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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向宁的理想

只见那张脸孔真是弥留的样子，向宁觉得很是害怕，因为在这种人附近都可以感觉到死亡的气息。痰雍在肺里，呼吸很是困难，那么一喘一喘的。老婆婆在烛光中看到向宁的脸，那张蜡黄没有生机反而带着几分死亡意味的脸还是动了下，那些皱纹随着面部扭转了下，他知道那是从心底的微笑。向宁看到此景，赶忙握住被下的那只右手，不禁落下泪来。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产生如此真挚的感情，心想是自己把她救了，但没有救活的遗憾么。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人最纯洁的善，对陌生人的那份爱意，是这个世界的一点火光，正是这一点点火光，才使人类能有勇气走下去。
“晖儿，你过来。”老婆婆说道。孟晖赶忙跪在向宁旁边。“我要亲眼见你给向宁磕头。现在就磕。”萧晖显然已经失了那种不拘言笑的表情，说道：“我现在就磕，现在就磕。”于是朝着向宁就磕头，每声都是实实的碰在地上发出响声。仿佛只要母亲能活下去，他就能一直磕下去。向宁哭着说道：“不必。”老婆婆说道：“好了。”她使出力气攥了一下向宁的手，朝着萧晖说道：“我今生受向宁的恩，无以为报。当年你父亲也是被庞德将军救出，才毅然跟着他去赴死。所以晖儿。要你来报。向宁是我见到的最好的孩子，我要你一辈子跟着他，保护他，听他的话。那么好的人应该出人头地，不该当这仆役。”她又对向宁说道：“孩子你要有志气，不能当人家一辈子的奴才，要当主子。我这辈子都没向人轻易低过头。”萧晖发现她说话正加速耗尽自己的生气，说道：“娘，你少说两句。先躺会。”

“给他磕头。磕头。”萧晖犹豫了一下，看着她娘的眼睛只一会儿就有了绝望之色。赶忙磕头说道：“萧晖愿意做向宁一世的仆人，若有违誓愿。天打雷劈。”婆婆一指向宁，“说答应他。”向宁十分为难，还是说道：“好，我答应你。”婆婆又指着萧晖，萧晖赶忙把手递过来，她使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向宁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向宁，我这个儿子以后让你多费心了，你不要遗弃他。有你我很放心。”老婆婆断续的说道：“你心这么好，我晖儿跟你走，肯定会有好结果。”向宁又握住她的手，咬了下嘴唇，“恩。“他答应了她的话。心想一定要把他带好。老婆婆一下子放松了心情，面容都舒张开了。随即喃喃自语道：“我这一辈子，太苦了，太苦了。”然后开始断续的絮叨，从小时候开始。向宁听得心如刀绞一般，最后受不了自己站起来推门就跑出去，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只得在个角落尽量的纵情哭泣。

静静的呆了约莫有一个时辰，那萧晖出来了，表情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很是平静的冲向宁说道：“我娘去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向宁抹抹眼泪，然后萧晖接着提着他飞过道道院落，回到他的屋子里，“你先休息吧。”向宁觉得他冷静的有点不平常，“你没有事情吧。”“不必担心我。你先睡吧。”折腾了一天，自己累得够呛，很快就昏昏睡去。

清早环儿就叫醒自己，“凤姐说了，大早晨派人去看那个婆婆，发现已经过世了，你赶紧去看看吧。”向宁穿好衣服赶忙奔过去，只见屋子外面围了一些人。凤姐见到他说道：“对不起，太忙了。昨天送过饭后她就说不要来打扰她要她好好休息，结果这样。”旁边一个丫鬟劝慰道：“姐姐不必自责，老太太身上干干净净的，算是无疾而终了，很安详的就那么睡去了。”向宁听到很是欣慰，自己虽然昨天受不了跑出去了，不过能给他们母子单独的最后的一点时光，想到这。他迈步进去，脸已经让白布蒙着。轻轻掀开，整个五官都坍缩进去，有些吓人，不过依然能辨认出那最后平和安详的面容。他又轻轻合上，心里突然平静的如一泓清水。

“你进去干什么呢，不吉利的。”单凤说道，向宁摆摆手，这时小环过来了，递给向宁一个口袋，低声对他说道“大夫人给你送了些钱过来，说要好好安葬老婆婆，底下的事情叫别人做就行了，你也不要太难过，已经尽力了。”“谢谢大夫人。”他看到人群中萧晖在前面的位置上，于是走过去，装作很随意的挑了一个人，把钱交给他：“这件事你办吧，记得一定要好好的。”不少仆役看到这些钱都十分羡慕，都想到这小子能捞一笔呢。向宁突然觉得这潮湿的院子，满是青苔被水浸得暗灰色的石板路，还有这些人都十分喧闹，只想离开这里。他一语不发，那个瘦弱的脸上还有些青肿的背影，默默地远离这喧闹，在石板路上留下一排水溅的脚印。

向宁在这个破院子里依然摆弄木头，这里散木头有的是，木匠老黄是府里的老人了，他就一直在这学造家具，工具也比王老五那齐全的多了。这两天一直在弄第二把躺椅，夏天越来越热，有时进屋看到司马淯懒得动唤躺在床上。所以现在冒着汗在锯木头，想给她做第二把，第二把完了还给羊徽瑜做第三把。

老黄在一边帮他弄个椅子腿，问道：“你想的这个玩意真是奇妙，我干这行三十年，从没见过你这样有才的人，要是你能塌下心来做这个，不如你拜我为师，保证三年你就是这洛阳城里第一个鲁班。”向宁微微笑道：“我在老家有师父，他还等我回来呢。回来请你吃好的行了吧。我跟厨房的李宝不错。”

“行，行，反正你小子鬼点子多，人又好，肯定亏待不了我。你的事都传开了呢。就府里那帮小姑娘们，看你两眼都放光。人长得又好，心地又好，又聪明。”向宁有点脸红，这些日子到处都是看着他的目光，都指指点点的，搞的自己怪不好意思。不过都是那些丫鬟，甚至老妈子。自己过两天还是回姑奶奶那院子里眯着吧。老黄问道：“你原先做的那把呢，怎么又做了。”向宁想到这不禁恼起来，“刚做好一天，院子里就进来个老头，那老头还挺会下棋，结果我出去一会儿功夫，你猜怎么招，椅子没了，也不知道那老头拿来那么大的劲，让我捉到剁手。”老黄附和道：“这府里手都不干净。别提了。算了吧，不就是一把椅子吗。”老黄陪他做了一会儿，突然门口进了个小厮：“老黄，快来，开了。就等你呢。”老黄听闻身子浑身一抖，眼睛都放光，赶忙跟向宁一摆手：“兄弟，老哥去耍两把。你自己先忙吧，呆到什么时候都行。”

老黄刚一走，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下，吓了好一跳。一看萧晖沉着个脸像个雕像一样立在那里，“我来找你。”他平静的说道。向宁搬个个自己做的小板凳，给了他。萧晖一看十分奇怪，直到向宁拿了另一条板凳自己坐下，他才学着样子坐下。

“这个是你做的？”“恩。”“看来你也不是个仆人那么简单。”“什么啊，就是在老家学了几年木匠。”“你不像学木匠的。”“怎么不像？”“好了，不说这些，我此次来是来履行诺言辅佐你的。”向宁一听嘴巴差点掉在地上：“婆婆临终的话算不得真，小弟我从来没有想过。再说我一个仆人，需要你辅佐什么呢。十一小姐的院子可没有富裕的位置去容下第三个仆人了。”

“不管你做什么，我也会跟着你的。我已经答应了我娘，自然要做到。你要是想成一国之君，我自有国士之才辅佐你。当然你要是安心当仆人，我也在这里包你一世平安。”向宁一听说道：“哥哥你武艺高超，不要跟着我耽误前程，在这太傅府里太屈才了。不然我找十一小姐说说，给你向二爷引荐下。”他说道：“我萧晖说过的话自然要算数，岂能跟草民一样言而无信。”

只听得锯锯木头的声音，锯末洒了一地。向宁的胳膊使劲挥舞着锯，终于那截木头锯断了。他想到婆婆临终的话“你不要遗弃他。有你我很放心。”“我晖儿跟你走，肯定会有好结果”心想自己的力量还很弱，萧晖本事很大，虽然婆婆这种托付有些好笑。不过千万不能小看自己。我也是多有一千八百年智慧的人，随便搞点什么就能让这天下翻个个。这是那萧晖哪怕是司马懿都赶不上的。一定要凭借自己这颗头脑，去履行对婆婆的诺言，照顾好萧晖。于是他很自豪的说道：“我答应婆婆的，一定要照顾好你，一定。”随即向宁递给他一把锯和一块木头，说道：“按这个给你锯了。”萧晖略微迟疑，还是接过去了，不过他锯东西可不像飞檐走壁那么轻松，把木头锯得乱七八糟。向宁在旁边说道，“就这样慢慢的来。”他也在一旁锯着，锯了一会儿就让他看自己把椅子腿和椅背合在一起，向宁边弄边说道：“也许你觉得我这个不算什么东西，但真能卖钱呢。你说的封侯拜相我自然不敢想，也没想过。不过赚钱总可以，我脑子里有很多这种你没见过的家具。我想我怎么也能富甲一方吧。”他接着说道：“我肯定没你能打，能耐也不大，不过我突然想好了，我答应过婆婆要好好照顾你的，不能食言。说实话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很害怕死人。我想婆婆也不想你再举起那把剑，肯定希望你跟我好好呆着。所以你慢慢跟我打家具吧。下午我要出去，我会叫你跟老黄学的。”萧晖没有说话，然后向宁就教他一些基本的木匠活。向宁问道：“你原来想过自己以后要成什么样子吗。是一代大侠还是当三公九卿。”萧晖摇摇头，“不知道，没想过，回来就想和我娘好好过日子。至于干什么那阵子想还是从长计议。”

“我想咱们可以先这么干着，回来我找主子们借点钱，咱们出来做这个，估计很赚钱，到时把钱凑足了，咱们买个山庄，天天在里面喝茶下棋玩多好。”又过了半个时辰，那老黄还没有过来。最后向宁敲了下，第二把躺椅做好了。“过来。”

萧晖见到这个十分新奇，“这个也是你做的？”“恩，原来做了一把，被个老头偷走了，这把是和那把一模一样的。你坐坐看，不过小心，还没刷桐油，别扎着。”他过来慢慢坐下，向宁给摇了一摇，顿时觉得十分舒服。“等我刷好了，这个躺在上面很凉快。我晚上就弄。”萧晖说道：“你说那个椅子被个老头偷走了？”

“对，下回让我遇见剁手。”随即他又把这事情说了一遍，讲到老头如何能耐，如何神机妙算，最后又无耻的把椅子偷走。说得眉飞色舞，最后把这老头说成十恶不赦的坏人。

然后萧晖很平淡的说了一句：“反正我也没有事情做，帮你把椅子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