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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海龙王娶妻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捕鱼能手，他捕到鱼以后，通常只留下一条给自己吃，其余的都卖掉。就这样，他攒了很多钱，以至于不得不在屋外挖掘了三个坑，来埋藏这些钱。后来他结了婚，生了三个女儿。可他照旧捕鱼。不过他现在不得不改变他过去的老规矩。如果他只捕到一条鱼，那他就自己吃；如果捕到两条，他和妻子各食其一；如果捕到三条，三个女儿合吃一条。他们在汤烧好以后才吃鱼。如果有五条鱼，那么家里每人都可以吃个够。如果超过五条，他们就把多出来的卖掉。这个渔夫立的规矩就是这样。时光流逝。终于有一天，渔夫三个坑都装满了钱。有一次他去捕鱼，什么也没捕到就回来了。这一次他觉得家里的东西不好吃，这里因为他已吃惯了有鱼的菜肴。于是他又出海，然而这次也是毫无收获。他回到家里想等到晚上再说。
到了傍晚时分，他又出海捕鱼，结果还是空手而归。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曾出海去。后来他又到他通常捕鱼的地方，想在那里哪怕是能捕到一尾鱼佐饭吃也好。渔夫撒下网，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收网，只觉得网很重。他乐得心花怒放，小心翼翼地把网往上拉。鱼网拖出水面一半时，他看见捕到的是一条大鱼。可是这条鱼很奇怪，它竟然会说人话。一听到鱼会说话，渔夫本想丢掉鱼网逃走，然而他吓得连逃都不能逃了。那个可怕的怪物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你常到这一带来捕鱼，每次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可是今天你搞错了，你本想来捕鱼，却把我——大海之王捕在网里。你有三个装满了钱的坑，你妻子也是个好样的，你尚且有三个女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而现在，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应该死了。”渔夫听见此言，吓得浑身发抖，颓然跌倒，失去知觉。他苏醒过来以后，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那怪物又对他说：“如果你想活着，就必须把一个女儿许配给我。你回去同她们商量好，明天早晨到这里来给我回音。”渔夫体力有所恢复的时候，他立即回家去了。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都在伤心地哭。妻子问丈夫，你为什么哭，他把自己遭遇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于是夫妻二人一块儿哭，一起犯起愁来。痛哭了一阵子，他们叫来了大女儿，把情况都讲给她听了，接着问她：“为了救父亲的命，你肯不肯嫁给这个怪物”大女儿拒绝了。于是老夫老妻又哭起来，大女儿也陪着他们一起哭。他们又叫来了二女儿，把一切经过告诉了她，随即问道：“为了救老父亲一条命，你肯嫁给这怪物吗”二女儿也不愿意，于是四个人一起哭。最后他们叫来了小女儿，她把一切经过讲给她听了。小女儿听完了就说：“为了让父亲和我们一起活下去，我可以嫁给这个怪物。如果我不肯，父亲就会死的。那时我们就会成为寡妇和孤儿。到那时，如果父亲留给我们的全部财产都化为乌有，那也是不足为怪的事。”父亲听见这样的回答高兴极了，说道：“天一亮，我就到海边指定的地方去，把你的答复告诉那个怪物。”大清早，他跑到海边上，还没来得及开口把小女儿同意的事告诉怪物，就听见有一个声音说：“你家里的事我都知道了。现在你把这个戒指拿去。交给你那个同意嫁给我的女儿吧。下星期天以前，你要把结婚的事全准备好，到时候我会来的。”渔夫回到家里，把戒指交给了小女儿——可怕的海龙王的未婚妻。星期天早晨，渔夫又到海边去见自己的新亲戚，想同他商量结婚的事。

双方会面以后，海龙王交给他一个老大老大的包袱，里面全是新娘子穿的衣服，对他说：“你回去把一切都办好，然后就到举行婚礼的地方去。我过一会儿就来。”渔夫回家解开包袱，把衣服交给了为新娘上装的妇女们；然后一起去找法官，求他为姑娘和龙王主持婚事。海龙王已经在法官那里等候新娘子了。然而，除了法官、新娘和她的父母以外，别的人谁也看不见海龙王。法官为两个青年男女主婚完毕，大家都到渔夫家里去喝喜酒。喜事办得异常热闹，有人频频敲鼓，有人高声喊叫，人人都快活得了不得。

傍晚，年轻的丈夫请求准许他把妻子带走。他得到了许可。海龙王领着妻子来到海边，把她抱起来，一起*水中。他俩来到一块有沙子的地方，丈夫对妻子说：“夫人，如果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吧。如果你什么也不需要，那我就到海里去转一转。一旦你有所需要，只须用这根棍搅搅水，我的奴仆们自会跑到你身边来，你的任何愿望，他们都能满足的。”妻子回答说：“你走开以前，我想告诉你，我现在很饿。”在这一瞬间，丈夫碰了碰妻子的脖子，她立刻莫名其妙地昏睡起来。妻子睡着时，海龙王取出一把刀子，割开她的肚皮，把一种芳香的油脂塞满了她的胃，然后照原样把肚皮缝好。事情完毕时他叫醒了妻子，问她：“怎么样夫人，你还觉得饿吗”她回答说：“不，我的肚子已经是饱饱的了。”然后他又对她说：“我的妻呀，在你不违犯我的禁令以前，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一旦你违犯了禁令，咱俩就永远不能再见面了。我的禁令是这样的：从此时此刻起，不许你哭泣。泪水将会使我们永远分离。哪怕是从你眼里流下一滴泪，我们也会永远分离的。”他们这样过了许多日子。有一天，海龙王告诉自己的妻子：“夫人，你的父亲生了重病。可我不能放你回去见父母亲，因为你可能违犯禁令的。”有一天，海龙王又告诉自己的妻子说，她的父亲已经死了。他拿来了送葬用的物品，抱起妻子，游到有条路通往丈人家的地方。在这里他们互相道别，他又嘱咐她别忘了禁令。女人回到娘家，果然看到父亲死了。人们已经为他挖了坟。亲戚们看见她，都惊叹她那漂亮的外貌。

尤其使他们惊奇的是，她一讲话就喷发出满屋子的香气。还有一件事使他们觉得很奇怪，那就是她不晓得饥饿。亲戚们都羡慕她，都想成为她那样的人。父亲入土以后，海龙王的妻子留下了很多钱给母亲和姐姐作为葬殓的费用。然后她辞别了她们，动身到海边上去。她来到岸边，用那根木棍子搅了搅海水，奴仆们立即钻出水面，送她到她丈夫那里去了。光阴荏苒，有一天，海龙王又对妻子说，她母亲去世了。

这一次丈夫也让妻子回娘家，并且派了两个奴仆跟随着她，以便相帮挖掘坟墓。看到母亲已死，海龙王的妻子两次强忍住泪，一次是在坟前，另一次是在亲戚们面前。埋葬死者之后，她想立即回夫家去，但是亲戚们把她拦住了，对她说：“你是个没良心的人。父亲死了你没哭过，如今母亲故去你也不哭！”听到这些话，海龙王之妻痛哭起来了。她眼中刚流出头一颗泪珠，她那身漂亮的服装立即消失，两个奴仆也失去踪迹；她自己则立刻觉得饿得要命，要知道她已经有四年没吃过东西了。海龙王之妻痛哭失声，亲戚们都以为她哭的是母亲之死，因而很可怜她。实际*是由于饥饿难忍才痛哭流涕的。后来她又走到海岸上，想回到丈夫那里去。

到达以前同丈夫相会的地方以后，她像往常一样用棍子搅动海水，然而什么也没有。于是她又回到两个姐姐家里，向他们讨吃的东西，两个姐姐这样的话拒绝了她：“这食物还是我们父亲生前储存下来的。你对待父亲太没情义了，因此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得到。所有的钱我们姐俩也是各分一半。”两个姐姐把三坑钱都分了，每人得一坑半，没分给妹妹一分一文。海龙王的妻子又来到海边上。可是无论她怎么哭，无论她用棍子如何搅动海水，一切都是枉然。最后她产生了跳海自尽的念头，以便摆脱各种烦恼。她刚要这样做，忽然听见了丈夫的声音：“你不可能在海中丧生的，因为你是海龙王的王后。你还是听从我的头一个命令吧：你到那黑沉沉的密林中去，在那里要找到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用力爬到顶上去躲藏起来。那个国家苏丹王的太子打猎以后会来到这棵树下休息。你要哭出泪来，让你的眼泪落在他身上。你的眼泪使我俩分离，却能使你和另一个丈夫获得幸福。”年轻的女子按着这个命令去做了。她走进黑暗的、茂密的森林，找到了那棵树，爬到树顶上藏起来了。突然她看见了那个国家的苏丹的儿子，他带着一群武士和奴仆狩猎之后来到这棵树下休息。他们躺下来休憩的时候，女人开始轻声哭泣，她的眼泪落到了年轻太子的身上。一开始他吓了一大跳，随后举目一望，瞧见上面树枝中间有一个人，就是这个人在哭，滴下了大颗的泪珠。苏丹的太子命令自己的一个奴仆爬到树上去看清楚，然后向他禀报那是否真的是一个人。

奴仆还没爬到树顶上，就下来禀报主人说，那里确实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极美丽的女人。于是苏丹太子向她喊叫：“夫人，女士！你是一个人呢，还是一个恶魔”她回答说：“我是一个人，和你一样。”“如果你是一个人，那就爬下树来，讲一讲你是怎样跑到这儿来的。”女人爬下树。年轻男子一见钟情，愿意娶她为妻。她也愿意，于是他们一同走向王宫。到了京城附近。苏丹太子派遣奴仆去给女人取衣裳，并禀报他父王，说他打算结婚，请求父王按照规矩把京城装饰得漂漂亮亮的，好迎接喜事。苏丹得悉此事，立即把需要的服装交给那个奴仆，同时下令把就城打扮起来。

许多人拥到大路上去迎接新郎和新娘。他们抵达京城*王宫以后，苏丹问儿子这女人是谁，儿子把一切都告诉他。“我的儿子啊，”苏丹说，“偶然找到的妻子，对我们来说是不合适的。如果你仔细考虑一番，你将对自己的父亲说什么呢”可是儿子没听从父亲的劝告，结果还是结了婚。夫妻二人平安无事地生活着。但是有一天，正当苏丹太子去参加王室会议的时候，海龙王来到了他的妻子身边，对她说：“夫人，你现在是苏丹太子的妻子了，虽然你没能够看见我，可是你知道这是我成全了你的。那么现在你应该执行我的另一个命令，这是最后一个了：即将有一天，大雨倾盆，雷电交加，这意味着我已死去。不过你不要怕，要知道我们也是有生命的生物啊。到那一天，你必须到海边去，把我弄来，埋在你们卧室的床底下。每一个活着的生物都会面临死亡的时刻的。你别忘了来呀！”女人答应了他。就在太子参加会议那一天，苏丹暗中派来了三十七名奴仆，埋伏在太*中。他们受命监视太子之妻的一举一动。这是因为苏丹不相信她是人，而是恶魔。光阴似箭，终于到了海龙王死去的一天。正和他所预言的一样，这一天果然是大雨如注，雷声隆隆，电光闪闪。女人想起了海龙王命令她办的事。她脱*上华贵的服装，换上一身粗布衣裳，然后带着一个名叫乌列吉的奴仆，动身到海边去。幸好她丈夫这时候又在参加会议。他们来到海岸上，发现了海龙王的遗体。他们把遗体带回宫里。在卧室内，太子的妻子和那奴仆挪开床，挖了一个坑，把海龙王遗体放进去，掩埋起来，然后把床搬回原处。可是苏丹暗中派到太*的三十七个奴仆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他们毫不拖延，急忙把此事禀报给苏丹，因为他们知道，如不据实禀报是会掉脑袋的。

苏丹听了他们的禀报，毫不迟疑地叫来了儿子，怒气冲冲地对他说：“我的儿子，我当初对你说，这女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恶魔，你没听我的话。那么现在你总该听我的话了。那一天刮大风下大雨的时候，你的妻子带着奴仆乌列吉去过海边，他们从那里带回来一具死尸，死者是谁还不清楚，他们把这死尸埋在太*里了，埋的地方是你卧室的床底下！现在你对这一切是怎么想的”可是儿子不相信父亲说的话，尽管那三十七个奴仆都来加以证实。年轻的太子心情沉重，可还是不愿意相信苏丹的奴仆们禀报的事情。他神色忧郁地回到自己的宫里。每当他去散步或开会归来时，通常他的妻子总是兴高采烈地迎接他的，然而今天，她却难以像往常那样出来迎接他，因为她如今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这一次丈夫什么也没对她讲。

终于有一天，丈夫把他从父亲口中听到的事告诉了她。妻子吓得浑身发抖，她想这一定是乌列吉告了密，因为正是他陪她到海边去背回来她前夫的遗体的。她决定还是不抵赖为妙，丈夫讲的事她全承认了。然而她希望把此事的前因后果在大家面前讲清楚，于是发出通告，召唤京城全体居民都集合在太*前。在奴仆们筑起的高台上，有人向老百姓宣布了王室议会的决定：一起处死太子之妻和乌列吉。证人走上来，提出了他们二人犯罪的证据。

人们都认为，这个女人和乌列吉把海龙王的遗体埋在卧室内床底下，是非常恶劣的行为。但是苏丹太子不同意议会的决定，他要求提出新的证据。“你们的证据全都是胡说八道。最好还是到我宫里去。搬开卧室里的床，挖开坑，到那时候真假虚实自然分明。如果那里没有死尸，我就杀死你们！”这句话他是对证人们讲的。然后他接着说：“我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父王不喜欢我娶了一个不出名的女人，因此他唆使这些奴仆，想方设法使我抛弃她！然而我是永远不会遗弃她的。”证人们又发誓，并用头来担保说他们确实看见了这女人到海边去过，看见了她把死尸埋在床底下的。大家都走进了太*，在床底下挖起坑来。可是他们刚刚掘出一个不大的坑，就看见了许多钱和金子，坑里装得满满的。他们越往深处挖，钱和金子也就越多。

这时，太子命令把证人都抓起来，然后按照他宣布的决定，一律处以死刑。从这时候，苏丹不再治理这个王国了，他的儿子和儿媳一起登上帝王和王后的宝座。在这个时候，在王后诞生，生长并嫁给海龙王的国家里，饥馑猖獗，老百姓纷纷逃荒到别的国家去了。在逃荒者当中也有苏丹王后的两个姐姐。她们来到苏丹王国以后，王后发现了她们，然而她不记旧仇，反而对待她们很好。因此两个姐衣食无忧地享尽了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