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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客吃完酒,月娘送李妈妈、桂姐出来,走到惠莲门首过,不见有动静,心中生疑。送走李妈妈儿俩,回转来叫她的门不开,慌了手脚,还使小厮打窗户内跳进去,才知真情。忙割断脚带,解卸下来,撅救了半日,再难回过气来。月娘慌了,连忙使小厮来兴儿骑上马往门外请西门庆来家。雪娥更是又慌又急,怕的是西门庆来家拔树寻根,怪罪于己,在月娘房里跪在月娘面前,教休提吵架之事。
月娘见她唬得那等腔儿,心中不忍,说道:“当时你俩少说一句不就没事?现在才知怕哩。”
一更时分,西门庆才到家,月娘只说:“还是思想她那汉子,哭了一日,不知何时寻了短见。”
西门庆看着惠莲的尸体,只得说道:“没福!”随即差家人递了一纸状子,报到县主李知县手里,只说本妇因家请堂客吃酒,管银器家伙,失落了一件银盅,恐家主查问责难,自缢身死。同时送去三十两银子。李知县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胡乱差了一员司吏,带领几个仵作来看了看,了结了差事。西门庆使小厮买了一具棺材,讨了一张红票,教贲四、来兴儿送到城门外地藏寺,给了火家五钱银子,吩咐多架些柴薪,发火烧毁。
火还未点着,宋惠莲的父亲、卖棺材的宋仁已得知消息,走来拦住,高声喊冤,说是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定是西门庆强奸不成,置于死地。老头高声叫道:“我家女儿贞节不从,才遭威逼身死。我还要上告抚按,谁敢烧化尸首?”那几个堆柴点火的火家谁敢惹此是非,各自散去。贲四、来兴儿只得把棺材停在寺里,来家告知回话。
西门庆正在家中忙着。原来,来保刚从东京回来,在卷棚内回西门庆话:“到了东京,先见禀事的管家下了书,然后引见太师,太师看了揭贴,把银两收进去了,交付明白。太师吩咐,不日写书,马上差人下与山东巡抚侯爷,把盐客王霁云等十二名寄监者尽行释放。太师府大管家翟叔要我上复爹,太师寿诞是六月十五日,好歹教爹上京走走,他有话和爹说。”西门庆听了,满心欢喜。
这时,贲四与来兴儿走来,站立一旁。西门庆教来保去乔千户家回话放盐客事儿,然后问贲四:“你们烧了回来了?”
贲四不敢言语。来兴儿向前附耳低言,把宋仁拦尸告状一事说了。西门庆听罢大怒,骂道:“找死!这等可恶!去,把你姐夫叫来写帖儿。”
帖儿写好,西门庆差来兴儿送与李知县。李知县即差两个公人,一条索子把那宋仁拿到县里,反问他个打网诈财、倚尸图赖之罪。当厅一夹二十大板,打得鲜血顺腿淋漓。写了一纸供案,再不许到西门庆家缠扰。又责令地方火甲,同西门庆家人一道,即时将尸体烧化。
那宋仁哪受得住这种刑罚,拖着两腿棒疮回到家中,心中着了重气,偏又染上时疫,不上几日,断气身亡,去追自己的女儿去了。
宋惠莲的事儿了毕,西门庆着手准备蔡太师的寿礼,又使小厮把陈经济叫来,将寿礼物品放在花园卷棚里封尺头。准备就绪,打包完毕,派了来保同吴主管择定五月二十八日押着生辰担离开清河县,上东京去了。
转眼进了六月三伏天,天气十分炎热,西门庆早晨起来,见暑气蒸蒸,出不得门,便散发披襟,在花园中翡翠轩卷棚里看着小厮们打水浇灌花草。看了一会儿,沿着树荫散步,只见潘金莲和李瓶儿两个手携手笑嘻嘻地走来,都穿着白银条纱衫儿,密合色纱挑线穿花凤缕金拖泥裙子,瓶儿是大红蕉布比甲,金莲是银红比甲。只是金莲不戴冠儿,拖着一窝子杭州攒翠云子网儿,露出鬓儿,上粘飞金,粉面额上贴着三个翠面花儿,越显出粉面油头,朱唇皓齿。
金莲见到西门庆,说道:“你原来在这儿看浇花儿哩!怎么还不梳头去?”
西门庆说道:“你教丫头拿水来,我在这里梳头吧。”
金莲对正在浇花的来安说:“你且放下喷壶,去屋里对丫头说,教她快拿梳子来,与你爹在这里梳头。”
来安应诺去了。金莲忽然看见一盆瑞香花儿,开得十分烂漫,便伸手去摘。西门庆拦住道:“休动手,我每人赏一朵戴吧。”
原来西门庆早发现这盆瑞香花开得好,把那旁边刚开头的摘下几朵来,浸在一只翠磁胆瓶内。
金莲笑道:“我儿,你怎不早拿与娘戴。”伸手先抢一枝来插在头上。
西门庆递了一朵与瓶儿。
春梅送了抿镜梳子来,秋菊端着洗面水。西门庆递了三枝花给春梅,教送与月娘、娇儿、玉楼,说道:“就请你三娘来,教她弹回月琴我听。”
金莲说道:“那你把孟三儿的花儿拿给我,等我送与她,让春梅去送大娘和李娇儿的去。不过,我替你去叫唱的,回来时得再把一朵花儿与我。”
西门庆说道:“你去,回来与你。”
金莲又改口了:“我的儿,谁养得你这般乖!你哄我替你叫了孟三儿。我不去了。你先与我花儿,我才叫去。”
西门庆笑道:“贼小淫妇儿,这上头也掐个先儿。”于是又与她一朵。金莲把花簪于云鬓旁,往后边去了。
翡翠轩内,只剩下瓶儿和西门庆二人,西门庆见她纱裙内罩着大红纱裤儿,日影中玲珑剔透,显露出玉骨冰肌,不觉性起欲浓,四顾无人,且不梳头,把瓶儿按在一张凉椅上,揭起湘裙,红裤初褪,倒鞠着隔山取火。干了半晌,精还不泄,两人曲尽于飞之乐。不想那潘金莲走到花园角门首,把花儿递与春梅给玉楼送去,悄悄蹑足回来,走在翡翠轩槅子外潜听。那西门庆与瓶儿两人正玩在兴头上,只听见西门庆对瓶儿说:“我的心肝,你达达不爱别的,爱你好个白屁股儿,今日尽着你达达受用吧。”过了许久,又听见瓶儿低声叫道:“亲达达,轻点吧,不瞒你说,奴身上不方便。”西门庆轻声问道:“你怎么身上不方便?”瓶儿轻声说道:“我的亲达达,奴身中已怀临月孕。”西门庆高兴地笑道:“我的心肝,你怎么不早说?既有此喜事,你爹胡乱耍耍罢了。”于是乐极情浓,怡然感之,两手抱定其股,一泄如注。瓶儿在下,弓股承受其精。良久,听见西门庆气喘吁吁,瓶儿莺声软颤。
金莲一心听欢,不知玉楼从后边过来,问道:“五丫头,在这里做什么?”
金莲赶紧摇手儿。拉着玉楼悄悄地碎步快移,一齐走进轩内,慌得西门庆手忙脚乱。
金莲问西门庆:“我去这半日,你做什么?怎么还没梳头洗脸呢?”
西门庆说道:“我等着丫头取那茉莉花肥皂来洗脸。”
金莲说道:“我不好说的,巴巴地寻那肥皂洗脸,怪不得你的脸洗得比人家屁股还白。”
西门庆听了,也不在意。梳洗完毕,与玉楼一同坐下,问玉楼:“你在后边做什么?月琴带来了不?”
“我在屋里替大姐姐穿珠花儿。月琴由春梅带了来。”玉楼答道。不一会,春梅拿着月琴走来,回话说花儿都送与大娘、二娘收了。西门庆令她安排酒来。一会儿,冰盆内沉李浮瓜,凉亭上偎红倚翠。
玉楼问道:“怎不使春梅请大姐姐来?”
西门庆说:“她又不饮酒,不消邀她去。”
当下妻妾四人,西门庆居上坐,三个妇人两边打横。那潘金莲放着椅儿不坐,只坐豆青磁凉墩儿。孟玉楼好心叫道:“五姐,你来这椅儿上坐,那凉墩儿只怕冷。”
“不妨事,我老人家不怕冷了胎,怕什么?”金莲说道。
酒过三巡,西门庆教春梅拿过月琴与玉楼,又去取琵琶与金莲说:“你两个唱一套‘赤帝当权耀太虚’我听。”
金莲不肯,说道:“我儿,谁养得你这么乖!俺们唱,你两口子受用快活。教李大姐也拿样乐器儿。”
“她不会弹什么。”西门庆说。
“她不会,教她在旁边代板。”金莲仍不肯。
西门庆无可奈何笑道:“这小淫妇,单管咬蛆儿。”令春梅即时取了一副红牙象板来,教李瓶儿拿着。金莲这才同玉楼轻舒玉指,亮开娇嗓,弹唱起来。唱毕,西门庆每人递了一杯酒,那潘金莲不住地在席上呷冰水,或吃生果子。
“五姐,你今日怎么只吃生冷?”玉楼问道。
“我老人家肚内没闲事,怕什么冷糕么!”金莲笑着说道。瓶儿听上,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西门庆这才明白金莲刚才说的几句话,瞅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小淫妇儿,单管只胡说八道的。”
金莲回道:“哥儿,你的话少说几句吧。老妈妈睡着吃干腊肉,是恁一丝儿一丝儿的,你管她怎的?”
正饮着酒,忽见东南云起,片刻风起云涌,四周天黑,雷声隐隐,电光闪闪,一阵大雨劈面而下。片刻,云过雨止,天外彩虹,西边透出日色来,花园内花草皆湿,风凉景清,令人舒心悦目。
小玉丫头进园来请玉楼,玉楼说道:“大姐姐叫我,有几朵珠花没穿了,我去吧。”
瓶儿也起身说道:“咱两个一块去,奴也要看姐姐穿珠花哩。”
金莲见二人离去,站起身说:“孟三儿等我一等儿,我也去。”正要走,被西门庆一把手拉住了,说道:“小油嘴儿,你想躲滑儿,我偏不放你。”再一拉,险些把金莲摔了一跤。
“怪行货子,看拉了我的胳膊。她俩都走去了,留我下来做什么?”
“咱两个在这太湖石下,取酒来投个壶儿耍子,吃三杯。”
“怪行货子,有亭子上不去投,在这里做什么?你不信,使春梅小肉儿,她也不替你取酒来。”
西门庆不信,使春梅取酒来。春梅果真把月琴丢与金莲,扬长而去,金莲捧了月琴,弹了一会,说道:“我向孟三儿学会了几句儿。”弹着弹着,见太湖石畔石榴花沐雨盛开,折下一枝,插于云鬓之旁,戏言道:“我老娘戴个三日不吃饭—眼前花。”
只这一句戏言,把西门庆引得性起,走上前,把她抱起放在花台上,将两只小金莲扛将起来,戏言道:“我把你这小淫妇,不看在世界面上,死了。”
“怪行货子,且不要发讪,等我放下这月琴。”金莲把月琴顺手放下,说道:“我的儿,再来,再来呀!刚才你和李瓶儿捣去罢,没地摭嚣儿来缠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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