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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每一次都是决别

（一）
那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灿烂的花——一大束香水百合。嵌着瞬气宇轩昂的灿烂的笑。从此，我的世界里有了百合香流淌的痕迹。

我相信，与瞬的相遇就是这束香水百合散发出来的味道，恬淡而幽长……

这个石头森林最惬意的季节，我无比轻松的享受着属于我的自由与放纵，那是我给自己青春的补偿。每天睡到自然醒，看着阳光透过淡蓝色的薄纱窗帘变得温婉而绵长，什么也不想，或者任由着自己的思绪乱乱的想……

上午常去书店看书，手里拿一大杯果汁，一本一本的继续，在书中完成我心灵的恬静。看累了，就会坐在繁华的街边，或是有着巨大玻璃窗的小店里，看眼前的车来人往，冷漠而故作坚强……

晚上的日子留给网络和文字，整夜整夜的失眠，让我习惯了清醒着面对黑暗，打开自己的心窗，将那些埋藏心底的伤一点点炸成水，慢慢流进网络，化成一片灰色的文字，如沙子一般*陌生或熟悉的网友们的双眼，不小心潮湿一片……

我知道了，将自己彻底的放松下来，回复到一个人单身的世界，原来生活可以这样过的。这是林离开后才让我顿悟的……

与林的分分合合已经习惯成了自然，我一直一直站在原地，看他来了又去，去了又回。而这一次，我相信，仍是他的短暂消失，只是，我不再无谓的苦守他的归期，埋葬在没有他的那份孤寂里独自向隅而泣……

我终于可以释然，终究，我们是自由的人，谁也不能将谁牵绊，林和我更是一样，他是个停不下来的浪人，可是，又不知出口在何方，于是，他只能无望的寻找着方向，只是，结局总是一样，他疲倦的回来，受伤的眼神里，同样是被他伤害的我的模样……

这一次，在他远离的日子，我学会了善待自己，黑夜里的文字是我心灵的黑色天使，飞出心房，自己的飞翔，我甚至可以透过敲击键盘的声音听到它们激越的歌唱……

瞬一直一直在读我的文字，每篇之后发来一封EMAIL，或短或长，总是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写下他的感想，他的初恋，他的快乐与悲伤……

渐渐习惯了每天收到瞬的EMAIL，并记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点滴的喜怒哀伤，那信越来越多，我从没回过一封，这样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每天都担心再收不到他的信了……

可是，瞬从没让我失望过。

知道了瞬与我呼吸着同一个城市里的空气，也记下了瞬特意留下的电话号码，可是，从没打过去，我想，我在等待着一些什么发生吧，那一定是个特殊的日子，如收到香水百合的日子一般特殊……

那是个云淡风轻的下午，仍然走很远的路，去书店看书，然后破天荒的买了本心仪已久的书，因为我知道，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只属于我自己。然后去书店对面的冷饮店小坐，一对情侣从窗前走过，不停不停的亲吻着，旁若无人的幸福着……

那一刻，我忽然莫名的忧伤，这样的时候，我仿佛被世界遗忘，手机一直静默着，不曾响，而我，在心里想了好久，可是，不知找谁述说……

拨通了瞬的电话，第一次，电话只响了两下，里面传来好听的男中音：请问，哪位？

瞬，能来见我吗？我是冰儿，我在联华，只等半小时……

好，请你，等我……

联华大厅里放着流畅的音乐，人声喧嚣里，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淡定的冷眼相对。手机响了很久，我才听到，接通后，瞬的声音响起：

冰儿，请你回头……

蓦然回首，香飘四野，那一大束纯净的百合就那么忽然绽放在我的眼前，里面嵌着瞬气宇轩昂的纯净的笑。那一刻，整个世界里都有了百合香流淌的痕迹……

一起喝茶时，瞬因事中途离去，他的那杯红茶还散着热气，袅袅升起。他走得太匆忙，而我们，并没有下次的相约。于是，未来仍是未知数，不在我的掌握之中……

并且，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瞬，这是个特殊的日子，不仅是那束百合，还是我的生日，一个人寂寞的无人祝福的生日……

每一次都是决别（二）

（二）

生命是一场华丽而伤感的演出，只有自己喝彩。

有时，就想这样一辈子不说话了，可以坦然的面对那些同事朋友们。

看见酒吧里那一排排浓妆艳抹的女人们，我的心常会慕名的悲哀。

给你写信已经习惯了，象在跟内心的自我述说，我知道，你会懂得。

瞬的信仍在不断的写来，那些或长或短的句子里，浸渍着一个隐忍而自制的形象，我清醒的知道，瞬于我，已经不再是普通的陌生的网友了……

偶尔会通电话，话语不多，常常只是沉默，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沙沙声，谁也不说再见……

那个风很大的深夜，我独自在床上听歌看书，手机蓦地响起，瞬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那是瞬唯一的一次哭泣，忍耐压抑而又充满感伤，他什么也不说，我也不想问什么，只是听着他的哭声，渐渐的消失，直到他先开口说话：

冰儿，对不起，请你……

瞬，你要喝茶，不要喝酒……

我不知怎样度过……

你一定会知道怎样度过……

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我想……

电话突然断掉，我静静的看着手里那个小巧的手机，五分钟，它没再响起，于是，我发了短信给瞬：

如果，可以在一起，我想，心不会如风一般凉……

关机，睡下。梦中，有瞬气宇轩昂的身影，只是，他背向我，终在我不远的前方……

林终又回来了，邪邪的笑是我命定了要被他迷惑的，不需要任何解释了，我已经疲倦了他的谎言，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每晚唯一心疼的时间，是收到瞬的EMAIL，他提醒着我，我可以去追逐幸福，只是，我自己放弃了……

躲藏在林并不坚强可靠的背后，我只是想让自己的灵魂得到些许的*，我知道，人终究孤独，无论如何去争取……

七月的城市浮燥难耐，如那些不知如何发泄的*和情绪。林又是几天不见踪影，面对他的若即若离，我虽然已经习惯，可是，仍觉得失败至极……

看着镜中日渐憔悴的自己，象一朵失去水份的在太阳下爆晒的花，我知道，我只能无力的折磨自己……

夜晚难得有风吹来，走进酒吧时，我听到了外面轰隆隆的雷雨声，那一刻，我的心忽然安宁下来，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坐下，喝着淡淡的柠檬水，冷眼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的世界……

吧台前引起了一阵骚乱，有很多人尖叫吹口哨鼓掌的声音传来，透过穿梭的人群，我看到了围观中的是一对正在进行接吻的男女，一瞬间，随着杯子落地的脆响，林那张英俊得近乎邪气的脸映在眼前，与他纠缠接吻的女子艳丽妖娆如夏日里疯狂开放的罂粟……

虽然也许心里早已经明了林的所作所为，可是，亲眼目睹时，我仍有心裂开般的痛……

不管身边的陌生人如何惊讶，我向他要了他桌上的那瓶烈性酒，然后一饮而尽，甩下钞票时，那个还迷茫着的先生才愣过神来，将钱又塞进了我的包里，并不无可同情的说：小姐，要不要我送送你……

我莞尔一笑，冲出了酒吧……

天地一片昏暗，雨雾迷蒙，如我伤心的眼泪，不停的流，流在我的身上和心里，那一刻，我好想有个人抱抱我……

站在街角，哆嗦着打通电话，瞬的声音远远传来：

冰儿，你在哪里，怎么不说话？你在外面吗？

我听着这个如我般隐忍的男人好听的声音，忽然泪如雨下，半天，我才说出话：

瞬，请你来，带我走……

每一次都是决别（三）

（三）

谁的寂寞，衣我华裳

谁的华裳，盖住我伤痕累累的肩膀

谁的眼泪，浸满哀伤

谁的哀伤，漫卷成昏天黑地的雨横风狂

雨雾瓢泼中，飞驰的出租车在街角嘎然而止，溅起一大片碎玉般的水花。瞬急切的冲下车，紧紧的将已经湿透的我抱住……

那一瞬，天地蒙胧，大雨如注……

他轻轻抚过我脸上的秀发，疼痛的眼神让我不敢逼视：冰儿，我来带你走……

瞬的家温暖整洁，墙上挂满了一个美丽女子的画相，那是瞬正在外地学习的未婚妻。

穿着瞬宽大的格子衬衫，走在他的房间里，让我突然有种家的平和与温馨……

当瞬有力的双臂从背后环绕过来时，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投进了他的怀抱……

太久无人爱抚的皮肤象失了水分的花朵，在瞬的唇一寸寸掠过时被滋润得渐渐绽放，散发出诱人的芳香。心底的渴望尽情挥洒，如我飘扬飞舞的长发，与瞬一次次飞升梦幻天堂……

雨过天晴，日子又恢复正常。瞬的电话偶尔打来，EMAIL有时发来，可谁也没提过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我结束了休闲的日子，接受了好友的相邀，去他所在的技术学院代课，教授语文公共课，开始忙碌起来。而林，一直毫无消息……

渐渐开始能吃能睡，肚子偶尔会疼，见到食物总想吃，可是经常会反胃呕吐。

那个晴朗的午后，我一个人平静的走进了医院，毫不惊讶的看着化验单上的证明，我的身体里有了另一个生命……

走在阳光充沛的大街上，拿着化验单的手有些潮湿，我不确定自己想要怎样的选择。于是，打电话给瞬，手机关机。打到他办公室，同事说他昨天去了南方，接他的未婚妻，筹备婚礼……

那一刻，我忽然就看到了我唯一的决择……

第二天，一个人上了手术台，直到此刻，我才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剥夺了一个女人所有尊严的耻辱的手术？可是，巨大的疼痛里，我却一滴泪也未流……

向学校请了假，我开始了独自在家疗伤的日子，每天去打针理疗，回家煲汤上网，时刻思念并心痛……

林终于来了电话，说刚接了一个工程，在外地忙着，我虚弱得无力与他辩解，只轻声说：林，我们都累了，请你放了我，分开吧……

林沉默片刻，只说等他回来再说。

手术后的一周里，瞬的电话始终没打来。我忍不住等待的心急，拨了他的手机，通了，一个女人甜美的声音传来：请问，你是哪位？

我蓦地愣住了，即而恍然了。那时，我知道，我与瞬之间就如经过那个手术之后，真的没有什么相连的了……

每一次都是决别（完结）

（四）

我当以怎样的力来阻住八月的灼伤？

我当以怎样的心来换取甜蜜的过往？

阳光下，目送你决然离去

我象一个受伤的孩子独自向隅而泣……

当瞬的电话打来时，我已经等得没了希望与激情。他的声音透着小心与躲闪。我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插曲，可是，为此，我却付出了血的代价……

冰儿，以后我不会打电话来了，如果你真有事找我，请你……

瞬，请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其实我，希望能和你继续……

不了，瞬，好好对待你的选择，守住你的幸福吧，我祝福你……

身体在慢慢恢复着，我可以去偶尔上课了，日子仍在一天天过着，无论是喜是痛的……

林终于回来了，我几次淡漠的提出分手的要求，可林始终只是承认着错误，赌咒发誓般的说会对我好……

面对眼前的一团乱，我只是冷漠的承受着，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着，继续着……

痛过的心，不会再痛了……

在手术后整一个月的那天，我发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封EMAIL给瞬，算做对他、对那个痛着的自己做正式的告别……

心平气和的说了那个手术，并真诚的送上我的祝福，一切都在手术台上结束了，伴着刻骨铭心的痛，我会永远记得的……

只是，我希望唯一知道这秘密的瞬能够忘掉，否则，他同样不会幸福的……

也许告诉他那些逝去的疼痛有些残忍，可是，我只是让他知道，为了他的幸福，我曾付出了怎样的疼痛……

信发出去的第三天，接到瞬的电话。那声音如此遥远而陌生……

冰儿，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一切都过去了，不必担心了……

我想见你，请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真的不必了，瞬，我已经和你做过正式的告别了，在那封信里……

冰儿，求求你，我只是想看看你，最后一次……

那是一个阴沉着的午后，乐音流动的茶吧里恬淡而宁静，看到窗前的瞬时，我的心仍紧缩了一下的悸痛，那是因为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清冷的光在闪动……

他的道歉与解释如此无力，让我的嘴角不禁浮现出轻轻的笑意……

他用手轻轻推过来一个厚重的信封，钱的味道让曾经美好的一切在瞬间崩溃……

那时，我的笑如莲花般灿烂绽放，一定明媚如玉……

这就是算是对我的补偿吗？太多了，还是太少了？

冰儿，请不要误会，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实在不知能给你一些什么，真的对不起……

我从里面轻轻抽出一张崭新的纸币，慢慢的将它撕成两半，然后一半放进衣兜里，一半放在他面前：

瞬，我不知道这是多是少，不过，我想，我只值这半张吧，这半张，还给你……

走出银色大门时，才发现外面已经细雨绵绵，空气中难得的湿润而清新……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天双臂，让那细密如丝，清凉如雪的雨滴落在脸上身上……

这一次，我可以真的卸下那个叫爱的包袱，从此轻盈前行……

恍然记起，与瞬从一开始交往，就一直没提过离别，没道过再见。只是，原来，每一次都是决别……

而这一次，真的是决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