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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洛阳城外的下马威

正始八年（247年）四月十五
从温县出来已经十多天了，向宁很惊异这种龟速前进的状态。从温县到洛阳不过几百里地，从孟津过了黄河转瞬即到，眼下拖了那么久，总算快看见洛阳的城墙了。司马进有点把他那个名冠天下的太傅二哥当成自己了，这回选拔贤能，向宁数了数有二十多个，姿色不错的婢女倒有四十多，这还不算剩下的会那些奇淫技巧的一些杂家。很怀疑他是不是把整个温县的良家少女都扫荡了一遍。每回下车休息时都抓空和她们鬼扯些东西，颇得这帮女子们喜欢。有时直到那个老许瞪他才怏怏的回车上去。车上也不好过，算他一共三个人，一个始终抱着一把剑，叫许平，说是老许的一个远房侄子，又矮又瘦，脸尖尖的，剑眉，眼睛黑白分明，视物目不转睛，看着就凶巴巴的，不好惹。心中想到小样还凶，抱着把剑，自己还真当自己是荆无命啊，最多也就是个王宝强。还有那一个，文弱书生，瘦削的双肩，骨子里就透着傲气，不就是多读几本书吗，传言是因为家门寒弱无法仕进才投靠司马家当仆役，就这样还拽，叫什么来着，陈元好像。读过书有什么了不起，老子知道牛顿三大定律，你知道吗。等我回来有机会了学好繁体字，把太白老杜文章一抄，你就是坐火箭也赶不上。刚想到这，突然自己觉得自己坐的地方又少了一些，原来许平挤了过来。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于是他冲陈元喊道：“让让。”结果人家翻了他一眼，没理他。但还是挤了过去，力气没有他大，挤的地方不多。人家把后背露给他，显然不搭理自己。他心想可能是这身泥腿子打扮和老爱和女的说话引起他们的鄙视吧。我还鄙视你们了，先忍忍吧，要是惹怒了王宝强，他别在用那把剑把自己找个地方咔嚓了。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外面莺莺燕燕的喊声：“到了，到了”应该是后面车那帮女人们传出来的，他本想拉帘看看，结果车上那两位一左一右都探出了脑袋，只剩他在里面干着急。他一掀帘子，走出来坐到车把式老胡的旁边，刚想说到了。只见抬头一望是高而蔚蓝的天空，然后就看到远处的护城河前面那伸向远方无尽处的高耸城墙，直立着那么从左右望不到边。他这辈子见过的城墙就是故宫的了，现在看来故宫的城墙和眼下的洛阳根本不能比，气势磅礴而巍峨，真的有种帝国中心的壮阔，看着马车缓缓驶向护城河边。心里一阵激动，顿时大喊道：“洛阳，我到啦。”这一喊把老胡吓了一跳，“你鬼喊什么，再惊到马。给我进去。”然后就听到一阵疾驰声，经过了点点那件事情，他迅速缩回车里。刹那之间，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你小子再鬼叫。老子非用这把鞭子抽死你。”原来是老许拍马从后面赶到。“许平，他要再敢发出出来，你把他手给我剁下来。”这话听得向宁一哆嗦。“好了，一会儿就到了，你们都给我小心着，没我的令谁也别下。”他朝整个车队喊道。然后从前面跑到后面又反复喊了几次，并示意车队慢下来。于是车队的速度果然缓下来了。

不一会在车上就能听到感觉到河水的响动，闻到那股流水带来的特有味道，原来是上吊桥了，马蹄踩在木板上达达的响声，此时他赶忙占了陈元的靠窗子的那个位置，扒开帘子偷偷看了下，许平倒没有管他。只见那巨大的城门外面有那么一队兵，还抬头望了望城门楼上，很高几乎看不到，不过凭借重生而赋予的五点二的视力，勉强看到了东阳门这三个字，还有城楼上插得的无数的旗子。心想肯定是“魏”字。看到快到了，心想别捅出什么篓子，把脑袋缩回来在车里默默呆着。

这时马车几乎在走了，老许跑到前面去，下马赶忙朝门洞的那个门将施了一礼。“大人，小人乃太傅家的奴才，这车队是要去太傅家的，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那人看了车队一眼，白了一眼老许“拿太傅来压我不成？”老许一皱眉，心想这人真不好相与，平白无故的就来找茬。他于是递过一大块银子，“这是给弟兄们的，回来对大人还有重谢。”没想到那武将把银子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阴笑了一下。把银子扔给手下的兵丁，说道：“太傅大人有赏了，呵呵。弟兄们给我好好的搜下。”说罢起身就要去搜，那身铠甲哗哗直响，老许连忙跟上：“不知道小人何处得罪，还请大人明示，小人一定改。小人一定改。”

“本将在履行自己的公务，莫非您这车队中还藏着掖着什么不成。”老许脑子转了很多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自己老了，那么多年不来洛阳不通事务？不要说车上都是婢女，关键是他知道司马家的车子不允许这样搜，这个面子太傅大人丢不起，六爷也丢不起，自己这个六爷家的数十年的总管也丢不起。

“这个肯定没有。”大概是这些年只拍一个人的马屁，对别人的路数他已经完全陌生，还是跟在后面，那副脸哭丧着到：“大人请留情，请留情。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看小人的面子，能否给太傅大人一个面子。”

“正是因为太傅大人，所以才和你说这么多话。”这武将不耐烦了，“弟兄们上去，好好的搜下。”于是手底下的十余个兵丁也蜂拥跟在后面，准备围住车子，老许只得挡在前面，苦苦哀求，突然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帮人是曹爽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他苦笑了下，难道真就让他们这么搜吗，心说早先派去联络太傅家的那个小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还没来接应，再说五大人也给太傅大人明信了，怎么不派个人照应下呢。现在可如何是好。

这时门外突然又过来几辆马车，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一个华服显贵之人，约三十左右，长的有些威猛样子，眼睛也不小，手缕须髯冲那个武将一喊，“这怎么回事啊。”武将看到这个人连忙笑道：“原来是邓大人，不知道家兄玄茂大人一向可好？小人年前求的……”“好了，这是怎么回事，一大堆的车怎么堵在这不让进城呢。”

那武将把来龙去脉诉说一遍，那邓大人于是不屑的看了老许一眼，那眼光就跟老许看向宁差不多，心说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只听他说了一句：“不管是什么人也要秉公执法，知道吗，你吃的是曹家的俸禄，知道吗。”老许心里更是一沉，心想还偏偏遇到曹爽死党邓飏的弟弟。

“小人谨记。还不动手。”就在此时，事情又发生了陡变。大概是那帮女的的莺声燕语太过招摇，和他们并排的那个邓大人的车队有两个武丁似得听到这音，脑子一热竟然下来去掀了下其中一辆车的帘子，还笑了下，结果有个婢女因为胆小，然后就听到

“啊。”

这声音分外刺耳，然后向宁觉得一阵风从耳边擦过，再瞧车里已经少了一个人。然后那两个武丁就觉得一疼，然后就被人踹出老远去。结果起来一看车前面站着一个矮个小子，用眼睛瞪着他们，手里握着剑。随时准备出鞘，彷佛那寒光已然乍现了般。老许看到此景，心中不由一紧，那两个武丁站起来就骂道：“连我们邓家的人都敢打，我看你是反了。”但谁也不敢动手，就那么和许平对峙着。向宁扒帘子也知道大概情形了，心说这什么时候这小子真是无脑的可以，果然那邓大人叫道：“拿反贼，拿反贼。”

这时从他们的车中又走出来一个精瘦的看着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比邓平高了一头，脸色发紫，很是精炼壮悍，他看了邓平一眼，然后从袖子中挥出古朴的厚重的大手，朝向邓平摆了摆手。然后又拦住已经把邓平围着的那个武将和那帮门卒，“反贼我一人就可拿下。少年你招数很是不错，很有些许家的风范，我也是许家的门徒。咱们今天就比试一下。”

向宁看到厮杀的情景顿时有些胆怯，前世就很胆小，想到要见血心中很是紧张，但又坏道：“亮剑啊，亮剑啊，你小子怎么不亮剑啊。那破剑一直也没出鞘，要敢于亮剑，真是的，你要有李云龙一半就好了，看你叔叔怎么收场。不过由于许平是路见不平，向宁在心中还是希望许平赢的。这时那帮婢女都露出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这个矮个子，但这个矮个子始终没有动。许平面色凝重，相反却是那个中年人很是轻松，只是朝他微微笑笑。就在此时，老许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然后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你小兔崽子，这次你自己把自己搭上，你教我怎么见你爹去。”正面扇了，又反过来扇了一个。那响声听得向宁耳朵一惊，不过许平还是站在那里瞪着那个中年人。

“这么大劲道打，别打坏了孩子。”中年人说道。老许知道这个人高出侄子太多，他一挽袖子，紧了紧衣服。就是这一瞬间的事情，中年人看到老许这点动作，脸上不由变了颜色。再也没有原来那么自然了，老许笑笑：“我也是许家人，二十多年都生疏了，希望您能承让下。”可他却没承让，直接伸出双手就朝中年人比划过来，向宁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一下子那个中年人横着就飞了三丈多远直接摔到他主子的脚下。他惊讶了很长时间，只在这时，老许对许平说了一句话：“太傅家在城西。”许平顿时就没了踪影。然后那帮士卒傻在那里，那个邓大人气得直叫道：“拿下反贼，拿下反贼，把所有人都给我扣下。”但兵丁们一个也没敢动，只有那个武将叫道：“反贼，束手就擒。你们还不快上啊。”老许把双手一背，表示并不反抗，兵丁们赶忙给他围起来，然后哆哆嗦嗦的把这个老头给绑牢，然后准备扣住这车，向宁在里面吓得不敢说话，心说老天保佑保佑，再瞅陈元也是脸色发绿，心说你小子也不过如此，心里又有点高兴。

就在此时，只见一匹快马飞驰而至。然后只见一个清贵非同寻常的男子到了城门外。向宁看到这个人立马生出羡慕之情，脸型瘦削冷峻，剑眉逼人，透着一股智慧和肃杀之气，大约有二十七八的年纪，身着华服，应该是刚下朝不久的样子。站在邓大人旁边觉得真是鸡见了凤凰般。那邓大人见了这个人顿时矮了三分。

只见那个男子叫道：“听闻这东阳门出了事情，原来是你邓大人在这里。”他冷笑一声，“邓大人真好兴致。”

那邓大人接不上话，只得说道：“原来是阳里亭侯，尚书郎公闾大人，失敬失敬，不知您为何前来，此事显然与你无关。”

贾充言道：“邓大人好兴致，竟然去管这东阳门的事情，听闻您还抓了个反贼，特来看看，给您道喜。”

“岂敢，岂敢。”他刚说一句，不过再看贾充根本没搭理自己，跑到前面去了，他只看了一眼那个武将，“你好厉害，这就是太傅大人在西边带的好兵，厉害厉害。贾某人佩服之至。”那武将本是出身于常年对抗蜀国由司马懿长期统领的西方兵团，现在跟了曹爽，经贾充这么一点，脸不得臊了一下子。贾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笑道：“您了还不把反贼抓住邀功请赏。在这里呆着做什么。到时高官得坐，着实让原来的弟兄们羡慕。”他紧了紧束住头冠的带子，然后没有说话，直看着老许身上的束缚，脸上蛮是怒火。向宁觉得只是一个人，他一来气势就压过了所有的人，真是冷峻和英武。他就那么瞪着老许，也不说话，然后用眼神狠狠扫了每一个兵丁的脸，像要把他们都牢牢记住，这眼神兵丁看了都吓得不行，顿时有一个兵丁吓得就用刀解开了老许的绳子。就在此时只听城门里一阵乱响，然后哗哗出来几百个手持长矛的武士，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胡子叫道：“大人我们来了。”

贾充只是略微点点头，对属下的这种速度表示满意。他父亲贾逵置身军旅，当年孤军在夹石用疑兵吓退陆逊，救出曹休的那支败军，现在置身这种环境彷佛无事般，显然大有父风。作为世家显宦之后，高贵不同寻常。所以瞅着那个邓大人跟无物一般，给自己连提鞋也不配。他为老许拨开身上的绳子，深施一礼道：“老人家辛苦，难为你了。跟我走吧，一会儿您就什么都知道了，这帮人不用管，算什么东西，回来叫邓飏来和我贾充对峙。以官易妇邓玄茂。多娶了几个别人爹的小老婆，尾巴还翘到天上去了。”

“真像。”老许说道。贾充问道：“什么。”“二十多年前我还在洛阳时见过梁道（贾逵字梁道）大人，没想到今天又看到您。”贾充哈哈一笑：“公闾何能，比起先父万不及一。路上再说吧，赶紧点。”

“莫非太傅大人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贾充并没有回答。只是让这帮军士护着车队，自己领着老许向城西司马懿家里走去。

注一：初，褚所将为虎士者从征伐，太祖以为皆壮士也，同日拜为将，其后以功为将军封侯者数十人，都尉、校尉百馀人，皆剑客也。（《三国志许褚传》）

注二：飏为人好货，前在内职，许臧艾授以显官，艾以父妾与飏，故京师为之语曰：“以官易妇邓玄茂。”（《三国志诸夏侯曹传裴松之注》）