弹出来的曲，有“适、怨、清、和”四种，则颌联与颈联正好四句。这样分配起来，像是挺融洽。只是我不懂弦乐，还是作罢。

而庄生梦蝶，是熟典：“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蝶也。”庄周做梦，化身为蝴蝶，闲“适”自在；梦醒，又变回庄周。于是他自己都迷糊了：到底是庄周梦为蝴蝶呢？还是蝴蝶梦为庄周？先说‘晓梦’喻少年时事。这让我想到十年前与萧潇和泽宇一起疯跑、放风筝、捉迷藏那种童趣。然而，即使在最快乐的时候，我们也也会隐隐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朴素地猜测到“好物必不坚牢”想着我能永远这样开心吗？我能永远和他们这样下去吗？因而会感到惆怅和意兴萧索。义山几十年后“追忆”，如同我十年后的追忆，便觉“有情皆幻，有色皆空也。”

但对于“望帝春心托杜鹃”一句，我始终不能理解，是否要归结于义山青年时代爱情的迷惘。而我不甚了解，我只能说是瑟所弹出来的曲中四种中“怨”的那一种。

然后瑟的曲音转入“清”，颈联阐述了两个美好的民间传说。先是，珠生于蚌，蚌生于海，每当月明宵静，蚌则向月张开，以养其珠，珠得月华，始极光莹……。月本天上明珠，珠似水中明月；泪以珠喻，自古为然，鲛人泣泪，颗颗成珠，亦是海中的奇情异景。如此，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落于泪波这界，月也珠也泪也，早已难以分辨。诗人借此典故说明自己月夜听瑟，也会如鲛人般眼泣出珠。

后一句依旧是个古老的传说，“戴容州谓诗家之景，如兰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此典故说明昔日的年华在这锦瑟之音中如玉烟般依稀可见，却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至于最后一句，便是全诗的精华之所在，庄生化碟、望帝化鹃、明珠化泪、良玉化烟，使智慧而又善感的诗人感到“惘然”。如是说这种悲欢离合的感情岂待如今追忆时才有，其实有事情发生的当时就已经感到惘然若失了。一个明媚而忧伤的孩子这样说：许多念念不忘的事都在我们念念不忘中被遗忘。

有很多人，很多事值得我们去回忆，只是我们总会惊异的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那些人的面庞，那些事的来龙去脉。那些曾经有菱有角的石头，在岁月流水的冲刷中，被一次次磨平，直至没如潭底，从此无声无息。

一切一切就像是电影，只是追忆华年无限事，当时今日只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